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了.不會再更改.洛克你有那個能力避免一些不好的情況出現.對嗎.」方輕唯微笑著說.一如他內心對自己所設下的陷阱的自信.
洛克•馮搖了搖頭.「好吧.我盡量.祈禱你的朋友不是個精神脆弱的家伙吧.」
洛克•馮轉身走進了房間.方輕唯看著闔上的門扉.擔憂的閉上了眼楮.手里燃到一半的香煙被折斷.火星落到了他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灼傷皮肉.而那疼痛卻絲毫引不來他的關注.
他給季藍最後的一個使命.就是幫他撒一個謊.這個真假參半的謊.現在深深的鑿刻在了杜晨宇的心里.而他三年的記憶.卻仍舊是遺失的世界方輕唯給了洛克一個劇本.讓這個國際上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師在杜晨宇夢中構造出那個故事.將失去的三年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梁換柱.
果然.這個世上.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人心是假.感情是假.包括腦海中的世界.也有可能是別人為你打造的牢籠.一所逃不出去的海市蜃樓.
杜晨宇站在了夢與醒的邊緣上.潛意識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引導著他.召喚著他.
……那個聲音說︰你願意娶欣瑤為妻.並且發誓此生只忠于她.無論貧窮、疾病.還是痛苦都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杜晨宇說.
我也願意……美麗的新娘說.
一對佳偶站在牧師的面前.幸福從足底流竄到發梢.甜蜜溢出心間.他們給出了此生最為神聖的承諾.杜晨宇為妻子戴上瓖有心形鑽石的戒指.然後掀起她純白的頭紗.吻上她的唇.
用吻.打上愛的烙印.
纏綿的一吻持續到親友的歡呼聲響起為止.他們的唇分離開.味蕾卻依舊留有對方的甜美味道.杜晨宇緩緩抬起眼簾.然而.對面的卻不再是他的新娘.而是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子.他有著和妻子一樣的精致的面容.美麗的如同上帝精雕細琢的寵兒.帶著像神袛一樣的耀眼的光環.
杜晨宇胸口一窒.朝後退了一步.可視線卻不曾從男子的臉上移開.
周圍響起了喧囂的聲音.親朋好友在質疑.到場的人在唏噓.杜晨宇與他一同站在牧師的面前.像是被世界孤立.被命運玩味的目光審視打量.
杜晨宇節節後退.男子步步緊逼.
晨宇.晨宇.男子溫柔呼喚.朝他伸出了手.杜晨宇仿佛被他的笑靨吸走了魂魄.遲疑.心動.然後失足跌入深淵.從此萬劫不復.
杜晨宇把手伸過去.握住了男子的手.
怨憤之聲不絕于耳.指責像咒語一樣盈滿耳畔.杜晨宇驚慌失措.
晨宇.跟我走.
杜晨宇沒有了退路.教堂門口有明亮的光.男子拉著他沖出了教堂直覺那里是光.可走向那里並不意味著得到光明.一切不過是被誘~惑所產生的錯覺.
穿著一襲潔白婚紗的女人跌坐在了地上.看著丈夫的身影與他人消失在教堂門口.她扯斷了脖頸上的項鏈.圓滾滾的珍珠像夢的碎片.滿地跳落.
被纏繞著進入一個悱惻的幻影世界.杜晨宇赤身果~體的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的紗帳上枝葉繁復的花紋.如同手腳都被妖嬈的它們柔情又不容逃月兌的捆綁起來.
火熱的欲~望填滿了身體.理智與多余的心緒被消磨殆盡.一同抵達覆滅的頂峰.紗帳因為激烈的交纏而抖動起來.在迷離醉眼中搖曳個不停.
喘息.如同一聲聲長嘆.呻~吟是從疲累的心里壓榨出來的尖叫.
紗帳滑落.覆蓋在了交疊的兩具身軀上.仿佛欲~望的塵埃.轟轟烈烈後.無聲的落定.
鏡頭突然轉換.杜晨宇看見一輛豪華轎車的座位上.方輕唯與自己正在交換戒指.如同把所住心門的鑰匙交予了對方.這一幕似曾相識.卻又感覺無比陌生.
突然.一個女人穿著婚紗的身影出現在前方.淚眼朦朧的看著這邊.
欣瑤.
杜晨宇呼喊著妻子的名字.掙月兌方輕唯的懷抱跳下車子.在川流不息的世界尋覓她的身影.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切.都放慢了步伐.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感受到的.女人緩緩倒下的身軀.血花侵染了她潔白的婚紗我恨你.所以殺了你的妻子.而方輕唯愛你.所以我把你毀了.這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原來.是這樣.
自己好像在一個房間里.不.應該說是空間.一個四面都是鏡子的空間.無處不在的自己.杜晨宇不停轉身.可是不管轉到什麼方向.什麼角度.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自己是什麼樣的呢.背叛者的模樣.是他背叛了妻子嗎.
