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軍生正忙著往身上糊泥巴,忽然發覺腳腕兒上猛地一痛,低頭看時,只見一只碩大的花蜘蛛正趴在他的腳背上,頭朝他的腳踝用力啃。
一掌拍死了那只花蜘蛛,但是已經遲了,腳踝上被咬到的地方一片青黑。
尉遲芬芳看到他的腳,心頓時拔涼拔涼的。但是此刻不是驚慌失措的時候,更沒時間去傷心難過,她飛快地私下一劫衣服下擺,用力纏住他的小腿肚子,避免毒向上蔓延。
但是效果並沒有想象的好,那片青黑很快擴散開來,腳腫成了饅頭。
取出鋼絲牙,找到帶爪的部分,用力刺破了傷口,她忽然趴到他的小腿上,用力吮吸起他的傷口。
一切發生得太快,邢軍生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小嘴兒已經吸了兩口了。
「尉遲,快停下,不然你也會中毒的。」邢軍生想要用力推開她,但是她抬起了頭,堅定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是一個組的隊友,不是麼?打從我們一起走進這片林子里,我就想,我們倆從此要生死與共了,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尉遲芬芳說。
「我沒有,我發誓,我真沒這樣想過,所以,你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趕緊往前走,說不定天黑以前,你就能走出林子,然後帶著霍少將他們回來救我。」邢軍生急忙搖頭說。
「好吧,你有沒有這麼想過那是你的事。我不但這麼想,也會這麼做的。我知道我沒有齲齒,唯一的一顆也拔掉了,變成了這顆鋼絲牙,我也沒有口腔潰瘍,所以,理論上來講,我給你吸毒是安全的。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大不了我們倆一起死在這里。」尉遲芬芳說。
「尉遲,我們還算不上戰友,只不過是一起受訓罷了,你沒必要為了我犧牲的。」邢軍生繼續勸說道。
「如果我現在不能跟隊友一起同生共死,那麼將來在真正的任務中,也會拋棄戰友獨自逃生的,這樣的人活著,只能害了以後的戰友,不如早點兒死在這里。」尉遲芬芳堅定地說著,兩只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腿。
邢軍生無奈,只能任由她繼續。
盡管她在幫他吸毒,但是還有少量的毒素不可避免地通過血液慢慢往身體各處流散,邢軍生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沉,整個人都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來,最後,他終于倒下了。
「邢軍生,你別死,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撇在這里喂野獸呀!」尉遲芬芳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的舌頭已經有些腫了,好在除此之外,她還算正常,腦袋和手腳都能靈活地轉動,她哭了一小會兒,立刻意識到,天已經黑下來了。
模索著把周圍的柴草聚攏來,她點燃了柴草,嗆人的味道刺入呼吸道時,她忍不住咳嗽起來,眼淚再次流出,她分不清是因為害怕、傷心,還是單純地被嗆到。
好在昨夜邢軍生守了一整夜,她睡足了覺。
今晚,她知道她必須守著他,直到天明。
這一夜真的很漫長,身邊是一個不知死活的隊友,除此之外,到處都是昆蟲,還有偶爾路過的野獸。
尉遲芬芳想起自己之前的十四年,爸爸殺了人,媽媽帶著她改嫁,那一年她五歲。
繼父是個魔鬼,總是趁媽媽不在的時候,猥瑣她,還威脅她,不許告訴媽媽,否則就打死她。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接近一年,直到有一天,媽媽因為跟人換班,提前回家,這才發現了繼父的獸行,他們廝打的過程中,媽媽用剪刀割破了繼父的大腿,繼父則用力掐死了媽媽。
等到他發現大腿動脈破了,血流不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至今尉遲芬芳還記得,繼父可憐巴巴望著她說︰「芬芳,求求你,到對面的王大媽家,讓他們叫救護車來送我去醫院。」
他們發生爭吵的時候,他插上了門栓,他們家是個**的小院兒,除非大聲喊,鄰居根本听不到里面的聲音,但是此時,他已經渾身無力,根本喊不出來了。
尉遲芬芳用充滿仇恨的眼光看著他,一聲不響地縮在角落里,她媽媽就躺在她旁邊,眼楮瞪得老大,身體卻一動不動。
她害怕極了,但她小小的腦袋里,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眼前這個禽獸繼父如果好了,一定不會放過她。
所以,她就那麼呆呆地看著他,看著血從他的大腿上不斷地往外流,直到他倒在血泊中。
其實,以她現在懂得的醫學常識來看,即使她當時出門去求鄰居來救他,他也活不成了。畢竟,那時候電話什麼的都不太方便,救護車更不可能及時上門,而他被扎破的卻是大動脈。、
但是當時,她心里想的就是,讓他死!
