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疲憊時,想到騎馬奔騰,頭頂是藍天白雲,腳下是青草茵茵,什麼疲憊都沒有了。」
吳惟賢在一邊繼續指點著惟功,在他眼前,惟功小小的身體輕微的一起一伏,整個身形,已經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就如飛鳥掠過從林,魚兒在水面上游弋,一切都是那麼的生動,自然。
他的心中,確有不勝震驚之感。
這樣的悟性,確實非同一般。
「就這麼練吧,拉弓長力氣一如往常,我們兩個月後再見。」
吳惟賢拍拍就走人了,張元功這個未來公爵親自求他,也就使得他來了這麼半天,不過張惟功一點兒怨言也沒有……吳惟賢教給他的樁功之法,實在是太神妙了!
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各人,吳惟賢已經將他引入這麼一條大道上來,有多大成就,還是得看他自己了。
……
其後月余時間,張惟功每日就是勤練樁功,沒有一天停止過。
以前練樁,雖然感覺身體漸漸變強,但收樁之後,全身發麻,特別是關節地方,感覺都是有點疼痛難忍之感。
用吳惟賢的話說,張惟功照原本的辦法苦練下去,非得傷了筋骨不可!
「練功是要越練越輕省,越練越有力氣,越練身子越好。要是把身子練傷了,那就不如不練。」當是時,吳惟賢是這樣的說法,事後也是證明十分有道理。
每天收了樁功之後,張惟功都是感覺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勁力,不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甚至是晚上睡覺,亦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十余天後,惟功已經是每天早晚都練習樁功,甚至是走路,吃飯,說話,都是無時無刻不再擺著架式。
七叔七嬸開始見到他這般模樣,深為駭怪,都以為他撞了邪,後來才慢慢接受這種新奇的練法。
他們所居的小院,十分清淨,雖然有南街外的市井之聲傳進來,但是由于惟功的特殊身份使得府中上下很少有人來打攪,惟功走火入魔一樣的練功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樂得清靜。
這樣練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惟功感覺自己的體能已經有了顯著的變化。
他的呼吸,越來越深密綿長,通過樁功,他不僅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體和蘊藏勁力,甚至還改變了自己的睡眠和呼吸!
在年前,他拉弓練力還不到一石,短短時間過後,他已經能拉開一石半的硬弓,也能連續拉開百次以上!
蒙古人的馬上騎弓,勁力不過一石,尋常人用的步弓,也就是兩石到三石,能拉四五石弓的,都是萬中無一的強手了。
以惟功的爆發力,三石強弓已經能拉開,而他不過七歲!
他的勁力,反應,肌肉,甚至是刀術,都是在不停的突飛猛進著!甚至,短短時間,他的身形又高出不少,光是看個頭,已經象十三四歲接近成人的少年了,肩膀寬而厚實,兩手布滿老繭,兩眼炯炯有神,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蘊藏著無窮的勁力。
這一切,都是在悄然發生著變化,除了最親近的七叔七嬸外,幾乎沒有什麼人知道……
……
正月底的一天清晨,在惟功苦練的時候,向來清靜的小院卻是憑空熱鬧起來。
先是張貴這個大管家帶著一群副手,並幾十個門上的外院的小廝跑來,一路上各套院的院門大開,動靜之大,真真是雞飛狗走。
到得近前,張貴罕有的對惟功行了一禮,急道︰「宮里來了公公傳旨,已經到大門口了,說是宣五哥兒你進宮,現在太爺和大老爺二老爺都已經在換衣服準備接旨,哥兒你也趕緊換衣服預備過去接旨。」
七叔七嬸都是聞信趕出來,听到這話後,張元芳皺眉道︰「看來是正旦那日的事有結果了,惟功,趕緊換衣服吧。」
七嬸已經進了房門,將惟功那一套官袍和梁冠都取了出來,惟功也是不敢怠慢,急速將練功的勁裝換下,穿著冠服出來。
沒換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一身官袍在身上,果然也憑空添了幾分神采和尊嚴出來。
