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暖照,馬蹄聲聲。
鋪著青石板的老舊街巷中,一輛蒙著黑蓬布的馬車,在兩側幾騎駿馬的護送下,疾風驟雨般奔向城門。
過往路人紛紛避讓,驚惶喊叫。
「太後手諭在此,三位請過目!」
「拿人!」
聞言,尹簡陡然坐起身來,他病態的俊顏,染上沁冷的霜寒,諱深的褐眸,散發著凌厲的光芒,「朕是如何叮囑的?不論孟長歌做什麼,都不要理他,必須送他遠離京畿,你們是耳聾了麼?」
「吃慢點兒,小心噎著。」
她咽了咽唾沫,忙展開信紙,快速默讀——
「奴才知罪!」
長歌大怒,「喂,這能忍嘛?再不開門,我就在車廂里解決了啊,臭死你們!」
這突然的動作,驚得三人臉色皆變,「孟長歌,你做什麼?冷靜些!」
「不是給你看過令牌了麼?」莫影蹙眉,神色不悅道︰「我等既是御前侍衛,那麼主子自是當今聖上。怎麼,莫非你不信?」
見狀,三人心中焦慮,卻不敢貿然奪刀,殊知這孟長歌武功不低,他若求死,手中即使無一物,也可一掌劈向天靈蓋速死,所以……
「好,只盼皇上沒有中邪,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才好。」惠安冷冷的接話,面無表情。
長歌神色堅決,絲毫不像玩笑,她甚至將刀尖刺在了雪白的頸側,情緒激動的說,「我冷靜什麼?告訴你們,我要回城取東西,我必須親自取,不然我就自殺!」
「小祖宗,你倒是能睡啊。」
誠然,她堅定邁回的這一步,也是將她和尹簡在無形中,推入了另一個高嘲……
語畢,尹諾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莫麟三人突然明白過來長歌的意圖,臉色皆有些異常,遂閃身上前攔住她,「當掉的東西,就不要了,快走!」
那人竟許她一世長安麼?
長歌無懼,一動不動。
三人一驚,方才記起那事,連忙上前跪地叩頭,「請皇上降罪,奴才辦事不利,孟長歌本已帶出城,然他以死相挾,非要回城取東西,奴才們拗他不過,便……誰知,他竟跑到鴻升當鋪欲贖回玉佩,結果刑部大捕頭利梟竟然趕到,奉太後懿旨,將孟長歌帶走了!」
「放行!」
長歌一時不知該怎麼形容他,軟硬不吃,獨斷專行?
雖說有尹簡罩著她,但尹簡這些手下恨透了她,若給她穿小鞋,她就只能吃啞巴虧了,畢竟她現在連尹簡的面也見不到,想告狀都難,所以還是忍著點吧。
沁藍與莫影三人,皆是原太子府的舊人,父親尹梨在他幼時,便安排給他的最忠心的下人,尹梨死後,太子府所有下人遭到遣派,分流各府,直到他顛沛歸京後,才將他們秘密找出來,重歸他所用,他的身邊,必須得是他信得過的人。
莫麟取出火褶,燒掉了密信。
「哈哈!」
尹簡微微頷首,回到御榻前躺下。
「大哥,你真像我哥哥一樣,這頓膳食謝謝啦。」長歌吃飽喝足,放下碗筷,誠摯的笑著說道。
三人收回長劍,眉目冷峻,默契的堵住了長歌折返的路。
「辦妥了麼?」昏睡中的他,嗓音略啞的低問了一句。
長歌悲苦的蹲著大牢,午膳沒給吃,連口水都沒給喝,又餓又渴的她,簡直無語凝噎。
「奴才該死!」
兵來將擋,見招拆招,一慣是她所擅長的,既然上了賊船,那麼不揪出賊首,她怎能甘心?
良久,太醫告退,高半山帶了宮人前去御藥房親自煎藥,尹簡被宮女扶著躺在榻上,閉目休息。
長歌一腳踢過去,正好踢到莫麟被狼狗咬過的小腿,他登時吸了口冷氣,咬牙切齒的怒吼,「天殺的混球,你找死是不是?別以為我不敢揍你!」
寧談宣一揖,不疾不徐道︰「微臣听聞太後抓了孟長歌,將其關入了刑部大牢,是以,微臣剛剛從刑部走了一趟,看了看那小子。」
莫影沉思須臾,目光深邃的望向利梟,「利捕頭,我可以把人給你,但你須知,這孟長歌是皇上特赦的人,皇上不希望看到孟長歌損傷半根毛發,就是寧太師那里,利捕頭也該想想怎麼應對才好。」
正罵得酣暢時,突听得腳步聲紛沓而來,長歌沒動,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是寧談宣來接她了麼?
