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訓服之外,惟功還想給這幫家伙做軍常服,形式一樣,但用的紐扣是銅制,軍服的料子也用更好的,穿在身上更顯威武。
還有軍靴,也要用皮靴,高可及膝,這些少年都是高高大大的,體形十分勻稱,穿著這麼一身,加上佩的直刀或是寶劍,走在街上,回頭率不要太高。
大明的武官,被壓的如乞丐一般下作,惟功現在想做的,是一點一滴,從很多方面提高軍人的榮譽感,最少,先從自己做起。
在他親手佩戴了紅花之後,郭增耀這一小隊舍人個個都是高興的滿臉放光。
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怎麼意識到,現在的他們,已經視惟功為真正的核心,是他們的主心骨,得到惟功的承認和獎勵,盡管是一朵普通的絹花,付出的是整桶的汗水和辛苦,但也是叫他們覺得值得。
「入老郭他娘的,老子看的好生嫉妒。」
馬世龍坐在地下,看著不遠處戴花的郭增耀,眼里都要滴出血來了。他無比嫉妒,甚至連掩飾自己這種嫉妒心的想法都沒有,這幫家伙不僅僅是戴花,還會有紅旗入戶,插紅旗就代表一周之內,他們是這個營里最光彩的集體中的一員,每個人路過的時候,都得對那桿紅旗打敬禮,打了敬禮之後,才能再離開!
衛生,內衛、儀表……除了訓練硬指標外,還有很多各方面的指標,包括衣服洗的干不干淨,被窩是不是疊了,疊的方不方,也不知道大人是哪來的那麼多門道,把個被子疊的四四方方……天知道馬世龍一伙是怎麼從疊被子這關過來的,大人親手教就教了好幾回,後來為了害怕早晨起來疊被子,這些西北和宣府大同各地的將門子弟嚇的不敢睡覺……最少是不敢打開被子睡覺,每天都是將疊的四四方方的被子放在腳頭,不打開,第二天整理一下床鋪就可以了。
後來這種行為被教官們發覺了,所有參與者被記不合格一次,那一天幾乎人人都沒撈到飯吃,空著肚子坐了一響午。
種種考核層出不窮,還有很要命的就是知識考核,每天都得認五個生字,第二天檢查,記不住的就記錄下來,連續三次記不住的就記一次不合格,很多訓練時生龍活虎的家伙,到了晚上文化課時,去尋死的心都是有。
就這麼嗑嗑踫踫,跌跌絆絆,居然也是堅持了下來,到現在這個時候,雖然每天還都有人離開,但不少人已經相信自己能挺過去了。
只有深知惟功訓練方法的那些教官們心里明白,還真是早的很呢……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轉變,被迫留下來,心底里的惡氣越來越足,火越來越大,惡念越來越深的,也真是很有幾個呢……
「大人,郭雀兒,張博,李偉這幾個都不穩當,這幾日每天都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肯定不是說什麼好事。」
簽押房中,王國峰站在惟功的對面,用著以他年紀來說十分老成的口吻和語氣,向惟功匯報著最近的情況。
近衛,刺探,情報收集,王國峰已經是惟功的左膀右臂,當然,惟功在他身上花費的心血也是不小。
「好,繼續盯著!」惟功沉思一會,吩咐道︰「要不驚動他們,由得他們發動,我們後動。」
「是,我明白了。」
王國峰向來明白惟功的心思,不需要說第二句,立刻就明白過來。現在大動干戈,可能會抓到一些人,但很多可能跟進的人就嚇縮了,不如引而不發,外松內緊,等敵人發動之時再將這些勢力徹底鏟除。
「我希望軍中是在戰時上下分明,令行禁止,在平時,可以視袍澤為兄弟,互相交給後背而信之無疑。」
惟功卡著手,沉聲道︰「所以對害群之馬,絕不姑息,務必要鏟除的干干淨淨!」
……
午間吃罷了飯,惟功在營中無事,開始布置下午的技藝訓練。
現在他的部下還沒有戰馬,所以「騎射」這兩個字,其中騎這一項,進行的十分困難,他在京城搜羅了幾十匹戰馬,重金購買過來,做為每天訓練用馬,每天只能是按局訓練,排不到的,就只能練其它的技藝。
槍術,槊術,矛、劍、戟、斧、長刀、腰刀,冷兵器錯蹤復雜,在戚繼光的營中,連同火器在內,各種兵種有數十種之多。
再加上陣形的訓練,這使得指揮者需要關注的地方太多了,對能力的要求倍增。戚繼光本人可能沒有什麼問題,但他的繼任者想按他的法子練出一支強軍來,困難太大了。