人群之中,惟功瞧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將他從山村帶出來的楊達,瞧楊達戴著頂飾兔毛的大帽,一身服飾也很光鮮,想來立了一功之後,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了。
瞧著惟功的眼神,楊達有點兒畏畏縮縮,不知怎地,看到惟功的眼神,他心頭突地一跳,竟是有點兒緊張。
「哥兒快點吧,別叫太爺他們等急了。」
國公府里接旨倒是常有的事,大管家張貴十分熟知流程,見惟功有點兒拖沓,不禁出聲催促。
惟功沒有理他,轉身對一樣換了冠服的七叔道︰「七叔請。」
「走吧。」
張元芳呵呵一笑,帶頭先走,惟功落後他半個身位,叔佷二人,昂然而行。
到府邸最大的七楹五開間的公府正堂前時,整個國公府夠資格的人都已經站在堂前的空地上了。
在南邊,二門,儀門,正門,全部暢開著,府中的管家執事和男僕小廝百余人,一路排開,站在道路和門首兩邊,全部垂手侍立著。
看到惟功過來,對此事十分不耐煩的張溶冷哼一聲,眼神掃視他時,毫無半分情感。
對這個血脈上的祖父,惟功也沒有一點敬意,只是按照禮節,在張溶身前行了一禮。
張溶沒有出聲,張元功對惟功和聲道︰「天使已經快到了,一會兒你只管听著,等我們說話時,你跟著一起照樣說一次就行了。」
「大哥對你這佷兒還真上心。」張元德面露譏諷的笑容,笑道︰「咱們英國公府一年不知道接多少次旨,惟賢也接過兩道旨了,也不見大哥這麼著意。」
「惟賢的旨意不過是照例,小五這一次可是特旨,提點他當然更穩妥。」
張元德一時語塞,看向惟功時,眼中卻是深深的猜忌憤恨。
把這小子找回來是將未來不可預知的危險提前排除,從過繼這件事來看,張元德這事情自然是做對了。
可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鬧出這麼大動靜,現在宮中都有特旨過來,誰知道是什麼事情?難道他能咸魚翻身?
「早知道當初就該叫楊達幾個將他暗中處置了,這樣一了百了,現在就沒有這麼多煩心的事情了。」
一念及此,張元德目露凶光,在他一邊的張惟賢看的真切,連忙輕咳了幾聲。
「父親,現在不是想事情的時候……」
「嗯,為父知道。」
對這個兒子,張元德十分滿意,行事縝密,相貌英俊,行事瀟灑,在勛戚子弟中名聲十分響亮,上次他見著成國公朱希忠時,成國公對張惟賢極盡贊賞,其余各家勛戚也贊譽有加。
張元德暗下決心,絕不會叫張惟功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馬蹄聲響,眾人都是伸頭去看,過不多時,一個穿著五品服飾的少監打扮的內使在前,手捧詔旨在門前下馬,大步前前,在他身後,是四個小內使,亦步亦趨,跟隨在後。
「皇上有旨。」
到得近前,內使便大聲宣諭,張溶等人連忙跪下,府中有品級的男子有二十余人,此時也是一同跪下。
「皇上諭英國公並府中上下人等︰我自繼位至今,每日讀學經不綴,內閣大學士並翰林學士每等盡心教習,每日辛苦,言說不盡。今繼大位已經三年,宮中諸太監並勛戚多有進馬,然我素未習騎射,不能勾得騎乘,今見散騎常侍張惟功少年英敏,身體強健,騎射功夫俱佳,我欲強健身體,當得品性純良的勛舊子弟陪侍,他這官正好當在御前伺候,就著張惟功每隔三日入宮一次,伴我習騎射之術,每日騎乘完了,再回家休息,若安心奉差,將來有賞賜與他,汝等也奉敕勿怠!中舍人不必將這旨潤飾,就著人寫了送去,欽此!」
听著這般聖旨,張惟功趴在地上,差點兒笑出聲來。
不過看左右各人都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有七叔趴在身邊近前,臉上顯露笑容,看來這事情雖有,也不是常常。
原來明朝皇帝的聖旨,口語話的很多,當年朱元璋和朱棣爺兒倆,口語聖旨就不少,聖旨里以「俺」自稱的,實在不少。今日這一道旨,明顯听的出小皇帝頗為興奮,所以叫中舍人不必潤飾,就這麼口語傳旨了。
也是對英國公這樣的勛舊人家不大講究,換了別的人家,恐怕就不能這麼隨意了。
就算是英國公府,接到皇帝這樣親熱的口語聖旨的事,怕也不多。
「臣等謹遵聖諭……」
張溶老臉上毫無表情,他這個孫子,私子而出,在外多年,他對惟功毫無感情,甚至覺得礙事。
而且長子元功和次子元德間,他更喜歡元德,對張惟賢也十分疼愛。
種種原因之下,張溶對這明顯給英國公長臉的旨意,也不大喜歡,只是這旨意卻也是非接不可的。
「恭喜老國公,恭喜大爺二爺,也恭喜貴府五哥。」
這少監是張府的老熟人了,上前恭喜了張溶等人之後,拿了十兩銀子贄敬,臉上笑容更盛,回首對惟功笑道︰「打今日算,二月二龍抬頭那天進宮,這是入宮的金牌,五哥兒你要小心保管,不可遺失,也不能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