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明 第二百九十二章 包圍

作者 ︰ 淡墨青衫

萬歷忍不住譏諷馮保道︰「大伴平素在御馬和司禮二監,十分忙碌,朕已經半個月不曾見到大伴了,大伴亦不曾到兩宮和朕處請安,忙麼!今日卻是帶著這麼多從屬前來,未知有什麼要緊事情啊?」

「听聞聖駕在此受了委屈,老奴豈能無動于衷?」馮保口不應心,自稱也從臣變成了舊稱的奴才,臉上仍是皮笑肉不笑的道︰「老奴這就進去替皇爺求情。」

「大伴有心了。」萬歷一臉漠然,他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馮保一走,院落外影影綽綽的甚是熱鬧,萬歷都是拿眼角看了看,見是全部穿著曳撒,外罩短罩甲,手中持著長短兵器的青年太監,一個個面生的很,平時兵仗局伺候在他身邊的太監是一個也未曾見到,現下看到的全部是這些眼生的家伙,料想是馮保從御馬監帶過來的,眼看這些青年太監一臉的桀驁不馴,還有不少在殿門前偷偷打量著萬歷,不象一般太監,初見皇帝時戰戰兢兢的模樣,這些太監卻是絲毫沒有,料想這是馮保經營御馬監多年栽培出來的心月復黨羽,這伙太監對皇帝是如此態度,可想而知馮保的忠心有多少了。

「皇爺,大事不妙……」

「完了,馮保這廝要反。」

「怕是不是造反,是要……」

孫德秀和溫太幾個好歹已經位在司禮,政治嗅覺十分靈敏,一見眼下的陣仗,頓時就是嚇的魂飛魄散,以馮保的身份,不得旨意帶這些人來,便是謀反,絕沒有任何借口可言!

奉旨,當然也是奉的太後的懿旨,與皇帝聖旨不相關,對萬歷來說,後果當然十分不妙!

不論如何,僅憑現在的局面來看,萬歷的皇位危機已經是迫在眉睫,先是太後見責,然後外廷罪已,接著又是馮保帶著人馬甲仗前來,再有潞王在此,再愚鈍的人也是知道,眼前的情形意味著什麼了。

「大伴來了。」

馮保拾級而上的時候,潞王竟是從殿中出來,一直迎到階下。

「王爺不必如此,老臣當不起啊。」

「大伴勞苦,當得起,當得起。」

潞王對馮保僭越的自稱竟是毫不在意,他兩眼冒光,臉頰泛紅,十足興奮過了頭的模樣……過了今日,可能他就是皇太弟,幾天之後,可能就是他駕臨皇極殿受群臣賀,成為新的皇帝……至于馮保的僭稱,那算個屁!

按理,太監一律自稱奴婢,但大明的司禮等于內相,所以效力有年勞苦功勞,當然身份地位也過的去的太監可以自稱為臣,不然就是效力三四十年,你在神宮監掃地,自稱為臣,轉天就直接去化人場等著燒化罷。而再牛逼的太監,自稱為臣就已經是難得的恩遇寵愛,馮保直接就是老臣了,自大明立基以來,還真沒有這般牛氣的權閹。

眼見潞王一副失心瘋的模樣,馮保暗笑,當下也不理會,直接進了殿。

李太後沒有在正殿,而是在東暖閣的坑床上歪著,一副病歪歪的模樣,今日之事,她其實是被馮保一步一步設計,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太後本人都是騎虎難下了。

馮保一進來,便是跪下叩頭,十分恭謹的道︰「奴婢見過太後娘娘。」

「何至于此呢?」李太後道︰「皇上雖然屢次犯過,到底還年輕。潞王……王兒也好,脾氣瞧著是比皇上穩一些,但長幼有別……」

「太後!」

馮保肅然道︰「今日之事至此,以皇上那種暴燥的脾氣,恕奴婢說句該死的話,將來娘娘不在了,潞王殿下能平安嗎?若是王爺上位,王爺性子謙種溫和,皇上倒是可以平安無事,兄弟倆人可以始終兩全。」

這話是馮保事前想明白的,這幾年他倒是真沒少讀書,這話說的膽子極大,也是真正的誅心之語,是真正能打動太後的話!

果然,一听這話,剛剛還無精打采的李太後頓時坐直了身子,兩眼之中,顯露出深思的色彩出來。

在外偷听的潞王更是全身顫抖著,他知道,事情成或不成,就是在這頃刻之間了!

一時間殿內外俱無人說話,李太後原本只是商賈之女,自幼未曾受過儒學燻陶,君臣大義什麼的,是後天接觸多了,倒是真沒怎麼當回事。這也是她多次不給皇帝顏面,加以教訓的最根本的原因所在……什麼太後秉性堅毅剛烈,眼中不揉沙子,這都是外因,內里還是皇太後只當自己管兒子,沒怎麼把天子君親師看在眼里,這一套,哄那些書呆子倒是成,太後這樣的商家之女,自小就不把這些騙鬼的玩意當回事……李偉那種德性,能教導出什麼樣知書識禮的女兒出來?