回想起這一段,她的身體忍不住一陣陣發冷,即使天氣如此炎熱,她還是悄悄地靠在了邢軍生的身邊,用力摟住他的後背,听著他沉穩的心跳,她才稍稍覺得安心。
後來的日子里,她成了一個流浪兒,沒有人願意收養她,像她這樣擁有一個被槍斃了的殺人犯父親,又有一個殺死了她媽媽的繼父,任誰都會覺得晦氣的。
她只好到處去討飯,車站、碼頭,飯館、菜市場,哪里人多,她就去哪里,總有些不認識她的人,會好心給她一毛兩毛錢,或者是給她買一碗熱湯面。
她就這麼混到了十歲,直到她的親叔叔尉遲江找到了她。
那時候,她已經學會了坑蒙拐騙偷,完全沒有半點女孩子應有的模樣。
叔叔帶她去了香港,在那里,她終于過上了溫飽有保障的日子。但是叔叔是一個殺手,他的生活也不安定,時常在世界各地飛。
整整四年的時間里,只有少數的時候她被迫去學校讀,大多數時候她都會逃學。
叔叔沒有時間一直守著她,便把她托付給鄰居家一個開武館的武師,武師的老婆對她很好,總喜歡做好吃的給她,而她就整天跟著武師學習拳腳功夫,日子過得溫暖而愜意。
偶然的一次,叔叔遇到了來香港辦事的小時候的朋友岳建華,岳建華發現了她,她的資質她的經歷,無一不令他感到心疼和憐惜。
經過激烈的爭辯,叔叔終于同意讓她跟著岳建華走。
畢竟像她這樣一個整天只喜歡打打殺殺的孩子,既不肯念,也不肯像尋常女孩子那樣描眉畫眼收拾家務,跟著岳建華走,將來她會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做他們那一行也會有危險,但誰讓她早已錯過了長成一個溫柔女孩子的機會呢?
其實平心而論,特訓隊的生活是尉遲芬芳很喜歡的一種生活。女孩子只有一個,她不拿自己當女的,那些人也沒有一個當她是女的。
這樣很好,最起碼她不用像那幫女孩子一樣,整天唧唧歪歪,為了某個男生而神魂顛倒,更加不用將來嫁給某個男人,煮飯洗衣生孩子,
一想到會過上那種日子,她就十分懷疑,她終有一天會把她未來的丈夫掐死。
特訓隊多好啊,她每天除了訓練,什麼都不用想,如果她做的出色,將來她還可以有機會去做一個女軍官,管理很多兵蛋子,多威風啊!
更重要的是,做了女軍官之後,她會有很多薪水,可以想買多少好吃的就買多少,而不用每一分錢都從叔叔手里拿。
雖然叔叔心甘情願養著她,但她從小就習慣了肚里,不到六歲就能獨自生存的人,怎麼可能永遠靠叔叔養活?
所以說,到了特訓隊,尉遲芬芳的感覺就是魚入大海,那種愜意,根本無人能夠明白,但她自己很清楚,這里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而邢軍生,一直以來都是她想要超越的目標,他每一個訓練項目成績都比她好,除了拆彈和穿越障礙。
這兩樣,是她的拿手,開玩笑,從小就做乞丐和小偷,她逃跑的速度自然無人能及,靈巧的雙手,更是沒有一個男隊員能夠超越。
嗯,她覺得比較滿足,起碼他不是萬能的,他也有比不上她的地方。
但是眼下,他是不是要死了?一想到這一點,她就有些惶恐,她不願意從此後少了一個榜樣。
為他吸毒的時候,她真的什麼都沒想過,換成是任何一個隊友,她都會這麼做的。
就像他用一根棍子去擋住毒蛇對她的進攻一樣,如果他沒能及時抓住那毒蛇的七寸,那麼它很有可能給他致命的一口,當時他不是也絲毫都沒有猶豫麼?