利梟懿旨在手,饒是他們乃御前侍衛,也不能違抗太後之命,可就這樣將人交出去,萬一孟長歌遇害,帝王那邊該如何交待?
此時,刑部大牢。
「好心?」長歌斜睨著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你主子是誰?」
「忍著,再走五里。」莫影語氣很不耐,這小子毛病真多!
「砰!」
「胡說!」
尹簡呷著碗中的香茶,舉手投足間,動作優雅,盡顯皇家貴氣,他恍若不曾听到那暗波洶涌,始終緘默不言。
「咦?談美人,你怎麼在這兒?」清醒的長歌,莫名的看著坐在牢房一角貴賓椅上的漂亮男人,鳳眸眨來眨去,表情很茫然。
「那個……」長歌輕咽著唾沫,沉默了這許久,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太後和皇上,哪個大?」
「乖乖的別鬧,等我接你。」寧談宣不甚放心的叮囑一句,然後提了食盒,打開牢門走了。
先回四海客棧,長歌只取了一樣東西,那便是當票。
「啊,哦,明白,立刻去!」
混跡市井多年,她沾染了很多無賴混混的痞氣,她愛搗蛋、愛捉弄人,她無法無天,混帳透頂,她以這種尋樂子的方式,逼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態。
莫影恨鐵不成鋼的代替主子踹了莫麟一腳,「就上次遣你送給孟長歌的藥,再拿一支!」
沁藍退下,莫麟和莫影近前,莫影率先拱手道︰「稟皇上,孟長歌在牢中安好,整整睡了一個下午,晚膳時寧太師去探監,帶了膳食給他,兩人相談甚歡。」
「玉佩是主子的好麼?」莫麟沒好氣的嗆了一句,眸光無意中落到長歌紛女敕嬌軟的唇瓣上時,立刻便想起了通州那夜,長歌強吻尹簡的事,心下于是很不痛快,連帶著臉色也黑了幾分。
「孟長歌,大家都是男人,你吃喝拉撒我們何須回避?收起你的小算盤,敢逃就打斷你的狗腿,讓你半死不活!」
聞言,長歌心頭火起,她手腕一抖,藏于袖內的匕首便執于手中,電光火石的速度,她抵在自己頸間,怒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我連累他,那我現在就自行了斷,如此,你們該放心了吧?」
「命人傳膳吧。」尹簡淡淡應道。
其實長歌也非故意,牢里陰涼的很,尤其到了夜里,溫差驟降,不僅沒有床,而且連像樣的被褥都沒有,唯一扔在角落里的一床污穢到惡心的褥子,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用的,所以這會兒冷的要命,她只能做些運動,讓身體發熱取暖。
「遵旨!」
長歌躺在雜草上,嘴里叼著草根,腳上踢著草堆,格外無聊的胡亂哼唧,遠遠听到,就像是痛苦的申銀。
于是,折騰一番,長歌又被帶回了汴京城。
果然,就不該放任孟長歌返京的,入城不到半個時辰,便被惠安算計到,這回該怎麼辦?
蠟封的口子,被長歌指甲輕輕一劃,便破開來,信紙抽出的同時,帶出了一張銀票,長歌執在手中細看,竟是一萬兩巨銀!風始言般。
尹玨道︰「真是弄不明白,皇兄這是做什麼?犯得著為了一個混賬東西跟太後鬧僵麼?」
「呵呵,三天期限到了嘛,小爺自然就來了。」長歌皮笑肉不笑,她站著沒動,一手搖著折扇,一手從懷中取出當票,挑眉道︰「孫掌櫃,我的白玉佩呢?」
「哦?寧太師對一個小人物倒是關懷備至。」惠安眸子冷凝一瞬,笑得令人發怵。
長歌嘴角一抽,頓時有種想逃的沖動,但那個利捕頭帶來了十數人,看起來個個都是好手,她……
這細小的變化,落入莫麟眼中,他眸子沉了沉,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緊。
莫麟耷拉下了腦袋,懨懨的嘟噥了句,「算了,就讓孟長歌疼死好了,懶得管……」
果然,尹簡應該早算計到了,所以才命人不惜用哄騙的手段,遣她離京!
穿過幾條街,終于到達了鴻升當鋪。
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被人帶出牢房,不論對方是何人,尹簡總不會把責任歸咎到她身上吧?
「阿嚏——」
「奴才明白!」莫影一驚之下,立刻拱手告退,快步而出。
尹簡道︰「太後提醒的是,但兒臣不想太後受委屈,方才說與寧談宣關孟長歌幾天的事,是想讓他多揪心幾日,若朕今夜秘密放掉孟長歌,明日讓他到大牢撲個空,那份郁結之心,想必會讓他銘記!」
長歌的怒火,頃刻間消散,她分明感覺到身邊三大侍衛投入到了警戒的狀態,仿佛連氣息都冷了下來。
外面突然一道略為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長歌一凜,陡然記起這人是那日早上攔她不許進城的守城官!
