京都內,剛回到穆王府門外,水辰舞被一陣吵雜聲吸引了思緒。
「洛大人,你回去吧,早上,我家王爺都說了是不會跟你去的。」
「謝大管家。」垂著頭,洛無音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求見穆王爺被婉拒了,他抱了抱拳轉身走到門外的馬匹旁,翻身而上。
看著洛無音略帶些落寞的背影,馬車內的水辰舞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這些年,關于水穆容還有琉傲的傳聞屢見不鮮,水辰舞搖了搖頭,她翻身走下馬車,看著正欲進門的簡伯,連忙出口問道︰「傲皇叔不是早上才來王府找過爹爹嗎,怎麼又派人來?」
看著洛無音的背影,簡伯嘆了口氣道︰「不瞞郡主,早上人多,太子殿下有些話不好說,如今蒙古那邊紛亂不斷,幾個年輕的藩王雖沒明著說反對朝廷,卻連瞎子都知道,若不是碩王坐鎮蒙古,這世道早亂了。」
這個名字水辰舞再熟悉不過,她滿是疑惑道︰「碩王?是皇女乃女乃的最小的兄弟,他怎麼了?」
看了看周圍的人,簡伯一把將她拉到角落里,小聲嘀咕道︰「剛剛洛大人是叫小的稟告王爺,他知道,咱家王爺不會去傲王府,就在京都西城外的‘味燕樓’有宴席,是六部太子心月復都會去的,哎,一來商量下完顏郡主進京事宜,二來,只是听說這次進京的完顏小王爺可能是借了碩王爺的令,要和咱家王爺還有太子,商討如何治理藩王的事,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也是最說的開的,只可是……」
現在的水穆容迫于水劍旭的聖旨允下了這件事,只是看來他根本無心關心蒙古的事,如今兵部他已經釋放大半與李墨希,只怕不久後,真的會把虎符也給他,她思索了一會,拍著簡伯的肩,道︰「既然是這樣的大事,那我去和爹爹說吧。」
「可是,郡主?」
閃爍著欣喜的光芒,拋了滿是信心的小眼神,水辰舞微微一笑,她轉過頭,看著姍姍來遲的小沫不好氣的瞪了一眼,道︰「走,陪我去找爹爹啊。」
抱著一大堆皇上剛賞賜的好玩意兒,小沫還沒緩過神,就看見那粉衣女子拿起最上面的盒子,緩緩打開,里面的是一只從水劍旭那淘換來的百年野山參,她放在鼻尖下聞了聞,無比輕松的拍了拍手,走進了前廳。
「喂,可是郡主,東西,東西很重哎——」
「沒事,你可以的啊。」將山參收進袖子里,隨手將木匣子向後面一拋。
小沫連忙站直身子,朝著木盒子方向不斷變換著位置,「啊~郡主,我接……」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腳邊的繡鞋扭成了一塊,小沫連同手上的一大包東西,全摔在了地上。
「啊!」
听著身後的慘叫,水辰舞嘆了口氣,她仰起頭,嘀咕道︰「這次我房內的傷筋動骨膏又有地方用了。」聳了聳肩,她朝著後院快步走去。
此時院落的石桌旁,一襲藍衣男子正饒有興趣的把玩著今天剛送來白玉瓷杯,白溫潤的杯身,琉璃剔透,陽光下甚至還映射出淡淡光芒,他的縴指不住劃過瓷杯周圈,點頭稱贊。
「爹爹,听說剛剛皇叔派人來接你出去了?」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讓男子回過神,他放下手中的瓷玉杯,點頭道︰「他差人來和爹爹有關系嗎,再說爹爹不是都答應了嗎早上?」
對上水穆容那雙滿是溫柔的雙眸,水辰舞攪著衣角,她欣喜一笑,走上前,撐著頭無比歡樂的看著水穆容手中的瓷玉杯,道︰「也沒什麼,嘿嘿,爹爹這套杯子真好看,拿來給我配藥用吧。」
估計這句話讓水劍旭听見,他指不定又要氣出個好歹,這套瓷玉杯,可是千金都難買一套的啊,要不是為了討好水穆容,他哪里舍得把這麼好的一套玉杯給他。
