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輕唯突然正視他.明白了方涼景話中的意思.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就像剛才一樣認真.「你敢.」這兩個字幾乎是從他的狠中溢出來的.充滿了決絕.
「你看我敢不敢.」一個人浴著血說出那樣的話.又有什麼可怕的呢.被心愛之人割破大動脈一定是很絕望的滋味.而他說也許會和你一起墮落……就像一線陽光從地獄頂端的縫隙照了進來.「要麼你學會狠心.讓我死在這里.要麼你就學會保護.看看我能不能在你的庇護下讓他消失在這個世上.」
說完.方涼景就直挺挺的朝後倒去.身下迅速積聚起一灘血.方輕唯怔怔的看著他.要他死麼.明知道他會說到做到.可是.他變的太快.太突然.怎麼也敵不過二十多年的情意.
然後方輕唯做了此生最後悔的事.他叫來了救護車……在死神來臨前把方涼景搶救了過來
讓你活著是我對自己最深刻的恨.
此後幾天.方涼景月兌離了危險期.因為擔心遠在北都的杜晨宇有什麼不測.所有他第三次回到了北都這個城市.可沒想到的是.杜晨宇此時卻並不在北都.
畢業後.杜晨宇在醫院的身份已經從實習醫生轉正.因為其在醫學方面的天賦.所以醫院派他跟隨一個教授一起去參加一個醫學組織的討論會.他順便也學習一些經驗和知識.那個研討會的為期只有半個月.也不算太長.他正好和欣瑤結束了蜜月.在她的鼓勵下.他告別了新婚燕爾的愛妻去了美國.離去時正好和趕來北都的方輕唯錯過了.
方輕唯讓人保護遠在美國的杜晨宇.正猶豫要不要回去的時候.听心月復說方涼景因為失血過多還處在昏迷階段.想他也做不了什麼.也就打消了再迂回美國的念頭.其實……他再來北都.有多少是出于保護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出于保護而想待在杜晨宇.這麼一想.動機已然不純.待下來多少有些厚臉皮的感覺.
因為方輕唯也是攻讀的醫學.所以他在杜晨宇工作的醫院當了醫生.打算在北都生活下去.不想再回美國.半個月的出差結束後.杜晨宇也回來了.他完好無損.並沒有遭到什麼不測.可這不是重點.一切全都在這半個月改變了.變的不可挽回.
欣瑤在同一家醫院里當護士.所以也少不了要和方輕唯踫面.兩個性別不同的人.卻有相似的美麗面貌.在外人看來很驚奇.而就他們自己而言.這絕對是個尷尬.還好他們都是那種性情很柔和的人.相處的也還不錯.
那天.正好趕上一台大手術.主刀的是張醫生.他是腦外科的副主任.人稱千年副主任.每次提拔他都不幸落選.所以得了這麼個外號.而那日手術台上的卻是上面的高官.最終.手術成功.大家都祝賀他.因為這意味著他離轉正不遠了……
「美女.你去看看血庫里還有沒有O型血……」護士長吩咐欣瑤.
「好.這就去.」欣瑤手里拿著還拿著一份病歷表就直接去了.
不知為何.方輕唯看著欣瑤離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總覺得那天的氣氛那麼怪.回想起來.原是處處都透著詭異.
「方醫生……」方輕唯肩膀被踫了一下.他忽然回過神來.護士長正站在他的面前.「方醫生.這個給你.張醫生說先請我們喝杯咖啡.改日請我們吃飯慶祝.」
「哦.謝謝.」方輕唯接過紙杯.那護士長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不喝.于是方二少爺平生頭一次喝售賣機里買來的速溶咖啡.
輕輕的啜了一口.那咖啡出奇的苦.卻又奇異的香.完全不像是速溶咖啡的味道.可他忽略了那香味香得極不正常.不過看別人都喝得下.自己又有什麼喝不下的呢.
半小時後.仍舊不見欣瑤回來.護士長看了看表.「誒.美女怎麼還不回來.病人等著輸血呢.」
「我去看看吧……」方輕唯站起來自告奮勇.其實他是喝那咖啡喝得有點惡心.借著去看欣瑤的名義就走了.拐過走廊.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杯咖啡扔進了垃圾桶里.
方輕唯來到了血漿存放室.他推開大門想進去看看.因為血液要保鮮.存放室里面要制冷.相當于一個冷庫.所以大門是鐵質的.很結實進到里面.果然很冷.入目的是一排排的儲物架.拉開抽屜里面是疊放整齊、標識詳細的血袋.
欣瑤果然就在里面.她蜷縮在一個角落里.看見方輕唯進來.如同見到了救星.
「是方醫生……」
「你怎麼了.」
欣瑤朝手上哈了一口氣.然後道︰「我剛才進來看還有沒有O型血.可惜一袋也不剩了.我正想回去.可那門居然自動鎖上了.怎麼叫外面都沒人听見.我還以為要被關很久.還好你來了……」
說著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存放室的門.方輕唯有些半信半疑.什麼門會自動鎖起來.
可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只听「 嚓」一聲.那門應驗了他的疑惑.
