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厲剛的交代
「怎麼樣?青雲,現在上班了,應該很忙吧?」耿霜笑道。
張青雲點點頭,心中苦笑道︰「豈止是忙啊,簡直是忙得焦頭爛額,晚上連個囫圇覺可能都睡不上。」他叫苦叫累幾句,兜里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的,他連忙起身走到陽台上才按下接听鍵。
「青雲嗎?還沒休息啊!」電話那頭傳來厲剛渾厚的嗓音,從聲音判斷,厲剛心情還不錯,看來剛才他和黃嵩山的一番長聊,應當有些收獲。
「還沒呢,厲縣長。散會後我剛好在政府辦公室踫到了財政局的吳局,他硬要拉我吃飯,這不,宴會剛散呢!」張青雲笑道。
電話那頭厲剛略微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恩,不錯!今天我在會上情緒有點激動,說的話有點過了,你代表我和他接觸一下也好,吳雪書現在情緒方面還好吧?」
張青雲哈哈一笑,道︰「他情緒還不錯,認錯的態度很積極,他說這幾天他會親自給您和組織上做檢查,並保證以後在工作中要把好財政關。」
「哈哈。」厲剛暢快的一笑,張青雲說得這麼清楚了,他豈能不明白其中關竅,道︰「這就對了嘛!領導干部哪有不犯錯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對犯錯的干部,還是要以批評教育為主,其目的是幫他們改造思想,讓他們的工作越做越好,黃書記也是這個意思。」
張青雲心中一動,心想厲剛今天果然有些收獲,黃嵩山年紀大了,只想平平穩穩干好這一任,厲剛拿住這個軟肋,吳雪書既然認錯態度積極,應該是可以保住的。至于馬龍嘛,他屬于嚴重違紀,而且茶葉辦只是雍平的特殊機構,並不存在上級主管部門,這該下手的還是要下手,不然光刮風,不下雨也是不行的。
「青雲啊,明天我可能要去武德市幾天,工作方面你多注意一下,遇到緊急情況你可以找王書記,王書記有困難的,你就給我打電話吧!」厲剛道。
「好的!」張青雲道,厲剛所說的緊急情況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武德之這次吃了一個暗虧,他豈能善罷甘休?厲剛此時去武德走走,一方面是在市里疏通一下關系,其中也不乏有避讓一下的意思。
「王平和厲剛之間果然是有默契的。」張青雲暗道,隨即他心念一轉,道︰「厲縣長,您這次要去多久呢?您不是還要去栗子坪等幾個鄉鎮調研嗎?」
「恩……這個說不準,這不妨礙你給他們溝通嘛!反正最近我是要去的,你給他們通個氣就行了。」厲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厲剛這樣一說,張青雲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的工作問題算是聊完了,張青雲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什麼「一路順風」一類的,兩人便結束了這次通話。
掛掉電話,張青雲並沒有馬上進屋,而是在陽台上踱步,厲剛去武德了,他感覺有些空落落的。他一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真要是有什麼事情,他哪有能力處理呢?
