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眼中再無她,只有那女子一人,原來……
長歌執劍的手,隱隱顫抖,她收回攻勢劍尖點地,隔著一張御桌望向尹簡,不咸不淡的道︰「皇上,奴才學藝不精,若不慎傷了您的舞姬美人,還望皇上海涵。愛睍蓴璩」
「放肆!」
尹簡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酒樽酒壺摔倒,美酒灑了一桌,一只酒樽從桌案滾落,沿著玉階上滾下來,恰巧砸到了長歌腳上,他卻視若無睹,而是起身居高臨下的怒視著她,雙目儼如浸了寒霜,字字冷戾,「孟長歌,朕命你即刻過來!莫影莫可,將采薇帶下去!」
「是!」
莫影莫可一拱手,便一翻而入,兩人出手去抓采薇,長歌竟橫劍一挑,砍向二人手臂,逼得二人不得不退一步,怒喊道︰「孟長歌,皇上叫你呢,你沒听到麼?」
「都給小爺滾!」長歌滿腔怒火,她旋身飛起一腳,狠辣的踢在采薇腿彎處,迫使剛剛爬站起來的采薇,慘叫一聲,又摔倒在地,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磕頭,「奴婢錯了,求侍衛大人饒命!皇上……皇上救救奴婢啊!」
尹簡見狀,眸中寒意更深一分,「長歌,你再不听話,朕……」
「我孟長歌做事,自有我的道理!」
長歌一聲喝斷,她猛然將劍尖抵在采薇喉嚨,他愈護采薇,她便愈不稱他意,他竟然將采薇看得比她重要,采薇沒出現時,他當她是寶貝,采薇一出現,他就視她如草芥,此時此刻,他取舍明顯,她孟長歌與采薇相比,竟輕如鴻毛!
「孟長歌,你別亂來!」莫影急阻,卻僵在原地不敢上前,采薇要保全,長歌他也不敢傷分毫,不由急得手足無措。
「孟長歌!」
尹簡的忍耐力已達到臨界點,他快步而出,繞過桌案朝她走來,眸中的怒火,恨不得燃燒了她,「朕在做什麼,朕比你清楚,你給朕馬上滾回帝宮面壁思過!」
「哈哈……」
長歌大笑,她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人,當即手腕一翻轉,劍尖朝前一送,刺破了采薇的喉嚨,紅色的血順著劍身流下,格外刺目!
這一幕,震懾了所有人!
大殿中死寂一片,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晰!
「該死的!」
尹簡重瞳急劇收縮,再看采薇,她臉色沒變,眼眸中已盛滿了恐懼,驚駭得一動不敢動,只怕長歌的劍尖再深入一分,便會要了她的命!
而惠安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竟渾身發顫,她死死的盯著采薇,似乎想說什麼,但只見嘴唇翕闔,卻發不出音來。
寧談宣不知何時已走出,他靠近長歌,蹙眉輕聲道︰「小祖宗,別沖動,性命要緊,跟皇上當眾對著干,是最愚蠢的行為
長歌斂了笑,語氣涼薄的回他,「大哥,你別管我,我明白輕重,若我不幸死掉,你明年的今日記得燒紙錢給我就成
「你胡說什麼?」寧談宣登時薄怒,大手一把扣住長歌的肩,「跟大哥走……」
尹簡一步跨近,目中寒霜愈濃,似冰刀雪劍般射向寧談宣,「往哪兒走?孟長歌目無王法,朕豈能輕饒他?太師還是歸座為好
寧談宣墨眸暗沉,「皇上……」
「大哥!」
長歌出聲,打斷了兩個男人的劍拔弩張,她看向寧談宣道︰「我不要你管,你回去坐吧,若我不死,明兒個請大哥喝灑。嗯……這回真請
寧談宣深目凝著她,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來,「好,大哥等你
語畢,他轉身回座。
尹簡眸底一閃而逝的嫉恨,快得令長歌無法捕捉,他瞬間恢復冰冷如常的瞳孔,使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執劍的皓腕被他握在掌心,他強勢的控制了她的力道,兩人咫尺相視,他眸中復雜的深意,她看不懂,只听他道︰「朕的話,是聖旨!朕不許你胡鬧,听到沒有?」
「回皇上,奴才听到了,但奴才不能走,因為奴才未曾胡鬧長歌狷狂挑眉,冷冷的譏笑道︰「今日太後壽辰,歌舞喜慶,奴才借采薇姑娘一用,也為太後和皇上
變個戲法吧!」
尹簡眉頭蹙成了川字,他不知長歌究竟想干什麼,可他絕不能讓采薇死掉!
