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對那言說這的話不重可也不輕。但是她一介靈鬼,對六界蒼生還真沒什麼感覺,只是她知道如果他不回去,對他來說不好。再怎麼說她也只是一個鬼而已,而且是一個被天地舍棄的靈鬼。
在虛無境內住了十幾天,夙玉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小日子舒服的不能再舒服,宋琴看著她腰間肥磅直飆眼里出現了沉痛之色,「照這速度下去,你得去跟鬼君說說,讓他給你準備個好胎,別到時一個沒注意投錯了。」
夙玉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身︰「那你給我去準備十盅佳釀去,我得候著給離介備個禮。」
宋琴收起玉骨扇在她上狀似打了下,搖頭失笑的走了出去。門才被帶上,她一咕嚕爬了起來,矮著身子躡手躡腳蹲在門口,側著耳朵仔細听外面的動靜。
門外續染也正好從屋里走出來,見著宋琴來臉色有點沉重,眉目間有著無法抉擇的猶豫,望著一身白衣的優雅男子,「你真能給她一個軀體?」
宋琴眯了眯眼,十二玉骨扇在唇上沾了沾,隨意一笑,卻是沒回答他的話,兩腳一跨走進院內。續染頓了頓,望了望屋內,跟了上去。
兩人才走,夙玉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這幾天養的太好,蹲了這麼一會腦袋就有點暈了。拍了拍衣擺處的灰塵,她打了個哈欠爬上床繼續睡。
麥田耕上,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黃橙橙,鼻尖還能嗅到獨特的香味。宋琴彎腰拔了一根麥穗,笑道︰「這麥子生的可真不對。你們兩人不會學著凡人在田地里耕種吧?」
續染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右眼處的青紫花紋慢慢鋪展開,蜿蜒而下,如青藤長了勢頭開的張牙舞爪。宋琴丟了手中的麥穗,玉骨扇在左手一下沒一下的晃動,他低低的笑出聲︰「何必不信我,現在你除了信我別無選擇。既已經有了死的覺悟,我現在給你一條生路,你何必猶豫?」
續染愣了愣。他不否認這個男人開的條件對他來說太誘惑了。讓那言重生,對他現在來說是比任何一個條件都要來的致命。可是他的要求似乎讓他有點出乎意料••••••可對他來說別人的事自是與自己無關的,他也沒打算問。
宋琴見他低了頭沉思,了然一笑,轉身望著天際邊的盡頭,也陷入了深思。
也不知站了多久,那言在竹屋門口喊他倆回去吃飯時才驚覺。宋琴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對于幾人的體質吃飯其實完全就是個多余的活,然而一方面續染和那言過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們在一起生活的習慣仍舊延續了那一個十年;另一方面現在的夙玉對吃食可是很講究的,誰讓她現在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勞動群眾呢!
三菜一湯,無葷。用宋琴的話講這樣的菜也能吃出一身膘來夙玉你著實夠強悍的。夙玉捏了捏腰上不算多的肉她忒郁悶,在宋琴眼里這怎麼就成了一身膘呢?她不就比以前肥了那麼一丁點而已。
夙玉坐在桌子前望餐桌上掃了一眼,咂咂嘴,有她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那言的這手妙活甚得她喜歡。筷子還沒伸到已經被另一雙筷子給壓了下去,宋琴涼涼地轟了她一句︰「凡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怕如何強勁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我說夙玉,你好歹也顧忌一下本神君呀,照你這個速度下去,我可不想永遠關在這虛無境中。」
夙玉動了動筷子,宋琴藐視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小樣,就你這樣的還跟我斗?