利梟抬手一招,立刻便有手下衙役過來抓人,長歌本能的想抵抗,莫可連忙按住她,語速飛快的低語,「稍安勿躁,以你一人之力,是敵不過利梟的,不要給自己多加一項抗旨的罪名!」
孫掌櫃臉色微變,明顯一臉為難,「夠了,可……可玉佩已經……已經被人拿走了……」
尹簡終于無法忍她了,她抱著必死的心,他卻仍舊堅決遣她離京。
三人見她回答的鏗鏘有力,略一合計,決定暫且信她一回,反正他們會寸步不離的跟著她,相信她也再干不出什麼出格事,便勉強答應下來。
「這……」孫掌櫃遲疑須臾,才笑道︰「孟公子,你銀子準備好了麼?本金兩千,利息二十兩。」
反復咀嚼著那個名字,長歌心頭無端煩悶,她倒頭睡下,也不管身下的雜草扎不扎人,強迫自己閉上了眼楮。
三人狠狠瞪她一眼,「這就是你不听勸的下場,等死吧你!」
尹簡剜他一眼,「不想說就閉嘴!」
長歌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終于埋頭開吃,她餓一天了,寧談宣這廝總算是雪中送炭。
長歌猛然發難,那凌厲懾人的一吼,竟震得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下意識的側身讓開了路,她冷沉著臉,邁進當鋪。
長歌「呵呵」干笑了兩聲,她心里明白,尹簡是真心為她,其他人嘛,那是給尹簡面子,不然誰不盼著她死在大牢少出來禍害人?
她垂著眼瞼,眸底氤氳的水光,模糊了視線……
莫影憋笑憋得扭曲了臉……
「踹得好!」尹簡忍無可忍,「誰听到你這麼羅嗦,都會想踹你的!」
皇宮。
「孟長歌……」
對方頭目回答得極為簡練,且迅速展開手中布帛,朗聲念道︰「奉太後懿旨,捉拿孟長歌歸案!」
很快進入夢鄉,孟蕭岑熟悉俊朗的臉龐寸寸逼近,長歌一剎那間,竟嗚咽出聲……
回到含元殿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聞言,莫麟立刻嫌惡的捂鼻,「孟長歌,你斯文一點兒成麼?」
「孟長歌,給你一匹馬、水和干糧,你拿著銀票就快走吧,京城你真是呆不下去了,不然皇上也不會這麼急匆匆的命我等哄騙你出城了。」莫麟出聲,神色有幾分不耐,其實他很想說,你再糾纏主子也沒用,主子不想跟你斷袖……
三人聞听色變,顧不得判斷真假,莫麟忙跳上馬車,飛快的打開車鎖,「孟……」
「還有雞湯,別光顧著干吃,喝點兒潤潤胃。」
「孫掌櫃,小爺來贖當!」
長歌饜足的身體朝後一仰,睡倒在了雜草上,她手背交疊在腦後,翹起二郎腿,沒心沒肺的笑道,「大哥,這地方不吉利,你走吧,別再來看我了,我又死不了。」
「利捕頭,你弄錯了吧,皇上有旨,遣孟長歌出京,所犯之過皆赦免無罪!」莫可隱忍著怒意,昂抬著下顎道。
「是麼?那就提醒你一下。」
「就是,你忍著點兒,等看皇上有什麼法子救你吧!」莫麟本想落井下石的嘲笑她一番,但話到嘴邊,又心軟的改了詞,他想他果然是個善良的人。
莫麟大步上前,從利梟手中接過布帛,三人查看一番,惠安的印鑒,真實的戳在那里,令他們眉頭蹙得死緊。
忿恨中,長歌被押走了。
看著長歌吃得津津有味兒,那如孩子般憨憨的模樣,男人心底似有什麼東西在涌動,緊凝著她的瞳孔,浮起淡淡的笑痕。
等她後來被關入刑部大牢的時候,她終于了悟到莫可在城外時說的那句,「你若不走,必有危險!」
長歌無法再忍,出了城,再想回城就難了,且身在荒郊野外,她若寡不敵眾,想逃跑都不容易!
「孟公子海涵,本金我都不要了,你也別贖那枚玉佩了成麼?」孫掌櫃大汗淋灕,艱難的咽著唾沫,「如果孟公子不滿意,我可以再加一千兩銀子給你,就改成死當吧。」
「我的是活當,自然要贖回的。」長歌唇角輕勾,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拿不到玉佩,我絕不會走!」
她想那個男人,想那個撫養愛護了她十五年的男人。
聞言,孫掌櫃震驚的抖了抖身體,「你不能……」
可是,孟蕭岑不喜歡她,他總是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其實她十八歲了,真的長大了……
一世……長安?
