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見柳依冉都是嬉皮笑臉,這麼一哭還真把肖白給嚇到了,雙手不知該往哪放,糾結半天終是摟住嚎啕大哭的人,帶著絲顫聲詢問︰「怎…怎麼了?」
堂下眾人見著肖白的動作都很默契地倒吸一口冷氣,卻也被柳依冉突如其來的哭泣弄得束手無策。再觀肖白,犯難地以眼神詢問一干人等,哪里還有平時冷然威武的模樣?眾人心下大喜,卻面不改色,難得異口同聲以嘴型比劃「安慰…」
「女人!再哭下去,我這袍子沒用了。」
眾人絕倒,有這麼安慰人的嘛?袍子有人重要嗎?
「我給你做。」誰叫他好得惹她想哭了?再哭會。
「在王府受委屈了?」輕撫柳依冉的背幫著順氣,可一想到她受委屈了,肖白不禁緊了雙拳,「我去殺了他!」
夜寞一個趔趄,忙又站直了身子。受委屈?主子不給人委屈受就謝天謝地了,還殺人?
不過底下眾人明顯和肖白想法一樣,暗贊主上這句說得很有氣魄,給主子難受的人就該殺。
柳依冉抬起淚眼,抓著他的衣襟,吸了吸鼻子︰「小白,小白…是你對我太好了,我才忍不住想哭的。在你們面前,我特別輕松自在,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可以任由自己喜歡,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家人吧,謝謝你小白!」
前世的柳依冉為了仇恨而活,沒有親情,沒有友情,也沒有愛情。而來了異世,對她好的人卻這麼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正因為和小白他們是同類人,也只有在他們面前她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無所顧及地以哭泣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就為了這個哭?肖白安撫的手微頓,轉而細想柳依冉說的話,又思及她現下的處境,心底了然之余竟起了絲疼惜。抬手擦去柳依冉腮邊的淚水,皺眉道︰「丑死了!」
聞言柳依冉破涕為笑,小臉在他胸前蹭了又蹭,輕聲道︰「那也不許拋棄我,我們是一家人。」
「口無遮攔!」拋棄是這麼用的嗎?肖白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好做勢訓斥了一聲,大手卻以少有的溫柔將人又攬緊了幾分。
眾人這才將提起的心放回原處,眉眼含笑望向前方相擁的二位主子,此情此景百年難得一見呀。夜寞松了口氣,暗地里對著眾人豎起拇指,不知夸的是柳依冉還是肖白。眾人卻是緊跟著統一豎起拇指,心照不宣地會心一笑。
半晌,肖白終是發覺不妥,沉下臉來推了推柳依冉︰「女人,是沒骨頭麼?」
「本來是有的,來時都丟馬車上了。」柳依冉答得一本正經,死賴在他懷里不動。
無恥啊,主子你要不要再無恥點?沒骨頭您是怎麼走進來的?夜寞一陣月復誹,自己怎就跟了這麼個主子呢?
「好生說話。」肖白郁悶得伸手輕撫額頭,再這麼說下去,他怕會忍不住直接把人丟出去,這是招誰惹誰偏踫上這麼個賴皮的主呢?
還好他沒叫她把骨頭撿回來,柳依冉見好就收坐正了身子,從懷里掏出帶來的東西攤于他眼前︰「吶,這都是我的想法,圖文並茂。你看,我們可以這樣…」
拿起紙張向他一一解說,末了又掏出幾張銀票︰「這里是五萬兩銀票,你看看該如何分配。大頭的開銷只能指望你了,我還得留點銀子開店…」
「拿回去!」肖白直接選擇無視,只將注意力放在那些紙張上,結合柳依冉所說思量著可行性。
夜寞適時開口︰「主上的意思是,既是一家人,談錢傷感情,您還是把銀票收回去吧!」
「正因是一家人,我才更應該努力養家呀。小白,你就全了我這份心意吧!」見肖白不為所動,柳依冉忙搖著他的手撒嬌。
「養家是男人的事。」肖白將銀票塞還過來,拿起一旁的紙張搖了搖,「這些便算是你在持家。不是還要開店嗎?省不得銀子。」
「是啊,主上說得對,我們大伙養家,主子您持家便圓滿了…」
「對對對,主子您從旁出謀劃策,咱大家伙日後做起事來必將是事半功倍,主上也不會那麼辛苦了…」
這伙人完全不給柳依冉說話的機會,七嘴八舌鬧了開來,就在她快听不下去的時候,夜寞更是湊近前來壞笑︰「主子,咱主上不缺銀子,就讓我們養您吧。」
說完立刻跳去一邊,難得看到主子無言以對的時候,值了。
「這年頭,錢送出去都沒人要了!」推月兌不過,只好順了眾意,收起銀票。想起他們的話,頓時淚流滿面,她這算不算被包養了呢?
