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芬芳望著華麗麗暈倒在她腳下的邢軍生,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
她又想起了五歲多,第一次離開家去乞討的情境。
爸爸死了,媽媽死了,可惡的繼父也死了。這些人,無論是她愛的,還是恨的,都離開她去了另一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空蕩蕩的屋子。
她覺得很餓,還好是夏天,不然她很快就會凍死。
她走出家門,走了好一段路之後,才想起,她忘了鎖門。不過,她實在沒力氣回去鎖門了。
接著她又想到,即使她不鎖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她家偷東西吧?鎮上的人都覺得她是個掃把星,克死了親爸親媽不算,就連後爸也克死了,誰會去她們家偷東西,小偷也害怕惹上晦氣。
她一個人茫然無助地走著,肚子不時咕咕叫兩聲,那聲音令她覺得更餓了,她索性坐在馬路邊上。
或許是她髒兮兮的臉,加上被血漬弄得黑紅的衣服又沾滿了土,所以路過的人自然就把她當成乞丐了。
她沒有開口,但路過的人一個個都避若蛇蠍,繞道走,生怕她開口乞討。
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她都已經餓死了,終于過來一個老女人,那女人滿臉皺紋,穿著很樸素的藍布衣裳,她走到她面前,輕輕嘆了口氣,模了模她的頭發,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一角錢,塞進了她的手里。
「唉,可憐的娃,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受罪了。」她慢悠悠地說了句,然後轉身走了。
那一天起,她成了一個真正的乞丐,她開始學習如何乞討,如何博取善良的人的同情,她活得慢慢不那麼苦了。
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內心深處,根本不想做一個乞丐,她想做個堂堂正正的人,穿著體面的衣服,光明正大走過每一條大街小巷。
現在,她的願望就在咫尺之遙,之遙她通過了訓練,她就能夠活得軍官頭餃,從此成為一名受人尊敬女軍官。
可是,這一刻,她在心里默默祈禱,只要能夠讓腳下這個男人活過來,她寧願再去做乞丐。
他的身體好燙,毒素還在他體內肆虐,但是她卻毫無辦法。這里是熱帶叢林,溫度總在26度和30度之間,這里沒有冰塊,有的只是蚊蟲和各種毒物。
尉遲芬芳忍不住掉下眼淚,很多年都沒掉過眼淚了。打從她成為一個真正的乞丐起,除了欺騙別人的同情時,她會掉眼淚,其他任何時候,哪怕她生病了,或者挨餓,甚至于挨打,被狗咬,她都沒有掉過眼淚。
但是現在,她真的很傷心。她無法眼睜睜看著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同伴死去,她必須想辦法!
想起從前不知在哪里听說過的,高燒不退可以放血,她決定試一試,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萬一治不好你,邢軍生,你做了鬼也別怪我,我真的盡力了。她絕望地想。
取出鋼絲牙,找到帶鋼爪那一端,用力把鋼爪刺進了他被咬到的傷口處,那里還是一片青黑,她弄破傷口,用力往外擠血。
擠出來的血開始有些發黑,漸漸地,血變得鮮紅了。
周圍有蚊蟲瘋狂地叫囂,大概是嗅到了血的味道。
你們這些吸血鬼,他的血液里都有毒了,你們還不肯放過他麼?她憤憤地想著,隨手拍死一只蚊子。
忽然,她的腦袋里靈光一閃!
螞蝗,對,螞蝗!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可以用螞蝗來吸食他體內的毒血,這樣他的毒或許有希望能解。
她繼續往外擠血,周圍的濕地里,螞蝗嗅到了血的味道,紛紛爬了過來,她把邢軍生放在地上,用布包裹好他的頭,怕螞蝗鑽到他的耳朵里,然後,她就坐在一旁,任由那些小型吸血鬼爬到了他的身體上。
很快就有幾只螞蝗抽搐著,死在了他的身體上,但是其余的螞蝗,還是前赴後繼的吸血。
她對于這種生物的愚蠢真是忍不住感嘆,如果是人,看到同伴死去,逃命都來不及吧?
當邢軍生身上趟著十幾只螞蝗,剩下的螞蝗繼續歡快地吸著血的時候,她明白,他的毒差不多清了。
她往他身上涂抹麝香草,那種怪異的味道,弄得螞蝗們實在呆不住了,加上它們也吸飽了血,一個個便從他身上爬開了。
尉遲芬芳想,老兄,將來你要是得了血吸蟲病,可千萬別怪我啊,我這是為了救你的小命!