張青雲一想到武德之,心里就有一種不安,剛才散會時候武德之跟他談話是的那種從容和淡定,讓張青雲感覺渾身不自在,張青雲心里清楚,武德之絕對不會無動于衷的,可是他會怎麼動呢?從哪里動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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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之的家住在柳水河畔,蜿蜒曲折的柳水河將雍平縣城截成南、北兩區,雍平縣縣委縣政府以及主要的商業區都在北區,而南區則是開區,有一家國家重點投資的火電廠,還有一些與其配套的工廠,就構成了目前南區的全部。
武德之的家今天並沒有往日的喧囂,客廳里武德之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正中沙上看著新聞。武德之的老婆和武志強分坐在兩側的沙上,一言不。
武志強坐姿端正,雙腳並攏,看上去很恭敬,只是臉上有些焦躁,他偶爾會用眼楮瞟一下武德之,有幾次嘴唇掀動,但終究沒敢開口說話。
「德之啊,我听志強說,今天厲縣長在會上大雷霆,狠批了茶葉辦的小馬和財政局的小吳,他這不會是沖著你來的吧!」武德之的老婆終究忍不住了,率先開口說道。
武德之「恩」了一聲,然後半天沒出聲,只是盯著電視上的畫面看,武德之的老婆和武志強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再問,只是兩人臉上的焦躁更盛。
「你一天就淨知道瞎操心,我看你還是好好管管你的寶貝兒子吧?」不知過來多久,老頭子才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話,隨即他冷哼一聲,聲調猛提高了八度,對一旁的武志強喝道︰
「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你說你整天除了會玩女人外,還能干啥?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人民醫院幾個丫頭,妖精似的,天天往清河跑,你就不能跟你老子我做點漲臉的事啊?」
武志強臉色一變,立馬噤若寒蟬,心中卻暗罵是哪個王八羔子告的密,害得老頭子又拿自己當出氣筒。這老頭子也是的,厲剛如此咄咄逼人,他還這樣穩坐釣魚台,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
「叮,叮,叮。」敲門聲響起,武德之的老婆連忙起身開門。
「喲,劉部長啊,來,來,來,屋里坐。德之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回來了一句話也不說,你來了正好勸勸他。」武德之的老婆一開門,一見是組織部劉萬河,立馬熱情的說道。
「是嗎?我過來就是跟武縣長聊天的,嫂子,這鞋子還是放在屋外吧!髒兮兮的,雍平這天兒,可是說變就變,外面那是泥濘不堪啊!」劉萬河笑道。
「老劉來了?坐吧!志強,去給劉部長弄點姜湯來暖暖身子。」武德之站起身來說道,他彷佛根本就沒听到劉萬河話里的意思。
劉萬河落坐以後,武志強恭恭敬敬的給他上了一碗姜湯,劉萬河也沒客氣,端過來就連飲數口,才把外套月兌下,掛在了衣架上,然後才上前坐在了武德之的旁邊。
「老武啊,今天這會我開得有些糊涂啊!厲縣長年輕有為,嫉惡如仇,這一把燒得。我組織部這下工作難辦了嘍。」劉萬河有些牢騷的說道。
劉萬河說完,一屋子人都看向了武德之,尤其是武志強,看向老爸的眼神可謂是充滿了期盼,只希望老爸雄起一把,和那個什麼勞子的縣長干一把,他也好借一回勢,整治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張青雲。這小子,敢壞我好事,一想到耿霜那精絕的容顏,武志強便感覺渾身熱,有些精蟲上腦。
「厲縣長是新官上任嘛!燒幾把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是組織上委派的縣長,我們也要配合他工作,馬龍和吳雪書也太不像樣子了,既然縣長點名了,你們組織部也可以動動嘛!畢竟現在要求進步的干部也是很多的。」武德之和風細雨的說道。
劉萬河眼皮一跳,剛想開口說話,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他和武德之交往多年,對武德之的秉性可謂是了若指掌,在雍平官場上,武德之無論是講話還是做事,那都是滴水不露的。一般人要領會他的意圖,非得再官場多滾幾年不可,否則他把你賣了,你還得幫他數錢。
按照常理,厲剛講話矛頭直指茶葉辦和財政局,這兩個部門都是武德之掌控的,他應該力保才對,可是听武德之的意思,顯然是準備放棄馬、吳二人了。這也不難理解,馬龍犯的事太大了,他下是早晚的事。吳雪書雖然有些冤枉,可是畢竟涉及到民族問題,厲剛要出手治他,武德之也保不住他。
「馬主任那邊我都找他談過話了,他自知簍子捅大了,倒也好說。可是吳雪書那邊,他的問題畢竟牽扯到了上任領導班子的問題,你看?……」劉萬河道。
武德之閉目養神,半晌才說道︰「吳雪書是個人才,可是畢竟現在政府不是我當家,厲縣長既然覺得他不合適,我們也不好反對。而且吳雪書自身也是有問題的,這也算是他運氣不好吧!」
劉萬河心里有些憋屈,這武德之腦袋不知是怎麼想的,自己的人不保,倒幫厲剛說起話來了。政府不是你當家?雍平政府誰當家,我心里還不清楚?劉萬河一念及此,心里一動,立馬現武德之用心沒那麼簡單。
劉萬河也是老官場,只略微尋思了一會兒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武德之這是在以不變應萬變,可謂是一石三鳥。看似配合厲剛工作,實則是用心深遠。這樣做一來是孤立厲剛,把吳、馬兩人的下馬的原因,歸咎到厲剛的頭上。這樣一來,其他科局的頭頭還不尋找保護傘?一旦這樣,這必將對厲剛以後的施政造成消極影響?