「什麼疼?長歌受傷了?」尹簡听到關鍵詞,猛然揪住了莫麟的肩領,厲聲道︰「給朕說清楚!」
「孟公子……」
「放開我!」
「呵呵。」
在大楚十五年,她學習了武功、兵法、謀略、治國之道,孟蕭岑是徹底將她當男子來教養,她三歲以前被皇家教導學習的琴棋書畫織繡女紅,統統被丟進那場滅國大火中去了。所以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根本不是姑娘,因為姑娘們會的技能,她一概不會。
天子煩躁的說到這里,唇角勾起一抹狠絕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似隱隱透出了些許殺意。
「如此,朕便先行告退,改日再來探望太後!」zVXC。
「這是皇上給你的密信,你看完燒掉。」
莫麟氣急敗壞,兩步沖過來,「你明知故問!」
長歌響亮的噴嚏聲,回蕩在牢房四周,她難過抽著鼻子,眼楮也跟著有點紅了,心下暗咒,那個死太後啊,一定長得像母夜叉,不討先皇尹哈的喜歡,活該年輕守寡,宮闈寂寞,哼!
早朝後,尹簡回了寢宮含元殿,昨夜染了風寒,感覺龍體不適,頭重腳輕。
身後三個跟屁蟲,令她極為頭痛,從客棧到當鋪的一路上,她都在考慮該怎麼甩掉他們。
長歌愕然,頂多舊事吧,哪有什麼情呢?故人淵源她想不起,那個意外的親吻,她是絕對不會承認,也不會記在心上的!
三人愕然,滿目不可思議。
「廢話少說,再扯一堆沒用的,當心朕踹飛你!」
寧談宣微微蹙眉,許久沉默,似是在思考長歌的話。
「不是……咳,是奴才白日忘記回稟皇上了,也不知這事對皇上重不重要,就悶在心里忘記……」
莫影亦冷冷的道︰「孟長歌,你的東西,我可以替你回城取來,但你不準再踏進汴京一步,否則你定會自食惡果!」
「你們沒用。」尹簡右拳虛握在唇邊,輕咳幾聲,固執的上了馬車。
進得壽安宮,經太監通報後,很快便到達內殿,見到了惠安,只是帝王尹簡竟也在場。
沁藍焦慮,眸光投遞給高半山等人,希望都能勸勸皇上,可惜不等高半山開口,尹簡又道︰「沁藍留下,其他人隨朕走,各方面部署好,朕在宮外可能會呆久些。」
寧談宣從容的施禮,「微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後娘娘!」
不行,雖然她不想坐牢,可她也不能跟寧談宣走啊,一旦進了他的府邸,她還能做成什麼?只怕尹簡第一個就饒不過她……
禮畢,四目相對,二人神色皆無異。
寧談宣噙著笑,淡淡說完,起身過來,打開他帶來的食盒,端出兩碟精致的菜肴,以及一碗白米飯,又遞了一雙筷箸給她,溫和的笑說,「吃吧,若不合口味,先將就著,等出了大牢,本太師再請你吃好的。」
「孟長歌!」
話說到此,莫影點點頭,作個手勢,莫麟和莫可便放開了長歌,他卻附在長歌耳際,悄然說了句,「你記著,萬萬不可對任何人說出有關玉佩的事,你與皇上的舊情,也不能提半個字,否則連皇上也難救你!」
長歌狂涓大笑,「你說得倒輕巧!你瞧小爺現在缺銀子麼?」
齊南天緘默不言,只把眉頭擰成了「川」字。
長歌全身心戒備,隨時準備應戰。
這個男人……
「就是,還叫我們跟太後說情呢,真是的,好歹皇兄得講個原因啊,不能讓人這麼糊里糊涂的,對不對?」尹璃同樣忿恨,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為了能留在尹簡身邊,長歌一早就決定不擇手段,哪怕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市井女人把戲,只要能達到目的,她在所不惜。
思考到這兒,長歌立刻閉上雙眸,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
然而,此時她並不知道,一場劫難,正在城中等著她,若她听尹簡的話一走了之,便可平安無事,偏偏她固執的折返歸來,一念之差,往往便會改變人生的際遇……
「不記得……」
「有何不敢?小爺百毒不侵!」
因為她忘不了幼時,夜夜從國破家亡的噩夢中醒來的可怕,她想報仇,就必須十年磨一劍,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果然,馬車走了不久,她便听出了車轍滾動聲的不同,這是行駛在青石板與官道黃土路的區別!