在戚繼光之後,他的部下曾經入朝做戰,在攻克平壤之役中立下很不錯的戰功,但在那之後,南兵中就以廣西南兵和西南的川兵中的石柱兵為強,浙兵漸漸消失在歷史舞台中了。
究其實質,還是太雜。
「兵貴雜」這是戚繼光的話,對他來說越雜他指揮的越好,但對普通的將領來說,太雜了就難辦了。
對惟功來說,他很自信自己的能力,但也不相信自己是兵學奇才大師戚繼光一個層面的人,所以他設計的馬軍就是他自己知道的最簡單而犀利的戰法來訓練。
首重長槍,他的部下,每天最重要的技藝就是訓練長槍術,然後是刀術。
刀砍凌厲,槍扎重傷,練好這兩樣,強兵的底子就有了。
箭術也很要緊,這些舍人都有不錯的底子,惟功希望將來帶他們出征時,能借助這些部下,短時間內,能訓練出大批的騎射手。
明軍的一個誤區就是在火器不合格之前,過度依賴火器,忽視了冷兵器和弓箭,太祖當年定下的規矩,一個百戶最少有四十長槍手和三十個弓手,可惜到現在為止,長槍手淪為炮灰的角色,其重要意義完全被忽略,弓手則培養遠遠不足,根本不能滿足所需。
當然惟功也不會在有火器的情形下大量培養弓手,只是在目前來說,他希望有一支騎射俱佳的騎兵精銳掌握在手中。
「開始吧!」
午間休息的時間很短,周晉材一直在等候著,等惟功將下午的訓練計劃定下來,他行了一禮,便是手持計劃,開始向其余的教官一起布置下去,過不多時,校場之中,就傳來了一陣陣響亮的吆喝聲。
「大人,這麼練下去,虎狼之師必成啊。」
「我大明王師無敵于海內時,軍兵不過五日一操,以大人這樣的練法,實在罕見。」
馬宏峻和楊英幾個老百戶官都是軍官世家,見識廣博,此時在惟功屋中,看到校場上訓練時的情形,雖然天天看到,但也是由衷感慨。
惟功笑道︰「這算什麼?普通士兵也能這樣練法,得雄師十萬,海內可平服。但所需費用,恐怕也是天文數字。」
這其實仍然涉及精銳職業軍隊和素質不高但數量極多,駐地寬廣的矛盾,也是俞大猷等將帥和文官的矛盾。
地域廣大的大明不需要特別精銳而人數較少的強軍,畢竟機動性上不能保證,同時文官也沒有信心能壓服這樣的軍隊,而養一支數量強大,分駐各處,遇到情形隨時能以多擊少,將亂源消彌在萌芽狀態。
兩種爭執的結果肯定是文官勝了,明朝一直到亡國時,才出現山海關鐵騎營這樣的精銳,但很遺憾,這種職業化的精兵已經不是朝廷掌握,是關寧這樣的藩鎮掌控了。
這反而是從一個反面印證了文官的憂慮,職業化的軍隊在信息不發達的時代很容易被個人掌握住,成為藩鎮。
想到這里,惟功也是陷入沉思之中。
……
「我是受不得了。」
「朱尚峻這廝沒用,侯爺深為失望,已經發下話來,就靠我們哥幾個了。」
「放手干吧,現在這張惟功已經得罪了太多的人,事情一出,肯定是群起而攻,到時候,我們就是立下大功了。」
已經是起更時分,軍營中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鼾聲,訓練強度大,每天天黑之後不久,學完文化課,教官和百總們分別記錄下當天的事件之後,所有宿舍都吹滅油燈睡覺,只要燈一滅,準定就有人開始打鼾了。
在這個時候沒睡的,實在也是身上有極要緊的任務,不敢睡。
而且,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十足的亢奮。
「桐油每人拎一桶,到處潑,一起點火,火一起,咱們幾個就竄,甭也被饒里頭去了。」
郭雀兒是無賴氣十足的一個舍人,燕山衛指揮的世職,不過其家早就敗落了,這廝大約是一直在市井中混,一身的無賴青皮氣息。
能在營中堅持到現在,所謀圖的當然不是小事,縱火燒營,燒死幾十個上百個,事情鬧大了,背後那些等著捉惟功痛腳的大人物們,當然就能出手了。
一擊致命,雖然法子損陰德,陰狠毒辣,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門心思干到底了。
「快些,干完這事,咱們就等著富貴一生吧。」
「干了!」
十幾個身影迅即匯合到一處,然後又迅速分開,每個人的手中,都是提著點火用的物品,自家富貴在前,就算燒死一些朝夕相處的弟兄,也是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