這二來嘛,吳雪書的問題是比較敏感的一個問題,處理了吳雪書,等于就是傷到了上屆領導班子。梁書記現在雖然沒在雍平了,可是這事傳到了他耳朵里,他會如何想?畢竟梁書記在市里還是有話語權的。而且上任領導班子中,有很多還在雍平工作,厲剛如此作為,他們肯定也會有看法。
第三嘛,吳雪書是被厲剛揪住了辮子的人,即使保住了,他的政治立場會不會變化呢?他還敢纓厲剛的鋒芒嗎?與其這樣,還不如順水推舟,遂了厲剛的意。反正厲剛剛來雍平,想插手人事他還女敕了點,沒了這方面的顧慮,誰當這個局長,還不是一樣?
劉萬河和武德之兩人在打機鋒,武志強卻是听得雲里霧里,只是埋怨自己老爸軟弱,被人騎到頭上了,還幫別人說話,心里越想越憋悶。一時腦袋里不知怎麼又想起了張青雲的那張臉,只覺得這小子可憎到了極點,這樣下去,自己以後再見這小子恐怕要低著腦袋了。
「娘的,你們不干我干,張青雲這個小雜種,老子就不信你有三頭六臂,老子整死你。」武志強咬牙切齒的暗道。
「老武啊,今年的政府工作難以開展吶,你們政府班子這邊有了什麼計劃嗎?」劉萬河道,武德之對于馬、吳二人的心思他是清楚了,但是武德之可不是個安分的人,他今天吃了這麼大的虧,劉萬河就不信武德之能夠咽下這口氣。
「哈哈,老劉啊!我看你就只適合在組織部呆著,政府工作哪一年不困難?我們國家家大業大,經濟展底子薄,低,而且隨著社會進步,各種社會問題也是層出不窮,這些都是困難嘛!
但是這麼多年我們不都過來了嗎?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科學技術展日新月異……」
听著武德之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全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劉萬河暗暗苦笑。他心知武德之心里恐怕早有定記了,只是這人向來做事滴水不露,這種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是不會隨便說的,姑且便看他如何動吧!
于是劉萬河再也不旁敲側擊了,老哥倆開始了肆意侃大山,從大集體侃到包產到戶,從知青侃到了美國留學生。只听得武志強和武德之老婆兩人懨懨欲睡,又不好打斷或者插話。
「老婆子,時候不早了,你先洗洗去睡吧?」武德之扭頭對他老婆說道,隨即他又扭頭看了武志強一眼,語氣變得很嚴厲︰「不成器的東西,你還呆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去睡覺?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回清河去,你工作單位在清河鎮,天天呆在縣城成何體統!」
武德之的老婆和武志強面面相覷,武志強更是臉漲得通紅,可是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頂嘴,只好恩了一聲,自認倒霉,泱泱先回房睡覺了。
罵了武志強幾句,武德之神情一緩,站起身來對劉萬河說道︰「老劉啊,難得你來了,我去取點好茶,呆會兒我們邊喝邊聊,和老同志聊天就是愉快。現在的一些年輕人啊,生黃瓜似的,就知道胡亂出風頭,我看到了心里就不舒服。」
劉萬河眼中精芒一閃,從武德之的話中,他彷佛听出了一點別的味道。細細一品又覺得很平常,一時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