然而,下一刻,幾柄寒劍已快速擱在了她頸間,她未動手,只冷冷一笑,「你們到底是何人?我就是死,也得死個明白!」
莫影沉聲道,「才出城半里路,萬一他再跑回城,怎麼跟主子交待?」
听著他們的對話,長歌心下一沉,猛然抱住肚子,故作痛楚的申銀,「好痛啊,你們給我下毒了是不是?我肚子疼死了……」
看來,她真的給尹簡惹麻煩了,也不知那男人會不會如信上所言,真予她一世長安?
所以孟蕭岑說,長歌不怕,你覺著怎麼能開心,就怎麼做,哪怕捅破了大楚的天,也有義父給你頂著,義父喜歡你胡鬧的混蛋模樣。
莫麟捂著紅腫的眼楮,從車底爬站起來,他抓狂的吼叫道︰「孟長歌,你這個混球!我好心怕你有個意外,你倒能下得了狠手!」
「哼,玉佩明明是我的,他既然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私有物,你想打架就來啊,誰要是慫了誰就是孬……」
「哦?如此的話,你們不是該帶我見皇上麼?而現在這樣拿劍指著我,又算什麼?」長歌眉目陰冷,咄咄逼人,「難不成,是皇上命你們騙我出城,然後找個無人煙的地方,暗殺于我?」
「不行,你若不走,必有危險!」莫可一語否決,「皇上為你已經頂破天了,你不要自私的一意孤行!」
一听到那囂張的喊話,孫掌櫃額頭便冒了冷汗,他忙從櫃台後走出來,抱拳迎笑,「孟公子,今兒來的很早啊,快請坐!」
「……嗯。」
長歌的眸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莫可手中的信箋上,她楞了須臾,才緩緩抬手接過。
此時,任何的求救,都是無用的,哪怕她可以用掌力破開車門,也必然擋不住這幾個有備而來的人物,這些人的武功,必定不凡。
「閃開!」
見字如面。
「平身。」
日暮的夕陽,從天窗傾灑進來,染了半室橘紅。8564284
尹簡冷哼一聲,「朕還有閑心養病麼?那小子不是寧談宣的小祖宗,是朕的小祖宗!」
她需要保持理智,絕對不能自亂陣腳,失了分寸。
那四個字不該是有情人之間,情郎許給心愛女子的麼?
「為了孟長歌麼?」
遇上孟長歌那個小 驢,果真是派誰都沒用,逼到最後,還得他親自走一遭,遂了那少年的心意。
聞言,寧談宣輕勾了下唇,笑得漫不經心,「哦,對啊,所以我給這飯菜里放了砒霜,你敢吃麼?」
「呵呵。」尹簡微微搖頭,唇邊笑意不減,「關于孟長歌,朕知他深得太師喜歡,是以,並不想追究此事。太後呢,小懲大誡,關他幾日讓他長長記性,以免他日後闖出更大的禍事,故太師也不必記掛在心,地牢陰寒,太師進出多了,小心身子骨抱恙。」
長歌勾了勾唇,將那張萬兩銀票展現在孫掌櫃眼前,「夠麼?」
「對。」長歌點頭,她心想,她的話十句九假,可沒什麼一言九鼎的份量,先騙他們回到城里再說吧,不然那守城官又會阻攔她了!
「皇上言重了,公主金枝玉葉,微臣不敢埋怨。」寧談宣一揖,臉上虛于委蛇的笑容,一看就假,卻又讓人沒法揭穿。
關鍵寂寞啊,她這是單人牢房,一個人靜悄悄的,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其實她不介意牢頭將她送到大雜燴的多人牢房,因為憑她的本事,不怕被獄友欺負啊,從來只有她欺負人的份兒呢,至少人多點,還能劃拳、開賭、笑鬧,順便拉個白淨的給她捏肩捶腿嘛。
長歌憶及此,不禁自嘲的咧唇,如今不在大楚了呢,孟蕭岑慣下她的臭毛病,竟交給了她的仇人為她收拾爛攤子,這究竟是有多可笑?
「皇上,孟長歌今日被利梟的人帶走時,擰到了他左臂,奴才瞧著他左肩似乎有傷,一副疼痛的樣子。」莫麟狠狠的哆嗦了體,戰戰兢兢的答道。
「太師求見,不知有何要事?」惠安雍容淺笑,招了內侍賜坐。
這個騙局,驚了其余人,趁他們呆楞的一瞬,長歌閃身跳出,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孟長歌,你能保證只進城取包袱,然後就離京麼?」莫可盤桓再三,皺著眉道。
「我說你……」莫麟氣得跳腳,「你死不死我們無所謂,但你若死了,主子不得怪罪我們麼?孟長歌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活著就為了連累別人麼?」
「戴上鐐銬!」
「不錯。」
「皇上,奴婢侍候您沐浴就寢吧。」沁藍在旁邊,極小心的說道。
經久,似有風吹入,他斷斷續續的咳嗽開來,大宮女沁藍上前,小心的攙扶住他,柔著聲低勸,「皇上,先躺躺吧,奴婢差人把屏風支過來。」
街市的熱鬧聲,漸漸由濃轉淡,馬車似是行到了人煙稀少處。
三個倒霉蛋兒把腦袋又垂下去了一分,心中共同把長歌詛咒了十八遍,那個混賬小子,真是活著連累人,干脆死在刑部大牢好了!
