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林氏的臥房,燈火亮了一夜,林氏在桌前坐了整夜。
隔日清晨,侍女將此事告知了蘭惜,她便立刻去了林氏的臥房,果然見她端坐在桌前,依舊穿著昨日的衣衫。
「娘,怎麼一夜不睡?」蘭惜急忙拿來披肩給林氏披上,給她坐僵硬的身子按摩起來,「娘,再怎樣也別同自己的身子果不起,你若是這個時候病了,那邊兒還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林氏拉住正在給自己按摩的小手,將蘭惜拉到跟前坐下,認真地注視著女兒,低聲說道︰「為了主母之位,我努力了那麼久,竟在最後關頭被人搶走,要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娘,我們來日方長,總是有辦法的。」蘭惜見林氏這般落寞,忍不住安慰了幾句。
「好不容易熬到了這個時候,卻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我真是傻,竟然相信你爹說的話,竟然相信是季氏施壓才讓你爹一直無法將我扶正。」林氏最恨的卻是沐青揚的敷衍,她自問為他費盡心機,卻不料落得如此下場。
之前,他為了夏氏將她關入暗房送去北苑,這些她都咽下了,至少如今她回來了,她深知何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是如今他竟是這般高興地續弦,到底將她這個為他和沐府辛苦了那麼久的侍妾置于何地?
「娘,虞大人的女兒還未進府,娘又何必擔心。」蘭惜皺眉,總覺得她娘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讓她有一種即將淪為魚肉之感。
「御史大人的女兒入了沐府,還有我們的地位嗎?弘景是長子倒也罷了,若不是為娘在府里的地位,你以為你這個二小姐的吃穿用度能和流雲一樣麼?蘭惜,你至今都不明白為娘為什麼要坐上主母之位嗎?」林氏握緊蘭惜的手,恨恨地說道,「坐不上那個位置,你就一輩子都是庶女,一輩子矮人一截,背負著庶女的名頭,永遠被人看輕。」
林氏便是如此,從前的林氏便是庶女,就因為她庶女的身份,到了沐府之後連下人都不將她放在眼里,後來要不是季氏死了,她又刻意表現,老爺又怎麼會讓她掌家,但是她掌家多年,那些個下人卻未曾完全屈從于她,為何?就是因為他們依然沒有將她這個庶女侍妾放在眼里。
「那麼娘打算怎麼辦?」蘭惜很想抽回手,她娘盯住自己的目光太過灼熱,讓她愈發地驚怕。
「蘭惜,你是娘的親生女兒,娘從小對你嚴厲,就是想讓你嫁入高門大戶,成為人人稱羨的世家夫人。」林氏的眼底閃著炙熱,蘭惜是她最後的籌碼,她絕對不容許自己就這樣認輸。
這會兒,蘭惜終于听明白林氏的意思了,這是要用她的婚姻來換取她娘的地位麼?
「不,我不同意。」蘭猛地抽回手,倏地退得老遠,防備地望著林氏,「娘,我早就同你說過,我喜歡人是誰,縱然你不願意幫助我,也請你不要阻攔我。」
「你瘋了麼?你到現在還想著沈逸?」林氏也跟著站了起來,只是坐了整夜,雙腿有些發麻,只見她身子晃了晃還是坐了下去,她雙拳緊握,精致的妝容經過一夜早已化開,如今仔細一看竟有幾分可怕。
「娘,我喜歡他,我要嫁給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嫁。」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蘭惜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地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她知道,若是今日她妥協了,那麼明日她娘就真的會為她挑選一門親事,就這麼把她嫁了。
她絕不屈從,絕不容許她這樣犧牲她的幸福。
‘啪’地一聲,林氏一個巴掌甩上了蘭惜的臉頰,蘭惜白皙的臉上清晰的指印,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林氏,從小打到林氏對她雖然嚴厲,卻從沒打過她。
「沈逸如今窮追猛打要娶的人是流雲,整個臨陽城的人都知道,流雲嫁給他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辛辛苦苦培養你成人,難道就是要你去做人家的侍妾,在沐府被流雲壓著長大,到了婆家你還要被她壓著一輩子嗎?」林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和蘭惜說過很多回不要再想沈逸,那是她長姐的男人,可是她卻偏偏肖想至今,當真是讓她氣急派壞了。
「憑什麼是她,我也是我爹的女兒,論樣貌論才情我哪一點比不上她,為什麼她能嫁給沈逸,我就不能。」蘭惜也是氣急了,平日里的溫柔賢良早就不見蹤影,這會兒她只是想為自己爭一爭。
「你還不懂嗎?我從小教你的都白教了嗎?沈逸要娶的不單單是臨陽城首富的嫡長女,還是京城權貴季氏的外孫女,你真的以為沈逸非流雲不娶麼?別天真了,男人的深情不過是手段而已。」林氏兩只手抓著女兒的肩膀,想要她清醒一點,不再拘泥于情愛之中,宅門之中哪里有那麼多情愛。
蘭惜後退兩步,淚水沿著臉頰緩緩滑落,她一直都相信憑著自己的才貌雙全定然能讓沈逸愛上她,可是如今卻被她娘一席話打擊地說不出話來。
竟是如此麼?這才是沈逸不看自己一眼的理由麼?她輸的並不單單是庶女的身份,還有娘家的背景,她娘說的沒錯,林家不過一介商賈,而流雲的娘卻是京城權貴季氏的嫡女,這般榮耀的身份,是她永遠都無法擁有的。
可是她恨,她明明比流雲出色,卻永遠都屈居在她之下,她是嫡長女,她是季氏嫡女的女兒,她是坐擁三千寵愛的女子,可是她明明不學無術,嬌縱跋扈,為什麼偏偏是她。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會盡快為你選一門親事,你也快要及笄,到時候便直接定親。」林氏的眼中閃過堅定,她望著女兒失魂落魄的神情,心底微微一痛,可是不管怎樣,她都不能讓自己輸在這里,她努力了那麼久,為了弘景的未來,她絕不容許別人搶走該屬于他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