那三年的記憶居然就是這樣的.他逃避的原來不是記憶.而是可恥的自己.
他握緊手心.感受到了自己的溫度.不.我就是我.何時需要用其他東西來證明自己的存在.質疑一切.卻從不懷疑自己.
他是杜晨宇.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會痛會笑.會流淚會情動.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定位.這莫名而來的記憶.他不需要.
「啊」杜晨宇揮出拳頭.打碎了那四面八方包圍他的鏡子.讓那些虛假的自我消失.
他還是他.他站在一片空白中.
……
方輕唯被屋內響起的吼聲驚動.他起身站在門口.為里面的情況擔憂.
不一會兒.洛克•馮從里面出來.「呼……」他無奈的長吁一聲.
「出什麼事了嗎.」方輕唯關切的問.
洛克•馮搖了搖頭.「你放心.你的朋友很好.只不過.我失敗了……」
「失敗了.」方輕唯不確定洛克•馮指的是什麼.
「是的.我失敗了.你朋友的精神太強悍了.我很順利的將他催眠.然後對他灌輸那些信息.引導他去接受.可你朋友的心理防御非常牢固.他拒絕接受我提供的那段記憶.」
方輕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洛克•馮繼續道︰「他剛才突然沖破了催眠狀態.太不可思議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想你的朋友平常應該是個敏感的人.他對外界的感觸都裝在了心里.但卻極少有東西可以動搖他心底最深處的信念.相信自己的人.要比那些質疑自己的人更容易得到快樂.譚.听我說.如果他……或者說你們可以試著放棄那段記憶.也許你和你朋友會比現在開心許多.」
「放棄……」方輕唯喃喃自語.那可能嗎.
七月初七的夜晚沁涼如水.而杜晨宇卻在水深火熱中度過了自己三十歲的生日.這一晚太長久.久到讓人覺得會永遠長眠在驚悚的夢魘里.
整整兩天後.杜晨宇打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眼皮.意識尚未清晰.他仰躺在床上靜靜的轉動眼眸.用陌生的目光打量著房間.過了許久.才幽幽嘆了一聲……是.在家里.
杜晨宇捂著混沌不清的腦袋.從床上坐起來.這一動.沉澱在腦海中的那個夢被激起了漣漪.全部浮現在眼前.他焦躁的了甩甩頭.
「譚……輕唯.」杜晨宇含糊的叫道.
屋內空空.無人回答.
杜晨宇下床.腳步無力的邁開.整個人恍若失神一樣赤~果著身體穿梭在各個房間.「方輕唯.方輕唯……」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煩躁的踢開一間間房門.可每次都是失望.
沒有找到方輕唯.杜晨宇頹然坐在了飯廳的椅子上.他看著自己的手背.夢.那的確是夢.不然打碎那些鏡片應該是會受傷的.
「晨宇.你醒了.」身後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又每次都能帶來更新的認識.
杜晨宇看著向他走過來的方輕唯.「你死哪兒去了.」
「我在廚房給你做湯.心想你也快醒……」方輕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杜晨宇是否有反常的地方.卻不料杜晨宇緊緊擁住了他.這是他很少會有的舉動.方輕唯反抱住他.不露痕跡的問.「怎麼了.」
「我……做噩夢了.」杜晨宇覺得.一個大男人以這種理由靠在別人的懷抱中.未免可笑.但他真的很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懼侵佔了他.
「呵呵.都說了是夢嘛.過去了啊.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杜晨宇扯住方輕唯的衣領.有些神經質的問.「昨晚季藍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方輕唯平靜的回答.他扯下桌布把杜晨宇赤~果的身軀圍起來.「我到季藍家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神志不清了.我讓醫生給你打了鎮定劑.所以你一覺睡到現在.夢肯定是假的.你也不會相信.對嗎.」
「是.夢是假的.可季藍跟我說的話是真的嗎.她說我和你早就認識.她還說是你親手為我做的失憶手術.你怎麼解釋.」杜晨宇握起方輕唯的手.「這雙擁抱我的手.它曾經沾過我的血.對不對.」
他們神情復雜的對望了一會兒.
方輕唯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單膝跪在他的面前.道︰「對不起晨宇.我只是不想看你太痛苦.卻沒想到那樣會傷害你……我在避免.一直都在避免這樣的局面出現.」
「那讓我痛苦的到底是什麼.不管有什麼傷.它都是慢慢愈合的.而你卻把它整個去除了.」杜晨宇搖頭苦笑.「這讓我不得不質疑.」
「只有將那些不好的記憶全部刪除才能放下一生都將背負的痛苦.我想我們能夠有重新開始的一天.相愛難道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