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那天見識到佳佳「黑化」的一面，整整一個星期，曾組長只要見到她，就像老鼠遇上貓，遠遠的看到就趕緊逃之夭夭。
「好久沒這麼神清氣爽過了……」佳佳跟其他同事一樣，每天只要早到半個小時來上班就好，耳朵也不用繼續受虐待，被迫听某人用刺耳的嗓音叫囂，雖然還是很忙很累，不過心情好，什麼都可以忍受。
早上九點整，她活動了下筋骨，決定把昨天沒完成的工作先做完。
「石佳佳，經理找你！」一名男職員在辦公室門口喊道。
佳佳怔了一下，先跟對方說了聲謝謝，這才滿臉疑惑地走向頂頭上司的辦公室，敲了門進去。「經理找我？」
「嗯。」江經理臉色古怪。
「……怎麼了？」她有些毛毛的。
江經理看了看她。「你的人事命令下來了。」
「人事命令？」佳佳跟著重復。
「沒錯！」他看著手上的公文，又輕拍了下自己的禿頭。「這是人事部剛發下來的命令，從今天開始，你被調到總公司上班，所以現在就把東西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去。」
她不禁張口結舌，然後告罪一聲，把頂頭上司手上的公文拿過來看，上頭清楚地寫著「石佳佳」三個字，除非有人跟她同名同姓，不過機率應該不會太高。「要我到總公司上班？為什麼？」
「我擔心弄錯了，剛剛還打電話過去問，人事部說是藍先生身邊的趙秘書親自交辦的。」
江經理不禁大為扼腕，損失了一名這麼好用的部屬。「雖然沒說會安排在哪個部門上班，不過也算是高升。」
佳佳可是笑不出來，她又不是讀商的，自己有幾兩重，也比別人還要清楚。
「高升？我去總公司能做什麼？是當小妹？還是總機小姐？」
「總而言之，等你過去報到就知道了。」他說。
「是。」佳佳有些頭昏腦脹地走出辦公室，這顆天外飛來的炸彈，可把她炸得頭都昏了。
既然是趙秘書親自交辦下來的，就跟藍先生月兌不了干系，該不會是大老板惱羞成怒，刻意把她調到身邊，好方便整死她？
完了！佳佳兩手抱著腦袋，叫苦連天，曾組長的霸凌事件才剛告一個段落，現在換大老板親自上場，層級一下子跳上十……不！一百級，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來？
會不會死無全尸？
現在辭職還來不來得及？
她拖著沉重的雙腳回到座位上，拿了外套和背包以及私人用品，想跟其他同事道別，不過大家都去忙了，沒人在位子上，不禁嘆了口氣，離開這家工作了一年的「京洋電視購物台」，邁向未知的人生。
就這樣，當佳佳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高聳巍峨的「天仰摩天大樓」前面，也是她以後上班的地方，真的很不想踏進「地獄」。
「唉！」還是先去听听看要她做什麼工作再說。
佳佳走向位在一樓大廳的接待櫃台，對方接到指示之後，便要她直接上二十六樓找趙秘書，跟對方道了謝，便走進不遠處的電梯，看著燈號不斷地往上，一顆心更是懸在半空中，希望速度放慢一點。
「當！」的一聲，通往「地獄」的門開啟了。
她還是站在原地，實在不想跨出去，接著電梯門關上，又開始往下降，搭乘的員工和來訪的客人進進出出，到了地下停車場，接著往上爬升，最後還是又來到二十六樓。
當電梯門打開，這回外頭站著一名儀態端莊、面帶微笑的助理秘書。「你是石佳佳小姐嗎？趙秘書說你應該上來了，卻遲遲沒看到人影，擔心迷路，所以要我出來帶你進去。」
「謝謝。」這位趙秘書還真是會說話，她又不是第一次來，怎麼可能迷路，不過人家好心來幫自己帶路，總不能繼續杵在這兒不走。
佳佳不得不提著大包小包，跟著對方的腳步，來到趙秘書的辦公室，然後往門上敲了兩下。
「進來！」里頭馬上有了回應。
那名助理秘書把門打開，朝里頭的人說︰「石佳佳小姐到了。」
「請她進來。」趙秘書嘴角露出淺笑。
她回頭對佳佳比了個手勢。「請進。」
「謝謝。」事到如今，佳佳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趙秘書從辦公桌後頭走出來。「請坐！」
「不用！不用！」佳佳只想快點把事情搞清楚。「請問趙秘書，為什麼突然把我調到總公司來？我在這里能做什麼？」
「還是先坐下來再說。」他堅持地說。
佳佳只好在那張看起來很舒服，坐起來也確實很舒服的高級皮制雙人沙發上坐下，不過表情局促不安，只等著對方開口。
「不只是我，還有藍先生，都認為石小姐這半年來表現不錯……」見佳佳一臉苦笑，好像在說「你不用再安慰我了」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加深。「藍先生向來要求很高，如果他不滿意，早就換人了，不會等到現在。」
她還是半信半疑。「那跟把我調來總公司有什麼關系？」
「石小姐有想過當經紀人嗎？」