他們是隊友啊,隊友就應該這樣的,不是麼?
在進特訓隊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可以有這種關系——生死與共。
這種感覺很好,很溫暖,是她做乞丐四年的時間都沒有感受過的,也是她跟著叔叔生活了四年時間所沒能體會到的。
那時候,她只是覺得,武師的老婆有點兒像媽媽,而叔叔,則比爸爸更好,她覺得很滿足。
為此,她更加想要努力做出成績來,等她當上一個威風凜凜的女軍官的時候,他們肯定會為她感到驕傲吧?
尉遲芬芳正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感覺到她抱著的人開始胡亂扭動著身體,緊跟著,他轉過了身。
她以為他醒了,正想要叫他,卻感覺到他身體格外地燙,她不由得伸手去模他的額頭。
糟糕,他發燒了!難道蠍子毒最終還是無法排除體外,會要了他的命麼?
這麼想著,她忍不住流下幾滴眼淚。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隊友有生命危險,她感覺茫然而無助。
邢軍生口里做著吞咽的動作,大概他在夢里肚子也很餓吧?只可惜,他現在這種狀況,她根本不敢離開他去找吃的,雖然天色已經發白了。
忽然,他猛地摟住了她!
這是什麼狀況?難道他在發惡夢?她忍不住輕輕搖晃著他,不停地叫著︰「邢軍生,邢軍生!」
可惜,他根本听不到她的叫聲,只是用力地摟著她。
男子的氣息濃郁地包裹著她,令她一時之間忘記了掙扎。
接下來,他就開始喃喃自語,說的什麼,她一概听不清楚,只是依稀听清出了一個名字——炎炎。
他念叨了無數次之後,然後伸手開始在她後背撫模。
這是一種什麼狀況?小時候繼父猥瑣她的時候,會用他的髒手模她的胸口,捏她的小圓豆,卻從來沒有模過她的後背。
他,他到底要干什麼?耍流氓麼?她有些慌亂地想,卻忘記了自己如今已是身手不凡,完全可以放倒這個圖謀不軌的男人。
心慌意亂中,他忽然吻上了她的唇,她頓時呆住了。
他並非像個流氓那樣急迫,而是十分溫柔地,一點一點侵入她的口腔,活了十四年,她從不知道男子的親吻是這樣的。
渾身哆嗦著,想要推開他,但卻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莫非昨天的蠍子毒已經侵入她的身體,破壞了她的神經系統麼?她這樣想著,大腦卻無法集中,顫栗的感覺從舌尖傳遞到渾身每一個地方,那感覺,美妙至極!
她顫抖著想要用舌頭把他的舌頭推出去,但是他卻趁機更進一步,只抵達她的喉嚨,她的身體再度發軟。
我此刻該是像一根軟面條一樣了吧?是親吻的緣故,還是蠍子毒的緣故?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只是順著身體的本能,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她在他懷中顫抖,沉迷,直到他的手掌覆上了她胸前的蓓蕾。
她猛然驚醒,他真的是在耍流氓,而且是在夢里!
一根堅實而灼熱的東西抵在了她的大腿上,耳邊傳來他再度的呢喃︰「炎炎!」
她立刻被一種羞愧和失落所包圍了,原來他是在夢里,把她當做了那個名叫炎炎的女孩子。
這簡直比當初繼父猥瑣她更令她感到恥辱,她是什麼?一個替代品,一個被人耍了流氓,卻還是替代品的下賤貨!
這一刻,她頓時怒不可遏,揮手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沒打落他一顆槽牙,算是便宜他了。
緊跟著,她就起身走到了離他幾米遠的地方,一個人靠著樹干拼命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