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到了派出所門前,幾個人下車,把後門打開,去拉王悅穩,王悅穩一灘泥似的堆在車上。幾個人只得捂著鼻子,把他抬到了那間黑屋子門前,王悅穩一見黑屋子,身上立即來了勁兒,站起身來,想掙扎著逃跑,幾個人哪容他逃走,潘高志喊人開了門,把王悅穩一把推了進去,只听王悅穩殺豬似的嚎叫起來︰「老爺們,求求您,把我放出去吧!」
蕭暗雨扭頭看了看,暗地里嘆了口氣,和幾個人一塊兒走了。涂鄉長說︰「咱明兒個就上磨坊村去收提留,這次工作肯定要好開展哩多了!第三次站隊,肯定不會落後!」
第二天早晨,只見潘高志早早地就到了鄉政府,找到涂鄉長,說︰「涂鄉長,你去看看,那家伙叫了一夜,現在淨說胡話,白是瘋了吧?」
涂勇听說,趕緊喊上幾個隊員來到派出所,果然听見王悅穩在號里面叫,涂勇順著門縫往里看,只見王悅穩右手作勢拿個電話的模樣,嘴里喊道︰「喂喂,是縣委記黃佳生嗎?我是梓圩鄉磨坊村哩王悅穩,我木有錢交流等、提留,叫一干子鄉干們給我逮到派出所來了。我木听說過不交錢就得坐牢,這還是黨哩天下嗎?要是哩,咋了他們還無法無天亂抓人呢?我說放我回家,我就交錢也不行,他們也不放我!他們想叫我坐監呀!不能叫我坐監,我今年四十多了,連個媳婦兒都木有,再坐幾年監,我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呀!快來救我,黃記,快來呀……」邊說邊哭,哭聲淒厲,還拖著長長的腔,蕭暗雨扭身回去了。
涂鄉長見狀,對潘高志說︰「看來是瘋了,麻利放了!」
潘高志喊人把門打開,王悅穩看見一絲光線透了進來,箭一般沖了出去,喊道︰「謝謝黃記!謝謝黃記!你終于顯靈了,真是全能哩主呀,叫你到,你就到!走,咱倆一塊兒上縣城去!」邊說邊往縣城方向跑去。
涂鄉長說,「高志,你看他是不是真瘋了,別是裝瘋去縣城上訪去了,這家伙狡猾著呢!你開著警車,偷偷跟在他後面,看看情況。」
潘高志答應著,發動了警車,跟在王悅穩的後面,只見王悅穩一會兒打電話給黃記,一會兒罵涂鄉長,走著打著罵著,天黑到了縣城,潘高志見他並不往信訪局方向去,而是順著路走,看見地下有爛隻果,拿起來就吃,忽然看見街邊的IC卡電話,象是看見救星一樣,拿起話筒,說︰「喂喂,是縣委記黃佳生嗎!快來救我!……」
潘高志跟了一會兒,見他真是瘋了,就調轉車頭,回到了梓圩鄉,給涂鄉長回報說︰「王悅穩不是裝瘋,真瘋了!」
涂勇笑著說︰「瘋了倒干淨!」頓了一下,又說︰「木事兒,瘋他瘋去,跟咱不相關,他偷砍木石,咱又有物證!木石拉回來,不要烤火使,留著做證據,不怕誰來鬧事兒!再說他家也木有人了,他那個老爹也木法兒咱,兄弟出去躲計劃生育了,根本不敢回家,估計也不想回家。木事兒,你放心吧!」
潘高志听說,笑了笑,回派出所去了,這邊涂勇開始安排工作隊明天進駐磨坊村,開始收提留。
從此,在武蓨縣城的大街上,又多了一個又矮又胖的乞丐,人們見他不時地拿起街邊的IC卡電話,說︰「喂喂,佳生嗎?我是王悅穩呀……」不停地給縣委記打電話求救,可里面並沒有插卡,有時說到動情處就大聲哭起來,忽又轉為嚴厲的斥責,開始罵人。人們听見他每次打電話,都在直呼縣委記的名兒,直覺可笑,都說這是個有電話癮的要飯吃的。涂勇估計得沒錯,王悅穩的老爹已是七十多歲了,沒有精力了,再說那個兒子在家也是整天游手好閑,他也不喜歡。王悅穩的兄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就沒有人因王悅穩到鄉里上訪要人,倒也落得清靜。
涂鄉長的辦法果然不錯,只幾天,磨坊村的統籌提留就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全家外出、找不到人的,誰也沒有辦法。涂鄉長就逼著張懷義幾個人到鄉農經站辦的基金會,貸了幾千塊錢,完成了任務,在鄉里第三次站隊時,磨坊村全鄉排第一,涂鄉長很是高興,站完隊的中午,又請工作隊的隊員們到飯店喝了一場兒酒。
飯局結束的時候,已是兩點多了,幾個人醉醺醺地進了鄉政府院里,只听有人喊道︰「涂鄉長,你到我辦公室一下。」
涂勇抬頭一看是李記,就到了李漁的辦公室,李記笑眯眯地說︰「你們工作隊這次順利完成任務,多虧你辦法多,一圈子弟兄們都得向你學習呀!不過,銀河村統籌提留還是跟往年一樣,不好收,街上人電視看得多,報紙看得多,對國家哩政策一知半解哩也多,鄉里干部們去收個錢,他們講起政策來一套一套哩,有時候說得咱鄉干們都遞不上腔兒,干張嘴,答不上來。你還得辛苦一下,帶著你哩工作隊轉戰銀河吧,鄉里又延長一個星期時間,你去幫著銀河村完成任務。」
涂鄉長本不太願意的,無奈李記話也說到這份兒上了,再說過了年,鄉鎮政府又該換屆了,自己在鄉里干了兩任副鄉長了,還沒有提拔起來,李漁在縣里領導面前說話可是說一不二的,說提拔誰,一般不會跑譜兒,想到這里,就爽快地說︰「行,我是跟著你干哩,你指哪兒,我就打哪兒。」
李漁笑道︰「我就知道你,涂鄉長,我相信你一定會完成任務!過了年換屆,我會考慮給上級領導建議,給你換個位置。」
涂鄉長听了,喜得站起身來,搓著手,說︰「李記,你休息一會兒吧,我也回屋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