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矛如林!
順字行的主力並沒有如晉商和其身後的勢力想的那樣被調到南城,而且集中在內城來了。
在這里,超過三百名順字行的伙計正在列陣等候,手中持著各色兵器,正是冷冰冰的看向外頭。
「勢強者勝,勢力大的說了算。」張用誠看向那些張大了嘴巴的晉商,剛剛的得意和張狂已經不翼而飛了,張用誠微笑道︰「現在叫你們跪下,可以嗎?」
……
萬歷六年的初春真是叫後人津津樂道。在這一天,皇帝的儀駕突遇意外,然後就是舍人營以二百余人,在京營和禁衛軍先後遭遇挫折的情形之下,毅然突擊,將近六百亂匪斬殺的干干淨淨,首級堆積如山,在京師萬民之前,皇帝出車駕,在萬歲聲中,宣布要重賞張惟功。
這是最引人矚目的戲碼,至于朱國器派出的幾個刺客被王國峰的特務行動組所狙殺,晉商們趁亂生事,妄圖趁火打劫,結果迎面撞上鐵板,內城之中,多起大規模的械斗,死傷過百人,在惟功一人斬殺近五十人的超級勇猛的神話之下,也是變的不那麼為人所注意了。
各方勢力,這一次是在惟功面前踫的灰頭土臉,南城的朱國器被連根拔起,晉商損失也十分慘重,順字行開始不僅做為一個商行,而是一個龐大的商業集團的存在出現在世人面前。到此時,不少人才赫然驚覺,這個商行,已經擁有對抗晉商集團這個龐大無比的商業集團的力量了!
當然,這些是後話,在當時,最叫人矚目和注意的,毫無疑問是聚集在張惟功的身上!
「五哥兒回來了。」
「小的給五哥兒見禮。」
「小的恭迎五哥兒榮歸。」
惟功現在已經很少出現在英國公府里了,這一次一回來,便是立刻引起了轟動。
除了張福等人照舊不露面之外,整個府里,數百男丁集中在二門之外,過百的丫鬟僕婦在二門里頭,見到惟功時,便是齊涮涮的跪下,請安問好之聲,不絕于耳。
「大家起來吧。」
惟功含笑一抬手,意態雍容。
他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山村少年,桀驁不馴,曾經當著老英國公張溶的面,宣稱要報復自己的二叔。
並不是說他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勇氣,只是他變的更加英華內斂。
在擁有絕對的實力之後,口頭上的勇氣就不需要了,而他更不必學張惟德那種紈褲,靠橫行霸道來凸顯自己英國公府嫡子的身份。
惟功此時,可以蔑視這府里任何的存在!
「大伯,七叔。」
入二門之後,到達正堂之前,肅穆的正堂之前,已經站滿了英國公府一脈近支五服之內的尊長。
張元功站的最近,臉上除了欣慰便看不到別的神情了。
張元芳則也是滿臉是笑,他的得意之情,也是怎麼也掩蓋不了。
其余的尊親,神色各異,大家自己都很難說清,到底是對眼前這個小子,持何等樣的態度和看法了。
惟功狂涮了南城一戰的副本之後,所得的收益和名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勛貴圈中,已經公推他是第一人,年輕的定國公已經被他甩下去,還在生病中的成國公更是不在話下,撫寧侯朱崗被弄的灰頭土臉,而英國公張惟賢也絕沒有老英國公張溶的人脈和威望……張元功襲爵才三個月,也沒有領左右府事,是一個純粹的只上朝不做事的勛貴。
幾家大國公和侯爵都是如此,更不必提普通的侯伯和京營將領了。
張惟功已經成為勛貴圈中最耀眼的存在,哪怕就是很多對他心懷惡意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十年二十年以後,大明的勛貴第一人,必定是這個橫空出世的小子!
在場的所有人,還有不少沒從震驚中回過味道來的感覺。
惟功這一次的賞賜,實在是太厚太厚,已經叫人有目不暇給之感!
