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治平禮畢,便退到場中候戰,以他的能耐,無須挑選兵器練手,不論長歌使什麼,他腰間的金環佩刀,應付她已足矣。愛睍蓴璩長歌秀眉緊蹙,她略低著頭不說話,腦筋則在飛快轉動中,她必須想出一個制勝的法子才行,不能輸……她絕對不能輸!尹簡不動聲色的盯著長歌,將她那點小心思猜了個通透,他唇角微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既無不耐也無不悅,只好整以暇的提醒她,「孟長歌,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勝則進,敗則退,君無戲言!」「皇上!」長歌倏地抬頭,她平靜的說道︰「草民有個請求,不知皇上能否恩準?」「講!」「百招太多,草民與郎統領興許得戰上半個時辰,那麼皇上觀戰太累了,是以草民請求將百招改為一柱香時間,只要草民能在郎統領手下撐到一柱香不敗,那麼就算草民過關,可以麼?」長歌大膽的行為,引來全場陣陣抽氣聲,從來沒有人敢否定帝王旨意,然後跟帝王談條件的,這少年實在不知天高地厚!寧談宣坐在文官首位,神態慵懶的斜睨著長歌,嘴角噙著戲謔的笑,這小混蛋是想用拖字決取勝?「孟長歌。」尹簡褐眸浮起笑痕,他漫不經心的粉碎她的小算盤,「朕不累,莫說半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觀下來,朕也只會興趣盎然,所以你放心的比試吧。」聞听,長歌氣炸了肺,她臉色青紫,攥緊雙拳,隱忍著怒火,「好,草民遵旨!今兒個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得給皇上爭口氣才行!」語落,她磕頭一拜,不等帝王示下,便快速起身,走向場中。尹簡沉目,一瞬不瞬的盯著長歌的背影,恨不得拖她過來,再狠狠的揍她!寧談宣神色不變,仿佛天塌下來,他也是這般泰然自若,那唇畔的笑意,不減半分。這麼好看的戲,他倒想知道,尹簡會怎麼收場?場中,長歌挑了把長劍,與郎治平隔了兩丈距離站定,她端詳著對面黑須冷顏的對手,心中著實苦惱。能坐上羽林軍統領位子的人物,豈會是泛泛之輩?恐怕得齊南天這種久經沙場的絕頂高手才能對付吧!「孟長歌,開始吧。」郎治平冷冷淡淡的開口,對于這場莫名其妙的比試,他心中也是郁結,猜不透帝王的心思。不知那句「公正嚴明」是真令他公正對待,還是暗示他給孟長歌放水呢?郎治平有些糊涂,拿捏不準之下,他都不知該怎麼出手,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帝王對孟長歌的寬容,否則以孟長歌的態度,早拉出去治他個大不敬了!長歌抿唇,想了想,她擰著秀眉說了句,「請大人稍等,容我交待一下後事,咱們再開始吧。」「後事?」郎治平一楞,滿頭霧水的看著她,不知她要做什麼。治他到筋秀。旁的人听聞,亦是錯愕,像是看戲般的瞪大了眼楮。尹簡眉角抽動,握著龍椅扶手的大掌,不由收緊,目中隱隱含怒。長歌聳肩笑了笑,不理會眾人異樣的眼光,她轉身看向台下席位的尹諾,拱了拱手,大聲說道︰「肅王爺,孟長歌承蒙王爺照管兩日,對王爺感激不盡!今日若我勝出,就請王爺喝酒作為答謝,若我戰死在這兒,煩勞王爺派人到四海客棧告訴我的隨從離岸,請他務必看在我留有幾百兩銀子的遺產份上,給我買副上好的棺材,別剛埋進地里,就被野狗給刨了……」「砰——」長歌激昂的遺囑,還未宣讀完畢,突然听得一聲脆響,震破了空氣,震得她心肝兒同時一顫!全校場所有人,從官到兵,從太監到宮女,全體迅速跪地,忐忑的磕頭,「皇上息怒!臣(奴才)等罪該萬死!」除了長歌一人,站得筆直筆直的……而地上滾落的,是一只上等的玉茶盞,被尹簡從高台摔下來,摔得支離破碎……「孟長歌,你若心存怨忿,不想比試的話,就給朕滾!」頭頂,尹簡冷怒的聲音,如利箭般射下,刺得長歌心口發疼,她咽了咽唾沫,強忍下鼻尖的酸意,昂起下巴,迎上那道逼人的目光,她桀驁的說,「皇上,草民沒有不想比試,也不敢心存怨忿,只是拜托肅王爺幾句身後事罷了,望皇上恕罪!」