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心中濤天駭浪,彼此相視,尹簡依然波瀾無驚。ai愨鵡
長歌眼中浸著些許淚光,她用力闔了闔眸子,強作平靜,口頭行禮道︰「奴才叩見皇上!」
她從來看不懂他,是以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他機關算盡的謀略里,她佔了幾成的份量,或者說,他是否會為了她,而舍棄丁點的利益。
「孟長歌,你膽子不小,敢對太後不敬,活膩了是不是?」尹簡陡然大怒,袍袖一甩,聲勢懾人道︰「來人!將孟長歌押出午門,斬首示眾!」
此言一出,驚震眾人!
長歌整個人呆傻,瞳孔渙散的看著側身而立的尹簡,腦中嗡嗡作響,她已失去了判斷力……
惠安似笑非笑,眼中閃爍著陰蟄的精光!
莫影莫麟即刻上前,手中利刃輕易挑斷捆綁長歌的繩子,將人從木床上拉扯下來,她渾渾噩噩的軟膝跪地,嗓音嘶啞破碎,「奴才……謝主隆恩!」
「帶走!」
尹簡偏過臉,厭惡的眼神,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只冷冷的道。
「皇上開恩!」尹諾焦急出聲,他拱手道︰「孟長歌壽宴救駕有功,今日雖犯下種種大錯,按律當斬,但請皇上念在孟長歌功大于過的份上,饒她一命!」
寧談宣亦道︰「孟長歌勇救天子,功在社稷,利在百姓,微臣以為,可抵任何過錯,望皇上三思!」
尹簡蹙眉,神色甚是慍怒,「爾等倒是盡為那狗奴才說好話!」
「求皇上開恩!」二人齊聲,叩頭相求。
「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尹簡涔冷一哼,斜睨向長歌,命令果決,「押回帝宮杖刑一百!誰再求情,以同罪懲處!」
「遵旨!」
莫影莫麟听令,左右押著長歌便往外走,長歌腦子漸漸清明,想起上次因宋妃而起的「仗刑」,心下豁然開朗,鼻尖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是她,誤會了他……
「慢著!」
豈料,惠安冷眼旁觀至此,大聲喝道︰「既是活罪難逃,哀家以為處以宮刑最為合適!這種下流胚子,該閹了根種以絕後患!」
聞听,長歌兩眼發黑,閹你大爺的,老子沒那玩意兒!
寧談宣等幾位知情者,目中已是寒氣逼人,盛怒到極致!
「太後!」
尹簡略一沉吟,拱手面向惠安,「孟長歌所犯之過,朕意在嚴懲,但宮刑過于極端,朕以為不妥!」
「呵,皇上明顯袒護孟長歌,敢問皇上置律法何在?若今日哀家執意要閹他做太監呢?」惠安冷笑的表情,格外猙獰,教人心頭生出發怵的陰森感。
忍耐這多日,尹璃與尹靈兒卻沒有絲毫消息,她焦躁之下,已不惜與尹簡撕破臉!
尹簡淡然一笑,薄唇不疾不徐的吐出幾個字,「朕不會允許的!」
「哀家也不會退讓,除非皇上詔告天下廢黜太後!」惠安倒也錚錚鐵骨,不懼不退!
尹簡褐眸幽深,一瞬不瞬的盯著惠安,袖中大掌緊握成拳,他壓低嗓音,隱忍著戾氣道︰「太後究竟意欲何為?」
「哀家不為什麼,只為正朝綱正宮規!」惠安傲氣的抬高下頷,揚聲道︰「皇上管朝堂天下,哀家管後宮,孟長歌先與婉郡主**,後辱罵天家,此多項罪哀家判宮刑皇上不允,那便召文武百官共同商討!」
寧談宣冷凝著唇角,「好,便依太後……」
「不可!」
尹簡一聲打斷,他重瞳掃過寧談宣,淡聲道︰「朝上討論的是國家大事,如此小事搬到朝堂,豈非讓天下人恥笑?」
語畢,他一撩龍袍,竟對著惠安跪了下去,態度謙恭,溫和而道︰「太後,孟長歌救朕之恩,朕沒齒難忘,是以他雖犯下大錯,朕亦不能讓他斷子絕孫,懇請太後小懲大戒,網開一面!兒臣謝過太後!」
惠安的目的,不外乎逼尹簡低頭,若真閹了孟長歌與尹簡徹底成仇,那她的
一雙兒女必死,她不糊涂,並深諳謀略之道,遂見好就收,道︰「既然皇上這般求情,哀家也不好傷了皇上的心,宮刑可免,但須先囚于壽安宮,待哀家思慮之後再行定奪!」
尹簡頷首,「好,依太後之見!」
「皇上快起來吧!」惠安臉上浮起笑容來,好似須臾便換了個人,慈眉善目的彎腰親扶尹簡,「地上不平整,小心膝蓋疼。」
尹簡唇角一勾,溢出淡笑,「謝太後!」
旁人見狀,只是稍松口氣,誰都知道,這事不會這麼簡單就完的,長歌的下場,仍然堪虞!