「至于煤的運輸和銷售我已經交與木幫主和李幫主他們去做了,咱主要負責‘不夜城’的建設和發展。他們雖和咱算不得一條道上,自有我來尋人接洽,大家各司其職,應該不會有什麼沖突,你放心。」這事得和他事先說清楚,省得日後出錯。
「也好,暗夜閣委實調不開過多的人手。」
「小白,我還有一個想法,就不知你如何作想。」柳依冉再次睜大了雙眸,直勾勾盯著他。
肖白頓覺頭皮發麻,露出這副表情,不會是什麼好事,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你可以少些想法。」
「我都還沒說呢,我保證這個想法出其不意的好。」不等他開口,柳依冉豎起三個指頭做發誓狀繼續發言,「皇上不是在給我修建郡主府嗎?我在想吧,等落成之後,咱可以調些精英過去,就當我那郡主府為暗夜閣的總部。試想一下,誰能想到堂堂殺手閣會和郡主府有關聯…」
「收起你的幻想,免談!」肖白詫異的目光掃來,似要掰開柳依冉的腦瓜看看都裝了些什麼。
「我還沒說完呢,你怎知就不可行了?我上次不是說要把大伙的親人或是在意的人都聚集起來成立專門的家屬區嗎?郡主府是個很好的落腳點,外人絕對想不到…」
「這里大都是孤身一人,若非生活所迫,誰願過刀口舌忝血的日子?即便有親人,也大都上了年紀,明里也早斷了來往,只暗中派人接濟,如若不然,被仇家尋上門來,連最後點念想都沒了。」肖白緩緩開口,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話。
「所以更應該聚集起來,我都打算好了,日後貼張告示,只說我郡主府招家丁和護院。有父母姐妹的送來我這不正好當當嬤嬤丫鬟嗎?至于護院就更簡單了,以大伙的身手,當個護院不是綽綽有余嘛。再者,大家知根知底,自然不會胡亂說話,只會更加團結。家人有依靠,兒女盡孝道多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皇帝封你個郡主會這麼簡單?在人眼皮子底下玩花樣,你是覺得別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他們滿身的煞氣,還是你嫌自己的命太長?」肖白听得柳依冉言辭灼灼,一時氣不打一處來,雖然不可否認所說還是有一定道理,可一想到萬一,他就絕不敢苟同。
「你凶我!」柳依冉知他所言全是為自己好,感動之余當即紅了眼眶,眼淚啪啦啪啦往下掉,看你可還招架得住?
「主…主上,主子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您看我跟著主子這麼久了不也挺好?再不然,主上您親自給主子挑人,絕對錯不了。其實主子一人挺勢單力薄的!」夜寞關鍵時刻出言力頂,柳依冉不禁偷偷投以贊賞的目光。
「沒人疼的孩子真可憐啊,龍大哥和我相隔十萬八千里,想護我也夠不著手,即使送我些人也難保不被人說成別有用心,蕭玨亦然。若被有心人尋著借口,皇上一個龍顏大怒,小白你可要為我收尸啊…嗚嗚嗚…」柳依冉趁熱打鐵,哭得更響了。
「獨孤冥不會坐視不理。」顯然肖白不吃這套,伸手抹去柳依冉臉上的淚花,「哭得太假!」
好吧,伎倆被他一眼看穿,白白浪費她許多眼淚,那就坦然以對好了,肅然道︰「小白,你既看得如此通透,自然知道他們不能明著大張旗鼓做些什麼。那你絕對明白我之前所講不虛,的確是可行之計,你不覺得唯此才兩全其美嗎?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再不然你就純當我是貪生怕死,調派些人手保護我總行了吧?」
「你這女人定要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嗎?」肖白仰頭嘆氣,直瞪得柳依冉小媳婦似的不敢抬頭,才松了口,「人手我會親自調派,就依你所言,但你可得把小命看緊了。」
「小白萬歲!」大喜之下,抱著他不撒手,搖頭晃腦好不得意,「你的房間我也給你備好,總部沒你不行。」
「死女人,把你的骨頭撿回來!」
「哎喲~說了給你做衣服,這不是給你在量尺寸嘛!」
無視柳依冉擠眉弄眼,肖白起身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人拎出懷抱,半眯著眼居高臨下笑得有些危險︰「量尺寸?」
「天地良心呀!」柳依冉趕忙從袖籠中拿出皮尺,在他腰身一繞,「嘖嘖,多完美的身材呀,咱家小白果真是玉樹臨風、英武不凡、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就連自認有羞花之容、閉月之貌、沉魚之姿、落雁之態的我,對您的景仰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連綿不斷,一發不可收拾…」
看著堂下眾人笑得一抽一抽,肖白極度無語,見過拍馬屁的,沒見過拍馬屁拍得這麼順溜且不要臉的。對著這張笑逐顏開的臉,肖白覺得自己這二十來年的冷靜在此時土崩瓦解,卻又偏偏生出許多無力感,他該拿這女人怎麼辦才好呢?
身為當事人的柳依冉自是不知小白他此刻心思百轉千回,依舊在那笑嘻嘻地自說自話︰「穿了我給你的衣服,小店開張那日,你可得給我露臉撐撐場面。」
幻想到時的場景,那絕對是秀色可餐呀,都讓人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看著沉浸在幻想中的柳依冉,肖白忽地心下一驚,這女人,該不會又有什麼怪念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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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章我挺喜歡,不知道親們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