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奔波了兩天的關系,流雲睡了兩個時辰之後便開始發燒,昏昏沉沉的,淺瀾發現之後不敢給她用藥,怕傷著流雲月復中的胎兒,只能找了一條厚厚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又把暖手爐放到她的懷里,想著讓她暖和一些。
流雲睡得並不安穩,身子發冷,乏得厲害,渾身無力,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痛苦回憶又重新泛濫起來,沈逸的冷酷,她爹的無情,還有蘭惜和林氏的狠毒,她怔怔地立在玄關處,看到了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自己。
「不要……不要回去,不要……」她呢喃出聲,顫抖得厲害,她曾經無數次想過也許如今的重生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終將要回到痛苦的前世,但是真的當她再次重返前世,卻承受不了那股痛苦。
痛的並不是家人的無情和沈逸的冷漠,而是要離開那個將她捧在手心里的東方曄,她不要離開她,無論如何她都不想離開他,她只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曄……不要……我不走,不走……」流雲激動地喘息,雙手無力地抬起,在空中胡亂地掙扎著,帶著哭腔的聲音,「曄……求求你,不要走……」
然後,她被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一雙有力的大掌將她的雙手拉下來,放回被子里,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安撫道︰「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邊。」
「曄……」流雲滿是淚意的聲音,仿佛做了噩夢一般的痛苦表情,讓抱著她的人心痛萬分。
「雲兒,醒一醒……」東方曄溫柔如水的聲音在流雲耳邊輕喃,「不哭了,醒一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安撫了流雲的哭泣,她緩緩地睜開眼楮,迷茫的雙眸中仍含著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而在她模糊不清的視線里,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曄?」小心翼翼地試探,流雲才張了張嘴,便被某人封住了,以唇。
他用了最實際的行動告訴她,他來了。
半個多月不見的思念,看到她哭成淚人似的心疼,都傾注在這一吻上,細細密密地輕啄著她的嘴角,柔情似水。
「做惡夢了?」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見到過她做噩夢的樣子,那個時候她叫的是沈逸,說的是那些他听不懂的話,但是這一次她哭泣著喚的卻是他,她讓他不要走,滿是委屈又不安的哀求,讓他的心越發柔軟了起來。
她真的是個,讓人疼到骨子里去的小丫頭。
待她的茫然勁過去,她終于皺起了頭,疑惑地問道︰「曄,你怎麼來了?」
說起這個,他就有氣,這丫頭懷著身孕,居然千里迢迢從臨陽城跑來京城,上次她跑去北邊找他讓他感動萬分,這一次她跑來找他卻是讓他十魂去了九魂半,想到她懷了孕還奔波勞累,他就擔心得要命。
「你就是要把我急死就對了。」來的路上還想著見到她要好好地教訓她一頓,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可是真的見到了她,卻是什麼都拋之腦後,只想著該如何疼惜她。
「曄……」流雲以為東方曄生氣了,便一股腦兒地埋到他懷里撒起嬌來,「人家想你了。」
軟糯的聲音,直直地甜到東方曄的心里,縱然他有天大的氣也早就煙消雲散了,更何況他原本就不可能真的同她置氣。
「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淺瀾說你發燒了。」東方曄將被子拉高,蓋到她的脖子處,只留下一顆小小的腦袋,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似乎還有些熱,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沒事了,之前可能是因為趕路有些累,這會兒睡足了也就好了,放心吧。」流雲不敢對他說自己這會兒尚有些惡心,身子又虛得厲害,瞧著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定然是接到她的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
想到這里,她忽然怔怔地發起呆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已經這麼依賴他了,發生什麼事便先想到他,總覺得只要有東方曄在身邊,天大的事都能解決。
「曄……」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委屈地瞅著他,扁了扁說道,「瀾姨要你出賣色相,我不肯,就跑出來了。」
「……」臨陽城的事,他已經從雨宸那里知道了個大概,他還沒問,這丫頭倒是簡單明了地說了這麼一句讓他無語的話,什麼叫出賣色相?怎麼好好一句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就這麼古怪呢?
「听說你把侯府給燒了?」東方曄的眼底閃著戲謔,這丫頭打從嫁給他之後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會讓倒好,縮著腦袋給他賣起乖來了。
「你放心,清風苑沒事。」流雲順口應了一句。
本想板著臉的東方曄,這會兒是真的忍不住輕笑出聲,點了點她的額頭,滿眼的寵溺,無奈地搖頭︰「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做。」
「不是我,是有人想把我給燒死,所以以免我真的被人給害死,我就將計就計跑出來了。」流雲撇撇嘴,原本並不想告訴東方曄這件事,但是她也不願意背了火燒沐府的黑鍋,萬一這家伙到時候要同她算賬,她可賠不起。
「誰?」原本溫情脈脈的臉龐,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東方曄的眼底閃過殺意,冷若冰霜地眯起眼,「誰敢動我的女人?」
「沒辦法,你又不在府里,遠水救不了近火,等你回來的時候也許我早就成為一掬黃土了。」流雲口不擇言地胡說起來。
東方曄輕拍了下她的頭頂,低斥道︰「不許亂說。」
嬌氣的小丫頭難得露出孩子氣,吐了吐舌頭,默不作聲地靠在他的懷里。
其實東方曄知道,她是想緩解僵硬的氣氛,也想減輕他的愧疚,若是流雲真的在府里出了點什麼事,東方曄恐怕真的不會原諒他自己,將她娶回來卻束之高閣,自己跑來京城,一呆就是大半個月,他的心里肯定比誰都著急。
「曄,我很想你。」流雲微微抬起頭,任由眼底的思念蔓延開來。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願意承認,所有的順勢而為,所有的將計就計,所有的一切一切其實都只是她的借口,她真正會跑來京城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她想他了,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