長歌不再理他,側頭看向采薇,但見血珠染紅了劍身,采薇的臉龐,卻一如既往的白里透紅,顏色未有半分蒼白,長歌愈發自信的揚唇,「采薇,欺君之罪可是死罪,你知道麼?」
「饒,饒命……」采薇雙眸驚恐的睜大,除了斷斷續續的擠出這幾個字,她渾身已顫抖的說不出別的話來。
長歌不疾不徐的笑言,「姑娘,是你自己坦白招供呢,還是小爺我替你掀掉你的人皮面具呢?」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長歌你說什麼?采薇她……」尹簡失聲而問,褐眸中浮滿驚色!
長歌勾勾唇,看著采薇瞬間死寂的瞳孔,她丟掉手中的劍,上前俯身欲動手,采薇卻猛然抬起一掌襲向長歌,速度之快,令人防不勝防!
然而,采薇不曾想到,長歌的戒心十足,她早就料到這采薇不簡單,是以她故意棄劍引采薇垂死前掙扎上當,果然如她所料,那一掌拍來,指間竟挾帶著銀針,似淬了毒,針頭呈黑色,可怖的很!
長歌機靈的一閃避開采薇的掌風,腰間同時一股重力,將她扯著後退出好幾步,待她穩下步子看清時,尹簡已接了她的劍,僅僅兩招便將劍尖刺進了采薇前胸,血流如注,他亦冷顏無溫,口中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嗜殺的狠戾,「說!你是何人?為何假扮采薇?」
那女子輕喘了幾下,她看向長歌,不敢置信的問,「你……你是怎麼發現我戴了人皮……人皮面具?」
「呵,小爺混跡江湖的時候,你大概才跟你娘在學繡花呢!」長歌輕蔑的勾笑,她懶懶的瞥了眼尹簡,冷冷的道︰「姑娘,你身上灑了曼珠香粉,皇上見到舊人,不免動情,一旦動情,那香味兒便會發揮效用,輕者心神不寧,重者頭昏腦脹,但無性命之憂,然而,如若同時喝下御酒,兩相結合,便會令皇上慢性中毒!不知,小爺所說,是否正確?」
這番推斷,不消說,驚得所有人臉色大變,包括惠安在內,全都不可思議的盯著長歌,仿佛這個少年,他們從不曾見過似的!
莫影等御前侍衛,立時將那女子團團圍困,數柄長劍擱在了她脖頸處!
「抓活口!」
尹簡淡淡一聲吩咐,收了劍退到長歌身邊,長歌心里存著氣,扭頭就走,他太了解她的性子,迅捷的出手拽住她,以極低的音量,道︰「別走,朕會給你合理解釋的
長歌暗哼了聲,勉強收回了步子。
「你,你竟都知道……」那女子死死盯著長歌,嘴唇哆嗦了幾下,忽然抓住脖頸的劍刃,手腕一個用力,自行結束了性命!
「不好!」
莫影等人欲搶救,已然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女子倒在了血泊里……
「死無對證!」尹簡怒不可揭,朝殿外大吼,「來人!將這群舞姬全部抓起來,禮部和樂工局相關人等,統統投入刑部大牢!」
大內侍衛涌入,迅速依令抓人,大殿內再度混亂不堪,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場面幾乎失控!
長歌一步跨近,蹲在死掉的女子跟前,找到她耳根處的面具邊沿,一寸寸的掀開了那罩在臉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高半山湊過來,看著面具下真實的女子臉,不斷的吞咽著唾沫,「真是假采薇啊,嚇死人了,我就說嘛,這死了幾年的人,怎麼會突然活了呢?」
莫麟咂咂嘴,「小混蛋遽然立功了啊,多虧小混蛋有見識,不然……」
「嘁!」長歌不屑的冷睨一眼,拍拍手起身,面無表情的立在一邊。
不遠處,寧談宣吃驚的墨眸,一瞬不瞬的黏在長歌身上,這少年帶給他太多的意外了,那顆腦袋瓜里,到底藏著多少讓人驚喜的東西呢?
尹婉兒心有余悸的輕喘著,泛白的臉龐,終于恢復了一絲血色。
齊妃宋妃和沐妃,一個個傻呆呆的,早被嚇成了木偶人,原以為孟長歌會被處死,誰知事情發展演變太快,竟然來了個大逆轉!
再看惠安太後,臉白的跟紙一樣,麻姑在旁輕聲安撫著,她則半天回不過神來,假采薇死了不要
緊,關鍵她的計劃失敗了,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
麻姑手指蘸了蘸桌案上的酒水,飛快的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待惠安看清,絹帕一抹,擦掉了水字痕跡。
惠安的慌亂被撫平,她漸漸鎮定下來,眼中躥過一抹精光,她還有一張真正的王牌在手,怎麼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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