內室中,氣氛詭異沉靜。
「呵呵,皇上好主意,就由皇上作主吧。」惠安扯唇笑開,似是歡欣之至。
這個小混賬可是說得出就能做得出,誰敢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他才舍不得死!」
聞言,惠安將手中的絹帕暗暗絞的死緊,好半天都無法說出應對的話來!
念完最後一個字,長歌莫名酸了鼻子,心頭堵得厲害,仿佛被什麼鈍器戳到一般。
一干人相繼從壽安宮出來,神色皆有些復雜。
膳後喝了藥,已是月上中天。
身後三人急聲喝止,「不準胡鬧!」
「皇上不殺你,他也不想見你,只命我等送你出京,你日後好自為之,別再給皇上惹麻煩了。」
尹諾一驚回神,方才意識到他走神了。
聞听,尹簡兩道劍眉愈發的緊蹙,他無波的俊容,看不出情緒的深淺,大掌緩緩松開時,沉聲道︰「再取一支白玉止痛膏給朕!」
思忖到此,長歌拍打了幾下車門,大聲道︰「停車!」
一眾侍衛拱手領命,迅速各司其職。
尹簡……
吾之所願,為許君一世長安,然朕初登大寶,根基未穩,適逢多事之秋,恐不能顧全于君,故送君遠離是非之地,待朕社稷永固,與君再會,望君能解朕之苦心。拓拔簡字。
交待完畢,尹簡也下了榻,剛起的三人見狀,忙扶住尹簡,憂慮道︰「皇上,您躺著吧,龍體要緊。」
沁藍迎上來,看到尹簡卸下了偽裝,一臉倦容病態的模樣,心疼焦慮不已,「皇上,可以傳膳了麼?藥也煎好了,皇上今夜早寢,太醫囑咐,皇上需多休息的。」
春夜的風,吹在身上微帶起涼意陣陣,尹簡身在病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情況焦心的高半山連忙將披風給他系好,急聲說道︰「皇上,您保重龍體要緊啊,那個小子就交給奴才們走一趟好了,您……」
長歌微微苦笑,她稍加思索,暫先退了一步,「我保證不再鬧事,做一個平頭百姓,安份守已……」
莫影三人回來時,太醫正在把脈,三人靜侍一旁,擔憂之下,未敢擾亂太醫看診。
利梟面無表情,「三位侍衛大人,你我做臣子的,盡忠是本分,但請不要為難我等執行公務!」
寧談宣本就不是簡單的人物,甚至可以說是只狡猾的狐狸,先降她一軍,再給她扎一顆軟釘子,讓她抓孟長歌希望從他身上達到的目的胎死月復中,還隱形的施壓給她,果然辦事滴水不漏!
寧談宣微眯了眸眸,唇角緩緩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而後繼續前行。
長歌精準的一拳,揍飛了莫麟,連同他剩下的話,一並揍得無影無蹤了……
長歌磨牙霍霍,心想著要不是攻她個措手不及,她非準備點兒石灰粉回報他們不可。
一切的打鬧,暫時停止。
若說尹簡,她根本不信,倒不是她對尹簡無條件的信任,而是尹簡貴為一國之君,他想要她的命,光明正大的隨便冠她一個罪名就可以處決她,沒必要大費周折。
寧談宣微挑了下眉,眸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王爺究竟想說什麼?」
而長歌始終一言未發,她雙掌撐著車廂兩壁,黑暗中的鳳眸,透著冷靜和堅毅。
尹簡震怒不已,一掌便拍在了榻沿上,「就是把朕氣死了,他也不會自殺的!」
彼時,長歌已被扯拽出了當鋪,她激昂挑釁的話,忽然被莫影沖過來,以捂住她嘴巴而告終。
「孫掌櫃,你是否記得那日小爺說過什麼?」
她記得,孟蕭岑給她的大秦政治情報里提到過,惠安太後與新帝尹簡感情甚好,雖非親生母子,但關系和睦,所以……尹簡應該能保她安隅吧?
「你個混蛋,你給小爺忍一天試試?」長歌狠狠的踢了一腳車門,她發誓,只要這次能逃出生天,她非把這個假莫麟剁成肉醬不可!