于是乎夙玉怒了,一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吼道︰「性宋的,別給我蹬鼻子上臉啊,嫌我胖了是不是?要找漂亮的了是不是?老娘我活了幾十萬年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在我面前說我一個胖字!」
她忍了忍,望著他一張得瑟的臉,火氣蹭蹭往上冒,只增不降。對著半空中兩手一揮,頗具氣勢道︰「風舞,出來!給我打!」
宋琴對著空中冒出來的骷髏頭笑的風情萬種︰「本神君好像記得某人已經把八騎送給我了。難道是本神君記錯了?唉,活了這麼長時間記性差點也是正常的。不過活的太長,這可還誠信是要有的,否則在六界還怎麼混啊!」說完往夙玉這邊湊近了些,神秘兮兮道︰「還記得那個成鳳不?魔界那個不講誠信的家伙,他的下場也不好呢!」
听他說起成鳳,夙玉渾身一個激靈,狐疑地瞟他一眼。
那言坐在那多少有點尷尬,續染對他們兩人的打打鬧鬧本著雷打不動的態度,見不慣不慣,吃飯吃的相當坦然。
「咳咳••••••」一聲清咳突兀響起。
續染放下筷子,手已經放在她的背上,關切道︰「怎麼突然咳起來了?哪不舒服?」
對面兩人也停止了爭吵朝她看來,那言呵呵一笑,臉色微微一紅,支吾了半天,看著夙玉那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目光,終是下了決心般轉頭對續染認真道︰「染,我考慮過了,你還是出去吧!」
手上的動作一僵,他沉默了半響,「那你也跟我一起••••••」
那言苦笑,搖頭︰「染,你難道忘了我已經出不去了。」——這是她的命,她是一只末世靈鬼。她忘了告訴他,在虛無境中等待她的是滅亡。她不能自私的把他留下。她一直在猶豫到底是把他留下和自己一起神魂俱消,還是編織一個謊言讓他出去繼續過屬于他的日子。
在她還未做出決定時,夙玉他們來了。
其實在看見夙玉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她啊,是該放手了呢!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拽在手上也是碾轉反側,疼著自己害了別人。
屋內一片沉默。夙玉玩味的看著續染和宋琴,那眼神太過明亮,仿佛只稍如此看上一眼她便透徹了一切。那言對上那一雙眼,立馬低了頭,她就是堅信著這個女人肯定知道所有的真相。
站在竹屋下,抬頭望著漆黑的天幕,不知所想不知所思。她就這麼呆呆的待了很長時間,他的手攬上她的腰際,取笑道︰「才幾天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我拋棄你?」
她側過頭,星光下她的眼眸如此淺淡,淡到星辰永寂也不會有一絲光署。她的眼神認真中夾著一絲迷茫,許久破顏而笑︰「我曾听說過你對付背叛者的手段,灰飛煙滅好像還是最輕的。可是真?」
他直了身,低頭深深看了她一會,身子往竹欄上懶懶一靠,挑了眉笑︰「我听說玉神君對待天下蒼生都有普度眾生的悲憫。可是真?」
「西天佛陀的話你也信?」
「哦?他的話都不能信我還真不知該信誰的話了。」
她沉默,嘴角的笑卻是怎麼也無法消失了。那麼苦澀。
竹園內的風吹動竹葉沙沙作響,靜悄悄的夜晚中傳來呢噥話語,側耳細听,女子歡快的笑聲和男子寵溺的低語,多麼和諧的畫面。
夙玉抬手撩了散亂的發,靠在竹欄上的男人雙手懷胸仰望著天幕,白袍飛舞,如此安靜的夜晚,他看上去遙遠的猶如星河相隔,無論她怎麼伸手連他的衣角都無法觸踫。
竟是什麼時候起了這樣的心思?夙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愣愣的望著他的側臉,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她覺的也許是這樣的夜晚太美好所以把他的形象也完美化了,宋琴是誰啊,他不是神界那些穿著白色衣服裝清高裝神聖的人,以前他對白色也有著一定的偏見,只不過自從那一次自己無意間問了一句他便開始天天白袍加身。
他比地獄使者的化身還要殘酷,他的黑暗恐怕連折曈都沾不上邊,他是那麼壞那麼壞的一個人,可是總是笑的如沐春風,用最殘酷的手段來化解你的痛楚,用最溫柔的方式抹殺你心中最後的希望。他是毀滅的存在。他帶來的只有黑暗和死亡。
她夙玉,何時竟要如此迷戀上這樣一個人了?難道凡間說的「日久生情」便是如此一回事?連天地間的怪物也逃月兌不了如此的說法?
夙玉他們走的那一天,那言並沒有那般依依不舍,相反變現的有點積極,平凡的臉蛋也因著那燦爛的笑容有點耀眼。續染低頭沉默的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比起那言的嘰嘰喳喳他沉默的讓人發悚。
遠處有兩道白色人影迎風而立,一樣的遺世而**,一樣的風華無絕代。一個手執十二玉骨扇,一個廣袖長舞。一個笑意深深,一個轉眸淺笑。
宋琴覷了眼身邊的女子,眼里的笑意不知是冷是熱,「有情則殆。你可信?」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抿唇緩緩一笑,三千青絲委婉披成流墨線,額前的碎發遮擋了她的淺灰眼眸。她就那麼笑著,笑著世間的一切,笑著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生死別離,她無悲無喜,任你陽謀陰謀,她終是那般隨意而笑。
宋琴其實也是討厭每每笑的如此空濛的夙玉的,心口總是有一口氣堵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在夙玉身上得到什麼,但是他不喜歡她這樣看著自己。
他有點氣惱的扼上她的下巴,白皙的皮膚上立即出現道道紅痕,像是要刻下他的罪證。
而她卻是笑的更加歡樂了,抬手撫上他美麗的臉,「宋琴,你生氣了?」
她肯定的、堅定的告訴他此刻他的情緒變動。同一時刻他驚覺,松了手,雙眼沉沉望著她。他居然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從一開始的可以自制到如今的情難自控,他居然被她牽住了腳步。怎麼可能?怎麼可以?他的驕傲不許,他的理智不許,他的心——絕對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