水穆容微微皺起眉角,問道︰「小舞喜歡?」
水辰舞極力點點頭,這杯子看看就不錯,要是配藥肯定更不錯。
水穆容淺笑,他將取出的瓷玉杯放回錦盒里,一套放在石桌上,道︰「等等,爹爹差人給你送去你房間吧。」
身後的下人听了這句話不住的搖搖頭,只怕郡主大人用不了幾天又給碎幾個。
看著下人那種惋惜的神情,水辰舞心里更是得意了,她走到水穆容身側的石凳坐下,一副討好的語氣,問道︰「爹爹,晚上我們是不是要出去用膳啊?」
端著一杯香茶,水穆容呷了一口,他細細回味了片刻,道︰「這茶不錯,你皇爺爺賞的,要不要爹爹也給你留些?」
听著他明顯想要岔開話題的意思,水辰舞嘟著嘴,不悅道︰「我和你說正事呢爹爹,皇叔是不是請你去用膳?」
放下手中的杯盞,水穆容愜意的回道︰「每年他找理由叫我出門的理由還少嗎?你知道,爹爹不喜歡熱鬧。」
他伸了個懶腰,繼續說道,「再說,爹爹不是沒答應他們,還有出門的必要嗎?」
這句話讓水辰舞立刻來了興趣,照簡伯的話,連瞎子都知道蒙古的事,美人爹爹可是穆王爺,怎麼能不關心?她佯怒的轉到一側,道︰「那爹爹不去,我去,反正爹爹不喜歡和皇叔呆在一起,那我去了,我知道些什麼,再轉達回來問你。」
說著說著,她還不忘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裝裝樣子真心向著外面走了幾步,一步,兩步……「爹爹,我真的走了。」身後沒有反應——
「爹爹,我真的走了哦」依舊沒有反應——
「我真的真的……」
「叫簡伯回稟太子,晚上,本王會攜帶郡主同去。」
「是,王爺。」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水穆容就轉過頭,對身後的下人囑咐道。
看著下人急速跑遠的背影,水辰暗笑計謀得逞,歡快的跑到水穆容身側,湊在他身側,無比諂媚道︰「嘿嘿,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肯定會陪我去的。」
依舊平靜的品味著手中香茶的水穆容放下杯盞,他看著的妙人兒,溫柔一笑道︰「恐怕是簡伯和你說了些什麼吧?」
一下就被他猜中的水辰舞,連忙擺擺手,她漲紅的小臉極力解釋道︰「明明是我走在街市上听人家說的,再說了,蒙古藩王本就不是好人,爹爹都答應去迎接碩王家的誰誰誰了,怎麼就不願再幫皇爺爺一把?」
搖了搖頭,水穆容長嘆一聲道︰「不是爹爹不願意,只是總覺的,你皇叔話里總是有一句假的。」
想起皇女乃女乃憂愁的容顏,水辰舞心不住糾了一下,她走近水穆容身側,道︰「爹爹,不管皇叔如何,晚上去看看吧,只當為了皇女乃女乃好嗎?」
最深處的心弦微微觸動,水穆容對上那雙清澈的雙眸,十幾年,這雙眸子被他呵護的依舊好似初次相見時那般清澈,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她的眸子里映射出的都是自己的影子,那雙和腦海中的人兒一模一樣的眸子,他溫柔一笑,點點頭道︰「罷了,就算為了你皇女乃女乃,爹爹也估計不會去,當是為了你這個惱人精吧。」
勾了勾她的鼻子,看著水辰舞俏皮的吐了吐小舌頭,水穆容心底暖暖的,他站起身,回屋準備換身長袍。
微風掠過水辰舞的發絲,她的嘴邊帶著一絲得逞的笑,她背過手,滿是欣喜的玩弄著那縷發絲。
夕陽緩緩落下山去,王府外下人牽來早已準備下的馬車和幾匹快馬,小沫扶著水辰舞緩緩走上馬車,看著馬夫放下車簾,水穆容才放下心來,他加緊馬月復,厲聲道︰「味燕樓」
「駕——」一匹白驥,一身身水藍色長袍伏在馬背上,他翩躚的身姿映射在夕陽的光輝里,閃耀的光芒令眾人嘆服。