「當經紀人？」佳佳不假思索地回道︰「從來沒想過！」
這時，剛才那位助理秘書送了杯熱紅茶進來，放在佳佳面前，等她出去，趙秘書才繼續往下說。
「在你負責接送許小姐母子這半年來，听說跟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的關系都打得不錯，在聯系上，不只遵守時間，也都能努力做到答應的事，拍攝時還會盡量安撫模特兒的情緒，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也都認為你有當經紀人的資質。」這幾天搜集到的情報，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是他們不嫌棄啦……」佳佳被夸得有些難為情。「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希望工作能順利進行，皆大歡喜。」當經紀人？
這可是一條她從沒想過要走的路，難道真的適合自己？迷茫了這麼久，終于看到可能的未來，讓佳佳不得不認真思索這個問題。
趙秘書就是很欣賞她這一點，願意主動攬下職責以外的工作，是現在年輕人之中少見的。「所以我才想要問石小姐，對當經紀人有沒有興趣？願不願意試試看？以後說不定也會把其他模特兒交給你來負責。」
「交給我負責？可是……」臨時要她接下這麼重大的任務，讓佳佳有些手忙腳亂。「我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辦法勝任經紀人這個工作。」
他連忙解釋。「當然不是馬上，只是公司有栽培的意思，不過還是想先听听你的想法，也會尊重你的意見。」
佳佳有些為難。「我跟趙秘書說實話，我之所以願意跟導演和工作人員打好關系，也是因為真的很喜歡許小姐母子，是存有私心的，萬一踫到難搞的模特兒，就不曉得能不能辦到了。」
「工作就是工作，無法講求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有願不願意繼續做下去這個選項。」趙秘書與她分享一些經驗。
她嘆了口氣。「這個道理我當然懂，就算遇到再機車的主管，也得忍耐，盡力去完成分內的工作，只不過還是擔心自己做不好。」
「所以我才會把石小姐調到總公司來實習，再安排一個對象讓你負責照顧，也可以測試自己的實力。」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問題，戴在他臉上的眼鏡鏡片又突然反光，透著一股算計，或者該說……陰謀。
「呃……」佳佳真的被他說服了，如果公司認為她有這方面的潛力，願意栽培她，應該可以試試看，反正也沒有損失，還可以說賺到了。
趙秘書臉色一正。「只要你能夠擺平這個人，相信以後負責的模特兒再難伺候，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是誰？」她興致勃勃地問。
他清了下嗓子。「就是藍先生本人。」
「什麼？」佳佳從沙發上驚跳起來。「你要我負責照顧藍先生？」
「沒錯！」他故作正經。
佳佳臉皮抽搐兩下。「請恕我失禮，我跟藍先生可以說是到了水火不容、相看兩相厭的地步，難不成趙秘書你的眼楮是瞎……不是！近視加深了嗎？」她忍不住抄襲毒舌管家的名言，給他吐槽回去。
「石小姐那天來跟藍先生談判的魄力又上哪里去了？」趙秘書佯裝驚訝。「我還很看好你，認為你有辦法把這麼難纏的對象搞定。」
她兩手捧著腦袋，又跌坐回沙發上，嗓子挾著哭音。「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樂極生悲的下場，那天我會收斂一點……一定要他，不能找別人代替嗎？我不是鐵達尼號，真的不想去撞冰山……」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冒險精神？」他想笑又不能笑，嘴角不禁抽搐。
「沒有，因為平凡就是幸福。」佳佳只想平安順利地過完一生。
趙秘書佯嘆一聲。「果然被藍先生猜中，他說你那天不過是逞匹夫之勇，保證撐不了一個星期，要我別對你寄予厚望。」
「我……」她也不想讓那座冰山看笑話，卻又真的很不想接下這份超級大挑戰。「趙秘書等于就是藍先生的經紀人，還要我做什麼？」
听她的口氣，似乎還有一點希望，趙秘書再加把勁。「我要處理的事很多，卻只能在工作上幫藍先生，還是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比方說呢？」他這次是真的嘆氣。「比方說督促藍先生吃飯，不要只顧著工作，就讓我傷透腦筋，長久下去，身體一定會出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