說完,她便雙膝一屈,緩緩跪在了地上,連磕三頭,眼中已浸潤出水光,每次給仇人下跪,她的心就跟被剜出來似的,可此時疼痛中,卻多了別樣的情緒,那人動不動就叫她滾,還說予她一世長安?騙子!尹簡俊容陰霾,雙目涔冷,「天下武考,為國選才,選的是德才忠義兼備之人,而切磋武藝,點到為止,這個規矩誰人不懂?孟長歌,校場不是戰場,兵器不過是比試的工具,並非奪命的利刃,若你為了前程,心狠手辣,以命相博,就違背了太祖皇帝開設武考的初衷,朕留你何用?」帝王一番話,犀利透徹,字字珠璣,在場人無不欽佩動容,就連寧談宣也暗嘆,倘若拋開對立的身份,只站在臣子角度看的話,尹簡確實有帝王才干。長歌把頭深深的垂下,她無話可辯,他句句在理,而她滿月復苦衷,卻只能爛到肚子里,承受他指控的罪名。1d7TI。「孟長歌,朕之所言,你可心服口服?」尹簡追問,語氣依然冷寒。「草民知罪!」長歌大聲回答,並未抬眸。尹簡頷首,「那就去比試,證明給朕看!」「草民遵旨!」長歌起身,深呼吸一口氣,握緊了劍柄。尹簡又喊了平身,眾臣懸起的心落下,然後全場噤聲,潛心觀看這場帝王恩科的比試。郎治平心下總算是有了譜,帝王一句「點到為止」,他已听出了門道,今兒個孟長歌若真死在他刀下,恐怕他的統領一職也就做到頭了,那麼反之,就是他必須有所顧忌,至少在打斗中,不能傷了那個小祖宗。「郎大人,得罪了!」長歌抱拳一揖,然後執劍的右碗一抖,便持劍飛向了郎治平!她的劍法剛柔並濟,一路刺向郎治平的幾處大穴,那郎治平走的皆是剛猛路子,威力強大,然長歌的這一套劍法卻是變化莫測,時而輕靈,時而威猛,長歌全力以赴,而郎治平卻保留了三四分實力,厚重的金環佩刀,在他手中輕便如劍,靈巧如蛇,兩人在此種情況下,轉瞬間拆了十余招,竟一時分不出上下!台上,莫麟自發的擔任了考官,他緊緊盯著打斗中的兩人,嘴巴快速動著,「……十三招、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一……三十……」然而,斗到五十招時,長歌旋身的一刺,卻扭動了左肩,導致動作遲緩半步,被郎治平一刀迎頭劈下,她瞳孔急縮,長劍點地,急速後退,郎治平不知情況,但生怕長歌避不過,便不動聲色的收勢,誰知長歌亦不明他心中想法,見他收招,強忍著左肩的疼痛,左掌趁機凌厲的拍向了朗治平的胸膛!幾乎是出于自衛的本能,郎治平亦左掌還擊,結果兩人雙雙中掌,刀劍在地上各自一抖,兩具身軀同時向後摔去!此驚險一幕,看得所有人皆心神一緊!不過,朗治平到底身經百戰,武功雄厚,長歌這一掌,只是令他後退出半丈,很快便穩下了步子,而長歌卻慘烈,她死力扣著劍柄,靠著劍身戳地的支撐,才勉強沒有倒地,可喉中一股腥甜涌上,她無法控制的張嘴就噴出了一口艷紅的鮮血!「孟長歌!」「長歌!」寧談宣與尹諾不約而同失聲的一道急喚,卻被尹簡沉怒的聲音蓋過,「比試停止!莫麟,帶孟長歌退下療傷!」「我沒輸!」長歌奮力一吼,她急切的爭辯,「皇上,草民還未倒地,請求繼續比試!」「孟長歌……」「皇上……草民求您了!」長歌勉力站穩,她殷切的望著台上那冷峻的男子,眼中閃爍著哀求。尹簡身軀微顫,他死死捏緊的手背上,青筋突突冒起,他委實不明白,為何這少年偏要這麼固執!內心掙扎良久,他終是敵不過她的可憐,涔薄的唇翕闔,緩緩道出幾個字,「好,朕準了!」語落,尹簡深邃的褐眸望向郎治平,目中深意,朗治平頓悟。寧談宣溫文儒雅,絕世無雙的臉上,第一次染上了森寒的戾氣。長歌謝恩,抬起袖子擦了下嘴角的血漬,調整了一下氣息,然後朝朗治平點頭示意,于是,比試再度開始!這一次,郎治平是頂著完成任務的帽子,采取了速戰速決的方法,幾乎只守不攻,任憑長歌的攻勢有多猛,他只管見招拆招,保證自己不被傷到就行!「……七十、七十一……八十三、八十四……九十、九十一……」莫麟數著招數,隨著打斗的激烈,他的情緒也愈來愈高昂,到得最後,他喊聲里都帶著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