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絕塵宮的晨霜聖女美艷動人,而袁東也說宮中有兩名身份高貴的絕塵宮人。」
「你是懷疑……」
「是與不是調查之後自會見分曉。」
如果貴妃真是晨霜,父皇會中了醉情就不難解釋,那麼貴妃是因為父皇才舍棄了絕塵宮聖女身份,甚至是宮主之位?犧牲了那麼多,卻始終沒能得到父皇的心和愛,貴妃對母親嫉恨入骨也就可想而知。
只是,自古朝廷與絕塵宮勢不兩立,丞相又怎會同意貴妃加入絕塵宮?
「以貴妃和丞相的城府心計,即便貴妃是晨霜,相信他們必然會極力遮掩,只怕不會輕易讓人查出端倪。」
「所謂百密一疏,即便他們百般遮掩,也總會有蛛絲馬跡可循!」
墨炫可沒輕雲那樣樂觀,畢竟抓捕了那麼多絕塵宮人,仍然沒能獲悉絕塵宮的核心機密,可見絕塵宮的保密制度極其森嚴,何況兩位聖女已銷聲匿跡二十年了,知道她們生平的人屈指可數。
「對了,那兩個堂主怎麼樣呢?」
「還是老樣子。」想起火堂主眼底忽閃而逝的幽光,輕雲唇角微揚起一抹冷笑︰她倒也看看,他有何圖謀?
看著這段時間為了鏟除絕塵宮勢力而明顯清瘦許多的輕雲,墨炫心疼不已,同時深深懊悔這麼多年自己一心只想著根除她體內的寒毒,卻忘了暗中培植勢力,否則她也不會如此辛苦。
「你什麼時候審訊那個人?」
「過些時日再說吧,先解決少女失蹤案,至于說貴妃嘛,既然她病得如此嚴重,總要慢慢靜養才是。」
「好。」墨炫了然一笑︰「紫衣衛可查到什麼消息?」
輕雲搖了搖頭︰「就目前掌握的情況,有人用少女和財帛從周國王爺阿木古郎那兒換取戰馬。」
「阿木古郎可是周國皇帝的同胞親弟弟,封地也是所有皇親中最富碩的,他要那麼多少女和財帛做什麼?」
「人心不足蛇吞象!」輕雲精芒暗蘊的眸子里有瞬間的閃爍︰「紫衣衛還查到,當年周國先皇曾有意傳位給阿木古郎,只是太後為免手足相殘所以極力勸阻,最後說服阿木古郎去了封地。不過,阿木古郎一直認為自己的才能並不輸于周國皇帝。」
「原來如此。」
「听說北原郡的風景獨好,有時間我們去走走。」
「好啊!」墨炫頓時心領神會,北原郡緊鄰周國的邊境,夕顏分明是想……微微傾身靠近她的耳畔,墨炫平凡臉上洋溢著明亮而柔和的笑意,嗓音低沉不失魅惑︰「就我們兩個人!」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縈繞,似有若無的藥香溢滿鼻息,輕雲心里不自主地涌起一絲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既安寧又悸動,稍稍側身避開那擾人心緒的源頭,白了他一眼︰「你做夢吶。」
那嬌嗔的模樣熨平了因她避開的失落和悵然,看著她潔白無瑕的容顏泛起淡淡的玫瑰色,顯得純淨又嫵媚,墨炫漆黑的眸子霎時璀璨如星辰,流淌著無限柔情︰「不愧是我……我就知道夕顏格外冰雪聰明,連我每夜做夢都知道!」她及笄後,他每夜都在做著同一個不可對人言說的美夢!不愧是他最愛的女人,真是心有靈犀!
眼見著他居然打蛇隨棍上,輕雲越發不自在起來,微垂著眼簾掩飾內心的波動︰「正經點兒,有人在了。」
「夕顏的意思」墨炫又湊近一些,聲音慵懶而醉人︰「沒人的時候就可以……不正經了,嗯?」眼角余光卻掃了掃四周,深邃且邪傲的鋒芒讓人不寒而栗。
從一開始,綠珀就低眉順眼地站在離著兩人幾步之遙的地方,自然不知兩人之間的異樣。
倒是暗衛們見了個個心神一凜,差點從藏身處跌落,神醫就是神醫,好凌冽的氣勢!