邢軍生其實除了蠍子毒,還有濕熱,他是個地道的北方人,第一次來到熱帶叢林里,自然是水土不服,同時氣候也難以適應,重重夾雜在一起,這才令身體結實的他倒下。
尉遲芬芳這麼一整,歪打正著,替他放了不少血,又清除了傷口處的腐肉,因此,到了下午,他的燒漸漸退了。
邢軍生再度睜開眼楮,就看到尉遲芬芳拿著一片芭蕉葉,上面盛滿了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水,正在往他嘴里滴。
「這一覺睡得我骨頭都痛了,辛苦你了。」他離開唇沖著她一笑。
「謝天謝地,你終于又活過來了。」尉遲芬芳誠心誠意說。
「嗯,我活過來了,這就去給咱們找吃的。」他說。
這時,他看到一只野兔正在不遠處的草叢里警惕地吃草,不時還停下來,還四處張望一下。
他沖著尉遲芬芳招了下手,尉遲芬芳湊過來,他附在她耳邊說︰「你的鋼絲牙,看看,能不能逮住那只兔子。」
尉遲芬芳依照他說的,取出鋼絲牙,對準了兔子的方向,猛地發射。
只听一聲哀鳴,兔子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尉遲芬芳跑過去,拎著血淋淋的兔子回來了,她的表情十分興奮︰「看,我成功了,我們晚餐有東西吃了!」
這時她完全忘記了,她第一次吃蛇肉的時候,那種嫌棄的樣子。
看著邢軍生利落地剝著兔子皮,她有些疑惑地問︰「喂,邢軍生,你們家以前是獵戶麼?」
「哈哈哈哈!獵戶?虧你想得出!」邢軍生笑得前仰後合。
「你要不是獵戶,肯定就是屠夫,不然怎麼剝皮這麼利索?」尉遲芬芳不服氣地問。
「我家既不是獵戶,也不是屠夫,只不過因為我老媽喜歡吃兔子肉,所以我家經常買兔子。偏偏我媽最討厭剝兔子皮,所以一般都是我老爸干這事兒,但是我爸很忙,常常會出差,所以我爸為了討好我媽,就訓練我剝兔子皮了。」邢軍生笑著解釋。
一只兔子進了肚子之後,邢軍生和尉遲芬芳都覺得有了力氣,看看天色還不算太晚,兩個人拿出指南針,找準方向之後,繼續前進。
天快要黑的時候,他們找到一顆大樹,正準備安營扎寨,忽然听到了人聲。
尉遲芬芳激動得想要沖過去,卻被邢軍生一把拽住,同時捂住了她的嘴。
「小心,說不定是敵人。」邢軍生在她耳邊輕聲說。
尉遲芬芳只覺得他身體里散發出的那種男子氣息瞬間包圍了她,使得她差點兒忘記了剛才想要做的事。但是她只楞了幾秒鐘,就清醒過來。
兩個人躲在大樹後面,豎起耳朵,听到了有人在說話。
他們說的似乎是東南亞一帶的話,兩個人都听不懂,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跟著,他們就听到了女人的哭泣聲。
「求求你們,放我們回家吧!」一個女孩說著不太標準的國語,似乎帶著兩廣一帶的方言的味道。」放了我們吧,我們要回家。」跟著有別的女孩子也附和。
哭泣聲參雜著哀求聲,听聲音總有七八個女孩子。
「閉嘴,不然殺了你們!」惡狠狠的聲音,也換成了國語,只是更加不標準,不但生硬,還帶著不知哪里的方言味道。
女孩繼續哭泣,然後想起了耳光的聲音,女孩終于噤聲,輕輕啜泣,最後,沒有聲音了。
「他們應該是綁架女孩子,帶到其他地方去賣吧?」邢軍生小聲說。
「我在香港的時候听說過,他們拐騙了中國女孩,然後賣到泰國的妓院里去,有些人販子就靠這個發了家呢。不過那些被賣掉的女孩就慘了,有些得了性病,有些死在泰國了,只有少數活下來,但是每天都要接不止一個客人。」尉遲芬芳說。
「我們怎麼辦?如果有武器的話,一定能把她們救出來,可我們倆什麼都沒有。」邢軍生郁悶地捏了捏拳頭。
「我們有鋼絲牙,可以用它來搶奪武器。」尉遲芬芳得意地笑了下。
「好,我們等半夜再動手,那時候他們肯定都困了,只有少數人才會醒著,就算是醒著的,恐怕警惕性也都降低了。只要殺了幾個看守,就能把那些女孩子救出來。」邢軍生說。
「那好,現在我要先睡一會兒了,反正你白天也睡夠了。等到可以動手的時候,就叫醒我,然後我們就一起行動。」尉遲芬芳說。
「放心睡吧,到時候我叫你。我有種預感,今晚的行動,肯定能讓咱們立個大功,到時候霍少將肯定會給咱倆加分的。」邢軍生信心滿滿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