他和欣瑤對視一眼.覺得事有蹊蹺.眉頭也微微蹙起來.他拉著門把猛力搖晃了幾下.可那封閉式的門根本不為所動.
方輕唯回頭對欣瑤做出了一個很遺憾的表情.「看來又鎖上了.」
欣瑤因為冷而顯得蒼白的臉這下更無血色了.看她額前的劉海都被冷氣染上了一層白霜.看來是冷的非常厲害.只是竭力還克制自己的顫抖而已.方輕唯出于紳士風度月兌下了白大褂被她披上.
她道了聲謝謝又蜷縮在了角落.現在是夏天.身上也沒什麼能御寒的衣物.薄薄的一襯衣讓方輕唯也開始覺得冷.
他試著撞門.又朝外面喊了幾聲.可還是一點回應也無.
「對了……方醫生.你不是有手機麼.」欣瑤一說話身體就止不住的顫抖.
「真是急昏頭了.」方輕唯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可一看屏幕上的顯示才更覺得懊惱.這里果然封閉的很好.沒有窗戶.看不見外面.聲音出不去.就連信號也被中斷了.
現在除了這一男一女以外.就剩下血和冷空氣了.
沉默了一會兒.欣瑤突然道︰「方醫生……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這麼干的.」
這話也讓方輕唯有所反思.剛才還覺得冷的他.體內忽然一股股往上升騰著暖~流.方輕唯舌忝了舌忝唇.一下就想起了剛才那杯奇苦又異香的速溶咖啡.
不好的預感在方輕唯心中叢生.隨之而來的則是他無法否認的真實感受.他回頭看了欣瑤一眼.而目光就此無法移開.好像被某種意識控制了一樣.視線那頭如同有一個流光溢彩的漩渦.把他吸入里面.腦海中.盡是抽象的幻覺.交替出現在眼前.方輕唯依稀能夠辨別出.那感覺是……欲~望~
「方醫生.你怎麼了…….」欣瑤被方輕唯的目光看的有些悚然.她艱難的撐起身體.四肢被凍得有些不靈活.她感覺到了方輕唯的不正常.那眼神讓人害怕.欣瑤下意識的朝後退.連身上裹的白大褂掉到地上也沒在意.「方醫生.」欣瑤再次呼喚方輕唯.想確認他是否正常.
方輕唯猶如被針扎.一下覺醒.他也被自己剛才的想法嚇到了.怎麼會對一個女人有那種想法……而且這個女人還是晨宇的妻子.方輕唯擺了擺頭.甩走了魔怔.他回頭繼續研究那扇門.尋找逃走的方法.不再去看欣瑤.可是體內的熱流沖撞著他的理智.令他無法忽視.
這肯定不正常.方輕唯越來越肯定那杯咖啡里放了什麼該死的藥物.種種跡象表明.的確是有人把他們故意關在這里的.不然兩個人這麼久不見出來.應該有人來看看的.
冷汗順著額頭凝聚成珠.一滴一滴的從臉上滾落.那股沖動像一條無法駕馭的狂龍一樣匯聚到方輕唯的小月復.無處可去的欲潮沖擊著最原始的本能.方輕唯敲打著存儲室的門.拳頭上已經破皮出血.可他卻像沒感覺似地繼續捶打著.直到血肉模糊也沒停下來.他想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欣瑤已經退的老遠.她可以從方輕唯的表現猜出一二來.所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如果待會兒方輕唯沖過來.那她也可以把存放血袋的櫃子推到.周圍並非空無一物.所以還可以抵擋一陣.
這個女人不僅美麗.而且是很聰明的.然而她不夠強大.沒能保護好自己.逃得過是命.逃不過也是命.所以命運已經安排好.又有誰能反抗呢…….
欣瑤站在遠處的角落看著方輕唯的一舉一動.此刻的她已然忘卻了寒冷.戒備著一刻也不敢松懈.
方輕唯停止了敲門.順著門扉慢慢跪了下去.他把手放在了雙腿之間.忽視不能.抗拒不能.整個人被那感覺控制著.卻又一直不肯服從這種藥物控制的假象.方輕唯快發瘋了.
他再次扭頭.一眼就鎖定了遠處的欣瑤.現在的方輕唯就是一頭籠中困獸.可這籠子里偏偏放進了一只弱小的獵物.無處可逃又無力反抗.
方輕唯最終還是听從了那個假象的召喚.走向了欣瑤
「你不要過來.別過來……」欣瑤看方輕唯已經神志不清了.把面前的一個存放血袋的不銹鋼的櫃子推翻.可卻並沒有砸到方輕唯.只是暫時擋了他的路而已.
里面的血袋倒了出來.被方輕唯一腳踩爆.里面的血漿流的到處都是.可他現在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死死盯著欣瑤.他三兩步跨過障礙物.欣瑤已經跑到一邊.卻被他一把抓住頭發扯了回去.順勢撲倒在血泊里.
布料被撕破的聲音響起.欣瑤身上的護士裝瞬間成了兩半散落在身旁.
「晨宇.救我……啊」
那一刻.方輕唯腦中閃過最後一絲念頭……這是晨宇心愛的人.他以後會恨自己吧.
被愛的人仇恨是什麼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