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華發自內心的敬重兩位老人,和那些父憑子貴的家長相比,周書記父母親無疑太低調,低調得令人發指。鄧華了解過周益銘的履歷,這位政治明星從機關起步,歷任科員、副主任科員、教育局局長。
也正是在教育局局長任上取得的政績,讓他走上副縣長的寶座,扶正後不久調到市委辦公廳。如果不是有兩位老人,僅僅是上位縣長的那幾個月,足以讓周益銘做很多事,更不要說其後更加顯赫的市委督查室主任！
不需要過度渲染,只要身為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兼督查室主任的周益銘稍稍展示一下自己的家庭,就會有無數人上趕著巴結。看看地面有點殘破的水泥,頂棚和牆上帶著油墨清香的報紙,就知道周益銘的父母親是如何的可愛。
「每年只有這些報紙拿回來,他們才不會生氣,每年都要重新裱糊一遍。」注意到鄧華的眼神,周益銘輕聲說,「當教育局長那年,拿回來的不是報紙,是一批過時的卷子,只因為比報紙干淨一點。嘿嘿,你猜怎麼著?老太太愣是拿笤帚嘎達把我打出去！」
鄧副書記樂了,怎麼看老太太都是一個慈祥的老人,沒想到那麼厲害。老太太仿佛沒听見兩個人的話,從爐膛里扒拉出幾枚烤土豆,用掃炕笤帚拍打一番,再用一條全新的毛巾擦過,才放到盤子里擱到兩個人中間。
「往炕里坐,到家了就不要客氣,銘子很少往家里領人,就連他媳婦,咳咳,先吃烤土豆,大娘去做飯。」
大概是說突嚕嘴了,老太太有點尷尬,掩飾著走出去。周益銘示意鄧華月兌鞋上炕:「上炕坐,要不然老太太和老爺子會不高興的,我那媳婦就因為這,才不受歡迎的。嘿嘿,老人家總有老說道,家里人一定要有家里人的樣子,外外道道的他們別扭。」
「這火炕坐著真舒服！」
熱呼呼的火炕,坐上去從里到外暖和過來,就有一點不好,一定要端坐！幸虧鄧某人練過,否則像坐禪一樣盤腿大坐還真是不習慣,沒一會兒老爺子拿上來一個笸籮,里面盛著葵花籽、花生、窩瓜籽,中間用紙殼間隔開來。
老爺子一臉難為情:「鄉下地方沒有什麼好東西,過年的嚼和嘗嘗,烤土豆有點火老,不喜歡就放著。」
「嘗嘗土豆,」周益銘拿起一枚土豆,也不剝把辣椒醬在上面一抹,一口咬掉一小半,「小時候糧不夠吃,土豆算是一個補充,嘿,當初拼了命考大學,就是要一輩子不吃土豆。這幾年也許是年紀大了,每一次回來都要吃烤土豆,特別馨香！」
關東鄉下的烤土豆鄧華第一次品嘗:「好吃,辣椒醬更好吃,大爺千萬不要麻煩,吃點家常菜最好。」
「不麻煩,」老爺子笑眯眯的,「小雞早就拾掇好的,肉也是殺年豬準備妥妥的,一會兒就好！」
隔著里外間之間的小窗戶,看著老兩口在廚房忙活,鄧華居然有點羨慕:「家的感覺真好,我的老爸老媽不是忙著賺錢就是忙著游玩,雖然對我的關愛不少,卻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馨,我真羨慕大哥。」
「你知道嗎?」周益銘臉色有點古怪,半晌才續道,「我是爸爸媽媽撿來的孩子！」
「啊?」鄧華徹底傻掉了,沒想到周益銘居然是養子,小鄧同志眨眨眼,終于擠出一句,「生恩不如養恩！」
周書記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當年要不是爸爸媽媽將就我,小時候的肺結核足以要我的命,哪里還有我的今天。老人家不要我拿回來的東西,讓我心里很不舒坦,可是卻又沒辦法。」
「記得大哥說過一件事,」老周如此推心置月復,鄧華終于對之前的芥蒂釋然,為兩個人點上煙,「仕途上的軟肋就是縣區履歷過于單薄,城北區的任職經歷不會讓大哥後悔！」
周益銘眯起眼,之所以奔波二百多里把鄧華帶到老家,就是要和小鄧同志交心。既然被發配到城北區,周書記已經認命,但是認命不等于頹廢,從一個棄嬰走到今天的位子,周益銘遠比其他人更懂得珍惜。
盡管晉升副廳遙遙無期,可是畢竟還沒有走上絕路不是嗎！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周甚至懷疑,是自己和美女主持人的關系被那邊探知,才會授意某些人,把自己一腳踢開。
不過那邊太小瞧了自己,只要沒有一棍子打死,他周益銘絕對不會放棄！老周很清楚一件事,城北區的崛起事關自己的前程,而經濟建設方面鄭福泉不靠譜,那家伙勾心斗角還行,搞經濟建設還不如老周呢。
想要把城北區建設起來,想要讓城北區變成自己崛起的根基,那個老頭子活幾年不知道,總之靠不過他就是了。當沒有了那個人的阻礙,自己想要升遷,靠的不是人脈而是政績,實打實的政績！
就憑城北區眼下的情況,想要積累足夠承載自己上升的政績,只有一個人可以依靠,那就是創造汽車工業園和高科技工業園奇跡的鄧華,也只有他能夠給城北區帶來全新的氣象。
從鄧某人來到江濱市,周益銘就在關注他,從最初懷疑的眼光看小鄧同志的履歷,到嘆服鄧某人堪稱驚艷的才華,周書記大概是今天江濱市最了解鄧某人的領導。
按照關東人的說法,鄧某人在周益銘的眼中是屬驢的,一定要順毛抹索,否則不會給你出力干活。看起來今天沒白跑道,就憑鄧某人剛剛的表態,周益銘心下大定。
老周絕對不懷疑鄧某人的人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敢于和呂家五虎做對的男人,吐口唾沫都能釘個釘！解開心結的周書記越發放得開:「不瞞兄弟說,我想把二老接到城里,可是他們住不慣樓房,更不想離開老家,小鄧幫忙想個法子。」
「也許讓二老去城郊鄉好一點,在那里買一棟磚瓦房也不貴,前後園子大一點,換上好土不就行了?」鄧華想了想,「老宅子也別給人,找人看家最好,老人都戀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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