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頭趙家是種蘑菇的,何韻就在給趙家幫工,工資是母女倆主要的經濟來源。
帶彌影抓過藥後,何韻就去上工了,臨走的時候交代彌影,回家自己煎藥吃藥。
彌影提著兩包藥晃晃悠悠地回家,此時的下河樹村,還不是幾年後那個藥材生產基地,只是個山腳下的小村子而已。山明水秀,空氣清新,風景怡人。
她跟媽媽何韻住的是一處老宅子,在彌影三歲的時候,何韻不知道從哪兒搬過來,買下這個小院子,一個人帶著彌影在下河樹村生活了下來。
那時候農村的院子不值錢,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宅基地,都是自建房,沒人會去買或者租別人的房子。這處院子,據說是當初的戶主,兒子留學之後留在了M國成家立業,接老兩口去M國過好日子。這才會賣房子。可農村誰會買別人的房子啊!
正巧何韻帶著彌影來到這兒,就花了兩百塊錢買下了這處院子。兩百塊,在那個年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
之後,何韻母女就在這兒住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足夠讓她們成為下河樹村的一份子。而蘇大夫師徒,則是在彌影九歲左右的時候搬過來的,如今已經五六年過去了!
農村的院子很少上鎖,彌影拉開院門的門栓,到院子牆角用磚堆起來的小灶,邊上還有一個藥罐,是專門用來熬藥的。家家戶戶基本都有。人們迷信,說藥罐子不要拿到屋里。用完就丟在外面。
彌影找了些柴,開始燒火熬藥。
真該慶幸,這麼多年,她竟然還沒忘記怎麼生火。農村用的都是土灶,燒柴火做飯。一天三頓,所以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可是一日三次重復做了十多年的事情,絕對會深入她的骨髓,哪怕是十多年不做,也不會忘記!
火燒旺了,跳動的火舌不斷舌忝舐著藥罐,在藥罐底部和外壁形成黑色的印跡。
跳動的火焰倒映在彌影那深不見底的眸子中,不知今日何時。
那讓她痛徹骨髓的一切,在她的記憶中一遍遍翻騰,扼住她的喉嚨,抑制她的呼吸,攥緊她的心髒,撐爆她的大腦……
中考之後,她考上了夢寐以求的A市一中,成了他們這個山窩里飛出去的金鳳凰,人人艷羨;之後,她的身世暴露,竟然是A市有頭有臉的豪門彌家的私生女!再然後,她以為自己不會被承認,可彌家竟然願意讓她認祖歸宗。她就成了彌家的二小姐。
可是之後呢?原以為是要成為真正的鳳凰了,豈料,那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很多次,她都在後悔,如果一開始的時候,她選擇跟江維墨一起留在臨河縣上高中,而不是去A市,那麼她的生活,會不會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
當時中考,江維墨是全縣第一,她是第二。江維墨因為師父的關系,選擇留在距離下河樹村不遠的臨河縣城上高中,而她,固執地想要飛出山窩,去了A市!
之後,因為種種原因,她再沒回過下河樹村。也漸漸地忘記了江維墨。
後來,她再听說江維墨的時候,是蘇大夫名揚天下之時,江維墨作為蘇大夫的唯一親傳弟子,亦受到了巨大關注。而當時的她,正經受著無與倫比的痛苦。
在跟俞清致的訂婚典禮上,原本應該是他們幸福瞬間的照片,卻成了一張張她被剝光了壓在床上,周圍還有好幾個男人在對她上下其手的婬~靡照片!
而再一次得知他的消息,就是江維墨自己名揚海外之時。當時的她,正在承受喪子之痛。她活蹦亂跳的孩子,被他的親生父親送去剜心……
彌影的笑容越來越詭秘,她跟江維墨,自從中考之後,就徹底分道揚鑣,人生軌跡完全不同!
曾經,她多想多想回到過去,如果早知後事的話,她當初一定不會選擇去A市,她一定會跟江維墨一起留在小山城。那樣的話,她應該能夠得到一份平靜的幸福吧。而不是那種驚心動魄肝腸寸斷粉身碎骨的榮華!
如今,她真的回來了,真的又有了一次選擇的機會。
可彌影卻清楚地知道,她無法去選擇那份平淡的幸福,曾經她好好的人生支離破碎受盡苦楚,她乖巧可愛的鬧鬧被活生生剜心……
無窮無盡的恨,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浸透了她全身的每一處細胞。從她又睜開眼楮的一瞬間,她已然身在地獄,心如蛇蠍。
那些人曾經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她都必定要一一討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些人,她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維墨,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們注定無緣。此生,我只為復仇而活!
彌影的臉上浮現出了燦爛的笑意,燦爛得讓人無法直視,讓人睜不開眼,這笑容,甚至比她眼前的火光更加耀眼。可偏偏,這樣笑容,太過燦爛和熱烈,就好像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來維持這份燦爛!美得驚心,美得淒涼!
江維墨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這樣的彌影。
映著火光,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可臉上的笑容卻如花之荼蘼,驚心動魄。
一瞬間,江維墨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好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腦海中盛開了滿世界的煙花,五彩繽紛、絢爛之極!
「何影。」
江維墨的聲音一點兒不似少年人的活潑熱烈,帶著獨有的清冷,如珠玉,又如古琴。跟他的人一樣,干淨、悠遠、出塵……誘惑!
彌影抬頭,沒有焦點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片刻,她臉上那讓人驚心動魄的笑容緩緩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情緒,復雜得讓江維墨看不清楚。
他的心瞬間有些涼。
「你怎麼來了?」彌影微笑道。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自己手心里有些濕黏黏的,好像是握了一掌心的水。天知道,她這都燒了半天火了,手上就算是有水也該被烤干了。難道是汗?
彌影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江維墨怎麼會來。不過手心濕濕的總不舒服,她順手就在腳邊地上擦了擦。掌心了傳來柔軟的觸感,而不是土礫的粗糙。彌影低頭一看,她擦的地方,長著密密麻麻的鳳仙花女敕芽,兩片圓潤的子葉,煞是可愛。她忽然想起來,前些天她把這里撒上了一些鳳仙花種子,算算時間也是該出芽的時候了。
看著被自己這一擦,而蹂躪得東倒西歪的小女敕芽,彌影無奈地笑了。
「你的藥湯都熬干了。」江維墨忽然開口。
不知道為何,看著影子隨時隨地地失神,自顧自地笑著,江維墨心中有種奇怪的難受感。好像很不真實,會隨時飛走一般。
他一直都知道,何影很漂亮,是他所見過人中的最漂亮的。可是何影的性格也太鬧了,一點兒都不像是女孩子那般溫柔乖巧。他很期望看到何影溫婉的樣子,可現在,真的看到了,他卻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快樂!
這樣安靜而溫婉的何影,好像是沒有靈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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