而奉司馬睿之命保護輕雲的兩個暗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志一同地決定還是如實匯報。
「再沒個正經,我不介意讓你嘗嘗自己所做玉鐲的滋味!」
見輕雲慢條斯理地摩挲著腕間手鐲,如沐雨桃花般明媚的臉上似笑非笑,墨炫唇角的魅惑笑容霎時凝滯,連連擺手,討好說道︰「別別別,我開玩笑的!」然後一本正經地朝輕雲作揖︰「小人知錯,大人大量,就饒了小人這一回吧!」
第一次瞧見墨炫這副模樣,輕雲先是一愣,接著噗嗤笑出聲來,最後忍著笑板著臉威嚴道︰「念在你是初犯,本大人姑且饒了你,若再有下次,本大人必重重責罰!」
「多謝大人開恩,小人銘記于心!」
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充斥著兩人的內心,相視著開懷大笑︰「哈哈哈哈……」
看著笑靨如花的輕雲,墨炫滿懷心疼和憐惜︰為了保護所在乎的人,她傾盡了所有心力,卻唯獨忘了她自己,忘了她始終只是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少女,一個恣意歡笑的花季!
而听得笑聲的綠珀猛然抬頭,看著公主明媚的笑顏,雙眸中漸漸氤氳著一層水霧,好久沒看到公主這般發自內心的笑了,于是看向墨炫的眸光充滿了感激。
能讓素來淡泊的公主如此舒心大笑,暗衛們對墨炫的敬佩頓時更上一層樓!
「雲姐姐……」這時,芷嵐帶著秋禾神色焦急地跑來。
急忙斂住笑聲,輕雲伸手扶住氣喘吁吁的芷嵐︰「芷嵐,你怎麼來呢?出什麼事了麼?」
「我,我……」從丞相府匆匆趕來的芷嵐呼吸急促,深冬時節白皙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輕輕摩挲著芷嵐的後背為她順氣,輕雲溫言細語道︰「別急慢慢說。」
深深吸口氣努力平息了喘息,芷嵐緊緊抓著輕雲的手急切問道︰「雲姐姐,我听說母妃病了,是真的嗎?」
與墨炫對望一眼,輕雲微微點了點頭︰「你從何得知貴妃病了?」
「是皇兄派人通知我的,雲姐姐,母妃得的是什麼病?是不是很嚴重?」
輕雲目色一凜,司馬淳明知道貴妃的病情卻不跟芷嵐明說,簡直可惡可恨至極!
只是身為貴妃之父的丞相為何沒有出現?是害怕被傳染?還是……
看著芷嵐焦灼的目光,輕雲緩緩吐出兩個字︰「時疫。」
「時疫?!」芷嵐听罷神情一滯,繼而臉色發白,晶瑩珠淚簌簌而落︰「母妃素來身體康泰,怎會突然得了時疫?」
掏出錦帕輕柔拭去芷嵐臉上的淚水,輕雲柔聲安慰道︰「太醫說,貴妃憂思多慮過度,才由感不正之氣。芷嵐別擔心,我已吩咐許太醫盡全力救治貴妃,相信貴妃一定會康復的。」
憂思多慮過度!
芷嵐無聲低喃著這句話,唇角徐徐扯出一抹苦澀。
為了報復雲姐姐的母親和雲姐姐,母妃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可不就是憂思多慮過度麼?
「雲姐姐,我想去照顧母妃以盡孝道,可以麼?」雖然怨母妃傷害雲姐姐,雖然恨母妃為達目的殘害那麼多無辜的人,可到底是生她養她的母妃,她怎能棄之不顧?