「授給五軍營右副將……」
「仍兼幼官舍人營坐營官……」
「授給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
「授府軍前衛都指揮使!」
「賜蟒服,表里,御馬,寶刀各一,賜銀五百兩!」
「立為英國公世子,準兼祧張元芳……」
最後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惟功成為張元功之子,也是英國公的正牌嫡子,同時也還算是張元芳的兒子,雖然是兼祧。
這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主要是張元功運作了一年多了,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的難處就在于惟功自己都不樂意……他連名字都不願改,更不要說拋棄張元芳這個過繼的父親了。
當年英國公的事情,知情人不少,惟功這麼硬氣,也是叫人佩服,現在皇帝給了這麼一個解決方案,用聖旨的形式解決了此事,可算是兩全齊美。
就算如此,惟功也只是勉強答應下來,還是張元芳苦苦相勸的結果……到現在他也不肯稱張元功為父親,也還是不改名,一個是大伯,一個是七叔,已經是勛貴圈里的笑談……當然,這種風骨,倒也是叫人真心佩服。
只是說兩全齊美只是針對惟功這邊,最少在張元德父子幾人這里,他們的一切希望都落了空。
這爺幾個管了近十年的家,撈的銀子多半拿到宮里填狗洞去了,張惟賢到錦衣衛當指揮使之後,為了豎立權威和建立勢力,也是塞了大把的銀子在錦衣衛里頭。
現在這一家內囊都上來了,賠了個七七八八,結果根本沒有了襲爵的希望,一切都落了空,如果不是府里有一些大管家騎虎難下,恐怕他們連維持現在的體面生活的資本都未必有了。
這一家人,看向惟功的時候眼楮都是噴出火來,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惟功幾人已經被燒的尸骨無存。
進正堂之前,已經拜祭過祖宗影像,上過香……當然,惟功很懷疑張溶這個祖父如果知道英國公的爵位最終將落到自己頭上時,這老頭子將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恐怕會氣的在地底打滾吧……只是打滾就打滾了,惟功路過張溶的影像時,目光也是很淡然。
他的未來,肯定不止于一個普通的國公,張溶的成就,在他的未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這個老人,也就根本不在他的目光之內。
進了正堂,張元功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了,眼神之中,也是滿滿當當的得意與滿足混雜的神情。
他的正室趙夫人又回娘家去了,對眼前發生的這些事,這個嫉妒心太足的女人無法接受,只能選擇逃避,但相對于惟功的成就來說,家室中的小小不和,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張惟功已經踏入國朝重臣大將之門,未來之成就,真是不可限量!
「這一次,皇上恩賞真是沒說的。」
目視左右,張元功欣然大笑起來。
而惟功的視線,卻是對著七叔張元芳,見張元芳的眼中也飽含笑意,叔佷二人這才互相輕輕的一點頭,彼此也是知道對方的心意。
無論如何,張元芳也是對惟功的進步和成就,感覺十分欣慰!
對惟功來說,這,也是足夠了!
……
「皇上這一次的決斷也是英明睿斷了。」
時近傍晚,往常時,文華殿的經筳可能剛剛召開,要到起更之前,在文華殿點燃明亮的兒臂粗的明燭,君臣等人,談經論道,到半夜時乃止。
這是一種傳統的活動,但現在傳統也被割裂了,張居正因為晚上開經筳太過靡費,改為早晨或下午舉行,這個時辰,經筳已經要結束了。
大半的人已經走開,只有申時行這個禮部侍郎被皇帝留下來說些私話。
「怎麼個英明法呢?」經過南城一事後,短短時間內萬歷似乎又成熟了不少,看著申時行,萬歷似笑非笑,詢問著。
「好就好在厚賞之上了。」申時行淡淡一笑,道︰「張惟功這麼一點年紀,皇上已經扶持厚賞,其身邊自然而然就能聚集起勢力來,時間久了,以此子之才,之抱負,豈會久在江陵之下?最少,也是分庭抗禮之格局。」
「听先生這麼說,朕原本只是酬功之意,倒是歪打正著了。」
申時行正色道︰「皇上英明乃是天授,自是天佑大明,待皇上親政數年之後,戚、李、俞等人老邁,則又有張惟功這樣的勛貴武將可用,這是我朝之大幸事。」
當時之人,也不是不重武備,只是將武備多放在可用的將領之上。嘉靖年間就是如此,以萬歷現在的布局來說,申時行的話倒也不是純然的恭維,而是發自于內心。
而以大明朝堂來說,對勛貴的信任是遠在普通的朝臣之上,甚至連太監也比不上。
這一集團是與國同休的身份,絕不會有異心異志。
萬歷心中十分得意,自己只是順勢而為,在封賞上確實有點拔高……這是因為在前一陣他薄待了惟功,所以加以撫慰罷了。不料歪打正著,倒是一著好棋了。
「只是張惟功武功太過高明,皇上請留意,萬不可調其入禁中,過于接近聖駕。」
「此事朕亦有數。」
雖然惟功不能與江彬比,不過萬歷顯然也不打算調惟功入禁中領軍了,親眼見過惟功的武力之後,皇帝也是明白,這樣的猛將,宜放于軍中,而不宜放在自己身邊。
無關于忠誠,萬歷絲毫不懷疑惟功的忠誠,只是身為帝王,絕不會將自己的性命安危交托在臣子的忠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