「將孟長歌押往壽安宮!」
「遵旨!」
一聲令下,莫影莫可帶著長歌終于邁出了淨身房,重新見到陽光,長歌心情卻極端復雜,她又給尹簡惹麻煩了,恐怕接下來,便是尹簡和惠安的秘密談判了,惠安的條件,不知尹簡會不會為她而答應?
其余人,按尊卑禮數魚貫而出。
只是,淨身房外的景象,竟教人大吃一驚!
兩道門內外,橫七豎八的尸體躺了一地,血流成河,死狀驚悚,空氣中飄浮著濃重的血腥味,極其駭人!
而這些死人,皆紅衣鎧甲,盔帽插翎,明顯為之前站崗的壽安宮守衛,再放眼望去,守衛全無,竟被殺得一個不留!
院外,宋妃、齊妃等原本看熱鬧的所有人,此時全部跪在地上,低垂頭,瑟瑟發抖,惶恐不安!
淨身房方圓三丈內,已被數百羽林軍圍得密不透風,齊南天與郎治平一身戎裝,橫刀立馬,肅殺凜凜!
原來,方才在里間听到的連聲慘叫,竟是如此!
饒是長歌性子沉穩,亦被眼前之慘狀而震得臉龐發白,她不由自主的回頭,目光搜尋到那一襲龍袍的男子時,她手握成拳,心中隱隱發怵,親眼所見,方知這大秦帝王遽如此心狠手辣,那麼他日,若她鳳長歌的身世敗露,他將會……怎樣處置她?
長歌不敢想象,只覺一塊巨石忽然壓在了她心口,教她呼吸沉重……
寧談宣目中震驚一剎而逝,很快便恢復了一慣的平靜,只是那眸底的深邃,透著深不可測的寒芒……
「皇上,你……」惠安則身軀發顫,臉色煞白,一口氣血涌到喉嚨口,腥濃的似地上的血……
尹簡泰然自若,「回太後,這幫子奴才斗膽包天,竟敢假傳太後懿旨攔朕的駕,朕不殺不足以立君威,亦為太後著想,若朕輕信奴才之言,誤會了太後,便茲事體大了!」
語畢,他一掃下方,眉目清冷不怒自威,「婉郡主一事,宮中若有人敢嚼半句舌根,朕一律從嚴論處,不分主僕,殺無赦!」
「謹遵皇上聖諭!」
周遭所有人,幾乎異口同聲,皆被天子而懾!
惠安掉頭就走,足下步履踉蹌,可見心中的怒與駭已令她瀕臨崩潰!
而後長歌被押走,後宮妃嬪率宮人散去,羽林軍收拾殘局,尹簡攜尹諾、寧談宣及一眾手下前往壽安宮。
……
長歌又被關入了暗房,靠著牆根坐在地上,她渾身疲憊,饑餓軟乏,加之小月復的燙傷疼痛,雙頰的腫痛,使得她一動不想動。
今日,真是極其倒霉的一日。
暗房外,尹諾躊躇焦慮,分外揪心。
此時,尹簡與惠安已在內殿密談。
談話內容無人得知,而結果無疑不順。
一刻鐘後,尹簡離開惠安寢宮,秘密吩咐高半山幾句話,高半山迅速離去,尹簡則在壽安宮外跪下,高聲而道︰「兒臣為救命恩人孟長歌跪求太後開恩!」
惠安置之不理,轉身進了佛堂,誦經念佛。
……
長歌睡著了,靠著冰冷的牆壁,睡得天昏地暗。
這一覺她也不知睡了多久,待睜開眼時,從暗房的天窗望出去,竟發現天色已黑,至少是掌燈時分了。
不知外面是什麼情況,听來一片寂靜。
茫然的呆坐了會兒,長歌才扯開嗓子朝外喊,「有人在麼?」
「長歌!」尹諾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傳了進來,帶著濃濃的關切,「你還好麼?」
長歌一怔,「我還好,王爺您一直在外面守著我麼?」
「對。」尹諾應了她一個字,繼而又寬慰她,「別怕,很快你就沒事了。」
長歌扯唇笑了笑,突然感覺心中暖烘烘的,對于尹諾,她已經不知該不該恨,縱使十五年前滅鳳朝的人中,尹諾便為主將,可他待她,卻是真心的好。
她很矛盾,不論對尹諾,還是尹簡,亦或是其他尹姓皇族,哪怕是尹靈兒。
「長歌,身子是否有恙?」
暗房外,又幽幽的響起一道男音,長歌一凜,訝然道︰「大,大哥?你也在麼?」
「嗯,不放心你。」寧談宣語氣淡了下來,隱隱听得出幾分滄桑感。
他不曾想到,尹簡竟可在太後寢宮外跪求半日,以換長歌安隅!堂堂帝王,為一個人做到如此份上,這情意有多深?長歌會被感動麼?
「傳太後懿旨,釋放孟長歌!」
正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自遠而來,乃惠安身邊的大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