「我明白你的心情。」將她散落在額前的秀發捋于耳後,輕雲清言道︰「只是芷嵐,時疫會傳染,你舊傷未愈,若是不慎傳染了,父皇和我,還有愛你的人都會很擔心很難過,而且墨炫和許太醫已在研究藥方,林側妃和延慶宮的宮人們也會悉心照顧貴妃,你就放心吧。」
「可是……」芷嵐還想堅持。
貴妃本就傷了芷嵐的心,如果芷嵐知道貴妃得的根本不是時疫,在不知道這是有人想保護貴妃的情況下,對芷嵐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她從小失去了母愛,深知其中悲苦,所以她不願芷嵐承受這樣的悲苦,才會答應放貴妃一條生路,雖然貴妃十惡不赦。
輕輕捧著芷嵐淚痕未絕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輕雲故意板著臉問道︰「芷嵐這是不相信我會真的救治貴妃麼?」
看到輕雲眼中的受傷,芷嵐心慌意亂的同時自責不已︰「雲姐姐,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擔心母妃想盡孝道,真的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溫柔拭去芷嵐眼角又溢出的珠淚,輕雲斂起臉上的嚴肅神色,溫柔道︰「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又怎會舍得生你的氣?好了,別哭了,再哭可就成小花貓了。我向你保證,一定盡全力救治貴妃,貴妃痊愈時,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謝謝雲姐姐。」芷嵐眨了眨眼斂去所有淚意。
「我們姐妹之間無須言謝,只要你過得快樂幸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心甘情願。」輕雲牽著芷嵐的手走到緊閉的宮門前︰「去吧,大聲說出你的心意,貴妃會听見也會欣慰你的孝心!」
明白雲姐姐是安慰自己,更明白母妃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有孝心,但芷嵐還是鼓起勇氣對著大門喊道︰「母妃,我是芷嵐,我來看你了,母妃請安心養病,芷嵐會日夜虔心祈求菩薩保佑母妃早日康復!」
聲音高亢而飽含親情,听得眾人潸然淚下。
看著不停呼喊著,淚流滿面的芷嵐,輕雲直盯著緊閉的宮門,似直達床上的貴妃。
貴妃,你該感謝上蒼賜予你這個善良孝順的女兒,否則以你的所作所為,便是死千次萬次也不足以償還你所犯下的罪孽!
而此時貴妃內室中,林憶薇等所有人姿態各異地昏睡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俊美男子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貴妃清理著身子,然後喂她服下湯藥。
听得外面傳來的呼喊,男子頓時神情激動,矍鑠眼瞳中閃爍著淚光,輕聲對始終雙眼緊閉,躺在床上的貴妃說道︰「阿霜,你听見了嗎?嵐兒來看你了,嵐兒是一個很有孝心的好孩子,你的孩子!」
見昏迷中的貴妃微微蹙了蹙眉頭,男子復又說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阿霜,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看著你深陷怨恨中無法自拔,你知道我有多心痛?而且她是無辜的,她的女兒更是無辜,當年我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一錯再錯,放過她們,也放過你自己吧,好不好?」
想著她若是清醒著,必然又會厲聲責怨自己,甚至以他們要挾自己,男子唇角扯出一抹難言的苦澀。
良久,男子給貴妃穿戴好,拿著空湯藥碗瞬間消失無蹤,而林憶薇等人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上前扶起倚靠著宮門的芷嵐,輕雲溫言細語道︰「我們走吧,宴會快開始了。」
「嗯。」芷嵐輕聲回應著,雲姐姐說了會救治母妃,母妃就一定會痊愈!正要與輕雲離開的芷嵐驀然想起什麼,直盯著她小心問道︰「雲姐姐,你怎麼知道我,舊傷未愈?難道林濤……」
「公主不但知道永樂公主受傷了,還因為永樂公主的遭遇吐了血!」輕雲還未說話,綠珀已然憤憤說道,她還記恨著剛才永樂公主居然懷疑公主的好心。
「綠珀,回去自行領罰十大板!」輕雲狠狠瞪了綠珀一眼。
那凌冽的眼神嚇得綠珀慌忙重重跪地︰「綠珀知錯,甘願受罰!」
雖然公主曾經嚴厲警告過不許透露這件事,可她就是為公主感到不平,貴妃和丞相一次次傷害公主,公主卻百般維護永樂公主,而永樂公主非但沒心懷感激,還要公主放過貴妃,簡直太過分了。
耳听得輕雲那樣斥責綠珀,芷嵐明白綠珀說的是真的,頓時懊悔自責不已,雲姐姐身體本就不好,又因為她吐了血,豈不是雪上加霜?于是緊緊抓著輕雲的手,無語凝噎︰「雲姐姐,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愧疚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別听綠珀胡說,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輕輕將芷嵐擁入懷中,輕雲柔聲道︰「為了我,你犧牲了終身幸福,是我對不起你!放心,林濤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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