味燕樓窗外,一身紫色背影顯得那般蕭條,他背著手遠遠望著那輪殘陽愣愣的出神。
「吱——」門緩緩被推開,「太子,屬下——」
「皇兄不願來吧。」他愣愣的一笑,眸中有些失神。
洛無音垂下頭,他抱了抱拳,道︰「穆王爺不來,可是您門下的幾個門客已經到了,方才派去李老將軍府上的人也回話,說晚點老將軍也會來。」
雖然那個最想接近的人不會出現,但是李猛會來的消息還是讓琉傲心底的落寞得到一點點慰藉,他轉過身,仰頭喝下手中的酒,長噓一口氣,道︰「走吧,陪本王去看看。」
「是,王爺。」
今日的味燕樓被琉傲一人包了,來的也是朝堂舉足輕重的朝中大臣,他們自打接到琉傲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這味燕樓地處偏僻,有些朝臣也是找了許久,才在一處湖畔旁看見,而選在這里,也是琉傲的良苦用心。
站在味燕樓門外,琉傲看著一個個身著便裝的重臣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太子,六部官員都到了。」
「知道了,本王,再等等老將軍吧——」他望著遠方,心中卻不知道在盼望著什麼,幾匹趾高氣揚的馬匹,快步朝著這邊奔跑而至。
「吁——」為首的老者一身長袍,他高跨在馬背上,一雙鷹瑞的雙眸淡淡掃過酒樓門口。
「爺爺,到了。」說話的男子黑衣裹身,二十歲模樣的他如今卻也一身沉穩,英氣干雲的舉手,銳利冰寒的投足,任誰也看不出他就是幼時還與水辰舞胡鬧的少年了。
老者點點頭,他接下下人遞來的三劍戟翻身下馬的動作絲毫沒有年過半百的感覺。
琉傲看著老者一舉一動,眸中滿是贊賞,他點點頭連忙迎上前,道︰「老將軍能來,讓本王榮幸之至。」
李猛黑白的眸子斜了他一眼,他冷哼一聲,含笑道︰「太子言重了,老夫雖然人老了,可是心還沒老,如今這蒙古的事,老夫還是看的明白的。」
他掃了眼琉傲,轉過身對李墨希說道︰「隨爺爺進去吧,老夫年紀大了,就不陪王爺在這外面吹風了。」
他話里話外對琉傲的不屑,在場每個人都听進耳朵,洛無音舉著劍欲上前與李猛理論,琉傲連忙攔下他,淺笑道︰「老將軍說的是,那您先進去吧,本王隨後就到。」
琉傲撇開人群,請李猛先行,對于琉傲李猛打心眼不喜歡,先不說他對水穆容做的事,只說十幾年前,就早已奠定他對他的不滿。
看著李猛幾人的背影,絡無音一步上前,打抱不平道︰「太子,李猛這老匹夫敢如此對待您,您卻為何要容他?」
琉傲擺了擺手,長嘆一口氣道︰「算了!」
六年前的事他步步都籌劃的很周到,他想了這麼久依舊想不到自己到底哪一步錯了,想了一會兒,琉傲搖了搖頭,無奈的干笑幾聲。
夕陽漸漸落下,樹上的老鴉也翩飛而去,朝臣來的差不多了,只是一身紫色長袍的琉傲依舊呆呆的站在門外張望著。
「太子,進去吧,穆王爺不會來的。」跟了他這麼久,他的心思洛無音自是明白。
琉傲干笑幾聲,道︰「是啊,本王忘了。」
他顫抖著身子緩緩轉過去,風挾著夜的味道將晨間空氣中的浮躁驅趕散去,當那絲微涼襲過他的脖頸,琉傲不自覺的將脖頸處的衣襟拉緊了些,如今入了夏,而他依舊感覺到那片寒冬的嚴寒。
「爹爹,是這里嗎?」
一個悅耳的聲音拂過他的耳畔,琉傲僵直在原地,愣愣的不敢回頭。
藍衣男子翻身下馬,他走到馬車側,小心扶著車內人兒的手,道︰「應該吧,大不了我們回府唄。」
「哼!」
妙人兒賭氣的模樣讓水穆容也是溫柔一笑,看著她在侍女陪伴下緩緩走進門去,他的眼眸中靜靜看著那抹背對著自己,遲遲不願轉過來的紫色身影,打趣道︰「太子殿下莫不是不歡迎本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