「你確實死不了,不知有多少人在給你這小混蛋開月兌呢!」寧談宣瞪了她一眼,倒是起了身,他真忙著,惠安那邊,在等他的態度呢。
長歌氣結,她左右擰著身子,想要掙月兌鉗制,孫掌櫃跟在後頭,驚喘著說,「孟公子,鴻升當鋪是肅王爺的產業啊,你怎麼敢放火燒?你這孩子太膽大了!」
三人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上,莫麟小聲回道︰「皇上,那小子鬧自殺,奴才們是……是擔心他真死掉的話,皇上會生氣,所以一時考慮欠妥,就……」
暮色斜照,橘色的光芒,映照在寧談宣的側顏上,勾出柔和的弧度。
「倘若太師想救孟長歌,便該明白太後此舉的真正意圖。」尹諾淡淡一笑,渾不在意對方審視的眼神,只接道︰「孟長歌那孩子不過頑劣了些,本王倒覺得他挺有趣的,就這麼被處死,未免可惜。」
尹簡風寒不輕,臉色忽紅忽白,咳嗽不止,他卻擺了擺手,「替朕更衣,朕得去刑部一趟。」
尹簡起身,負手行出幾步,又頓下步子回身,緩緩道︰「太後,難道您真想處斬孟長歌麼?方才寧談宣的決定,太後想必已經听清楚了,試問還有選擇的余地麼?那寧談宣是什麼人,他豈會因為一個少年小子,就心甘情願的受太後威脅做皇家三駙馬?太後這步棋,從開始就錯了,朕維護孟長歌,倒也並非為已,只是不想太後與寧談宣關系弄僵而已。」
「皇上,您龍體欠安,太醫……」
待寧談宣退出,惠安臉色卻倏然一沉,「皇上,哀家幾時說過要放了孟長歌?」
夜色蒼茫中,高半山隨侍在車廂,良佑、莫影等四大玄衣侍衛率人分成兩撥,或明或暗的護駕,馬車依著沿途燈盞映照出的亮光,緩緩駛出了宮門。
「嗯?」莫麟懵了一瞬,沒有反應過來。
長歌心下糊涂,腦中亦亂糟糟的,她捏著信紙,久久無言。
只希望,他能勸得動,能讓長歌改了主意。
「是,多謝皇上,微臣告退!」寧談宣跪地叩拜,內心著實滿意,不論尹簡相幫的目的為何,只要結果對長歌有利,他便不虛此行了。
「利梟……」
尹簡勾唇一笑,擱下茶碗,道︰「靈兒年紀尚輕,性子較為跋扈,自知做了錯事,已經潛心思過多日,寧太師年長她十歲,就多包容她一次吧。」
「人有三急,小爺想解手,行不行?」
反正,睡著了也就不餓了。
「皇上,你的意見呢?」良久,惠安忍不住開口,側睨向尹簡,淡聲問道。
可他稱她為君,而非卿,便是知她為「男子」,那為何……
然而,帝王接下來一句話,卻粉碎了他們的希望,「莫影,你即刻去刑部走一趟,傳朕口諭,在朕沒有定奪之前,不準對孟長歌濫用私刑,違者以欺君之罪論處!」
那個孟長歌,不知不覺就擾亂了他平靜的思緒,想起太後嚴厲的態度,他不禁暗暗捏了把汗。
「謝皇上!」
莫麟受了懲罰,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跑出大殿,往御藥房去了。
尹諾邁步上前,斟酌著說道︰「你可是去求見太後?」
直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兒飄入鼻中,她才一個激靈清醒。
可惜,這三人太聰明,不愧是帝王身邊的人,冷酷、睿智、軟硬不吃!
聞言,三人一震,眸中現出驚色,長歌臉色亦變了幾變!
「大哥……」長歌喉嚨動了動,呆呆的看著寧談宣,「你那晚不是……不是生我氣了麼?」
門外立著一隊人馬,半身戎裝,冷面精銳,給人以肅殺之感。
「莫麟,請六王爺過來,就說朕有要事與他商議!」
原本冰冷的牢房,竟溫馨滿室,暖意淙淙。
「你早干嘛來著?」不待她說完,莫麟已沒好氣的瞪眼,「現在醒悟遲了,皇命已下,你敢不遵,就是違旨,我立馬可以把你戳成血窟窿!」
「哦?是麼?」長歌似是已經預料到,所以她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只是神色陰冷,「孫掌櫃,做生意不能這樣吧?這不是砸招牌麼?」
長歌忿忿的大叫,「是你們不守信用在先,把我的玉佩還給我!」
寧談宣過來時,跟這幾人打了個照面,寒暄兩句,他便越過眾人,往壽安宮走去。
肅親王尹諾似乎不在狀態,心情看不出好壞,但該左轉彎的時候,他卻右轉彎了,尹玨黑線的提醒,「皇叔,你走哪邊啊?那邊過去沒路了!」
「太師留步!」
「孟長歌,我們確實騙了你,但奉的是皇命,並非我們自作主張。」
那麼……對方是要帶她出城?