現下馮保的話,正中太後的命門所在。身為婦人,疼愛小兒子是通病,一想到萬歷縱酒使氣的暴燥酷烈的脾氣,再想想自己身後小兒子無人庇護,將來沒準就得吟七字詩?那會子自己這個疼愛的幼子,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了。

「罷了。」

李太後咬牙道︰「封老大為親王,叫他到鳳陽住去吧。」

馮保贊道︰「這樣最好不過,賜給王府,田府,珠玉器物,這一切都包在奴婢身上,絕不會叫皇上受一點委屈,還得加一都指揮護衛,免得小人之輩有什麼異心,這樣皇上和潞王兄弟可以有始有終,太後您老人家將來也能放心了。」

太後抹淚道︰「但願老大不會怨我終身,別的事也不敢妄想了。」

馮保肅容道︰「這也是皇上咎由自取!已經快二十的人了,皇後和嬪妃不去寵幸,大婚至今沒有生下皇子,平素喜歡縱酒使氣,揮霍無度,張先生都上奏直言皇上有過錯,這樣弄下去,不要弄的跟武宗皇帝當年似的,天怒人怨,我大明江山不穩,到時候,太後又怎麼和穆宗皇爺交代啊。」

「倒是這個理兒。」太後已經被說服,但還是有一點猶豫道︰「就怕外頭朝官會鬧,要知道,這些家伙都是認死理的,當年世宗皇帝時,幾次三番的就有人鬧事,穆宗皇帝時,也沒消停過,前幾年張先生奪情,可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馮保獰笑一聲,兩手握拳,道︰「太後萬安,奴婢已經調御馬監兵馬在宮門戒備,太後再下詔令錦衣衛多調旗校兵丁,凡有官員不識大體胡說混鬧的,一律用廷仗打出去!」

「能不動兵馬廷仗是最好,要和氣致祥。」太後瞟了馮保一眼,馮保臉上卻是一臉的忠心耿耿,瞧不出一絲可疑來,李太後終道︰「不過那過于不知好歹的,不妨給一些教訓,吾在後宮,實不願過于多事!」

「奴婢一定辦的妥妥當當,請娘娘放心便是。」

「準備布衣,荊叉!」待馮保出去後,李後隨口吩咐道︰「趕緊預備齊全,一會就要用。」

在外的潞王歡喜的幾乎要暈過去,太後的裝束一年四季有幾十身,蘇州織造那邊每年都做了新的送到京里頭來,年年都做,加上內廷銀作局等機構不停的造鳳冠等飾物,太後這一身裝束是永遠嶄新光鮮,絕沒有重樣的時候。

一年到頭,也就是到奉先殿祭祀祖宗,還有在佛堂燒香齋戒的時候,太後會換上素服,首飾也是隨意挑一兩樣戴上即可。

如今要換布衣荊叉,也就是比素服還下一等的老百姓的家常衣服,色以元青或天青色為主,叉是木叉,除此之外再無飾物,一國之母這樣的打扮作派,除了去太廟告廟認罪,認管教無方的罪名,然後詔告天下,廢除當今皇帝之外,還能有什麼用場?

太後要廢皇帝,這話說了已經好多年了,萬歷是幼童時,就算是早熟早慧,還是難免有一些小孩脾氣,別人當然是管不得,唯一能管的就是李太後,但管教一國之君,平常的法子是無用的,罰跪和揚言廢掉皇帝,另擇賢君而立,就算是李太後當年管教萬歷最厲害的殺手 了。

這件事對萬歷來說是狼來了的寓言,對潞王來說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但在此時此刻,終于有叫潞王等到了的感覺。

當下按捺不住,撲到母親腳下,泣道︰「娘娘放心,兒子一定善待長兄,絕不會做出叫娘娘傷心的事。」

「唉,痴兒。」李太後撫著潞王頭頂,眼淚滾滾而下。

……

殿中動靜不小,萬歷在外卻只听了個迷迷糊糊,等馮保出來不久,兵仗局的周海卻是被一群御馬監的太監押了過來,臉上還有幾處青腫,顯是剛剛周海不甘束手就擒時留下的痕跡,再後來馮保帶著人離開,行蹤不明,萬歷心中更覺惶恐,剛剛的倔強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再听到潞王哭泣,隱約是在保證什麼,萬歷只覺自己的心不停的收縮,眼前一陣陣發黑,簡直就是要吐出來。

再見殿內有尚宮女官出來,帶著一群都人取了荊叉布衣送進去,在場的人,都是陷入了絕望的心境之中。

太後一旦換上這一身行頭,馮保再帶著張居正等大臣在乾清門或是左順門候著,然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太廟一走,最多半個時辰,萬歷的皇帝之位就算是被廢除了!

萬歷當然不甘這樣的命運,這個座位,坐在上的人才知道有多寶貴,為了這位子,父子兄弟手足相殘的例子,史不絕書,現在的他,哪里就肯甘心讓人,哪怕是他的一母所出的親弟弟?

只是環顧左右,自己的心月復太監們全部在此,孫海和客用早就被關押起來,這慈聖宮外,隱約見到兵甲環列,自己已經被包圍的嚴嚴實實,可以說,已經陷入死境,以萬歷的見識來說,這件事,除非是太後轉變心意,否則的話,事情已成定局,絕難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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