長歌這一覺睡得沉,因為做了很多夢,所以她醒來時,雲里霧里的,好半天處于迷糊狀態中。
「皇上……」莫麟遲疑著,似乎不知該不該講。
舊情?
尹簡不耐的冷聲一句,驚駭得莫麟倉惶捂嘴,嗡嗡的小聲抱怨,「奴才已經被孟長歌那混球踹飛一次了,皇上不能近墨者黑……」
長歌咬咬唇,將銀票收進袖袋,再抬眸時,她擠出抹笑來,「就多留幾天也不行麼?我的包袱還在四海客棧,對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丟下。」說著,她將信紙遞給莫麟。
看著長歌昂著下巴的桀驁模樣,寧談宣抬手模了模她腦袋,語氣略為寵溺,「那就吃吧,呆會兒涼了不好吃。」
外面馬上的幾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莫影抬手,示意眾人勒馬停下,然後冷冷的回她,「做什麼?」
長歌聞听,想想是這個理,便乖順下來,任衙役押住了她的雙臂,只是左肩的傷未好,衙役動作又狠,牽動了傷處,疼得她驚呼了聲,而後死死咬住了唇齒。
她低著頭,縴細的手指摩挲著空白信封,心中五味雜塵。
「是!」
尹簡淡淡的望著殿門方向,大掌探入懷中,模到那枚白玉佩,心底冷暖交織,久立無言。
尹簡行禮退出,望著那抹身著龍袍的明黃背影,惠安緩緩斂去了笑痕,眸中一抹陰寒,似淬了毒般,充滿了陰蟄怨忿……
沁藍傳了膳,尹簡胃口不大好的只吃了少許,便命人撤膳,沁藍勸不下,只好吩咐御膳房隨時備著尹簡愛吃的點心和宵夜,以免呆會兒尹簡肚子餓,不能及時上膳。
莫影緩緩拿下捂著長歌的大掌,邁前一步,擋在長歌身前,只听他冷冽的道︰「不知刑部大捕頭出動,所謂何事?」
「莫大人放心,我只負責拿人,不負責審案。拿人過程中,只要犯人不抵抗,就絕不會有損傷。」利梟了然,遂淡淡答道。
仇恨,情愛,寸寸糾纏。
背後,尹諾忽然出聲,寧談宣頓下了步子,回身淡笑,「王爺有何見教?」
「對,這小子特狡猾,必須送出十里才行!」莫麟點頭,十分贊同。
「真不能忍啊,那……那就放出來吧,反正也出城了,就送他到這兒好了。」莫可斟酌著說道。
雲淡星稀,一輪皎月高掛,清暉鋪灑了整個大地。
長歌鳳眸含笑,眼底卻淬著寸寸冷意,令人無端生寒,只听她一字一句道,「倘若玉佩遺失,小爺就一把火燒了這鴻升當鋪!」
對方這麼冷淡一句,就將長歌各種支開的借口,全部堵回了喉嚨,她干笑兩聲,嘴角抽了抽,郁悶不已。
「無妨。」
寧談宣視若無睹,只淡淡一笑道,「孟長歌的確是個小民,微臣與他萍水相逢,不過言談甚歡,來往親近了些,便惹得三公主幾乎草菅人命,如今又被太後……呵呵,這次怪他自己膽大妄為,微臣無意為其開月兌,太後按律法辦,以正視听,微臣只求每日閑時探探監,望太後恩準!」
利梟一個命令,長歌雙手便失去了自由,她一口氣憋在喉嚨里,上不得下不得,此時真是恨啊,若非尹簡出爾反爾,不允許她考羽林軍,她也不會做出那麼多的破事,那麼能被惠安太後逮著收拾麼?
「皇上慢走。」
「嗯,好。」
「莫可,宣齊南天和肅親王即刻入宮!」
「放下匕首!」莫影含怒命令,陰霾的眸子,緊緊盯著長歌執刀的手,伺機奪回凶器。
沒辦法,因為她別無選擇。
她在思考,該如何全身而退?
這幕後的人,究竟是誰?綁她的目的,又是什麼?真是為了……殺她?
長歌卻抬掌蓋住雙眼,心頭有些凌亂,這是什麼情況?
思念這種東西,就算刻意遺忘,可弦繃的緊了,總有斷裂的那一天。
莫麟和莫可亦心驚的快速折出含元殿,各自辦事去了。
那日,肅親王尹諾將白玉佩帶入宮,尹簡收回,就沒再還回來。
……
長歌︰
「莫影,給朕盯好了,孟長歌完好的進去,就得完好的出來,否則……」
說話間,莫影使個眼色,莫麟和莫可會意,立刻拽住長歌手臂,果斷的將她往外拖去。
嘿嘿,反正先出了大牢再說,不然這一晚下來,可會把她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