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夫人忙低頭回道︰「兩位娘娘自小便感情深厚,姐妹情深。舒愨鵡」
「噢。」
太後又是淡淡的應了聲,眉頭微蹙,仍在思緒。
又閑敘了一會,大家便各自散去。臨別前,樓夫人又再三叮囑了一些注意事宜,樓心然只連連點頭應了。
坐在回宮的轎輦上,太後始終眉頭緊鎖。想了半晌,忽然道︰「哀家記起來了,她是那個侍女。罘」
季月不解,道︰「太後指的是?」
「樓夫人。哀家記得,十七年前,那個女人入宮時,身邊跟的侍女正是她。時隔十七年,盡管她容顏改了許多,但哀家依然記得她眉梢那點痣。原來,她竟然許給了樓修之,難道哀家到處尋不到,竟原來在眼皮子底下。」
「太後是說月傾城?殳」
季月小聲的問著,語氣隱晦。時隔這麼多年,當她再次提起這個名字的時侯,仍有余悸之感。當年,若不是她主動消失,只怕這天盛朝早已不是此時的面目。
後來,所有人提起她,都用‘那個女子’為稱。慢慢的,這四個字也成了最據傳奇色彩,也是最神秘的四個字。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里,更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一時,朝野,江湖,人人都在尋她,而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再沒有出現。唯一留下的便是那號稱天下第一琴的鳳噦琴。
也難怪太後會如此驚愕,畢竟,樓夫人的出現是繼鳳噦琴後,又一個與月傾城有關的事物。她的出現也在提醒眾人,‘那個女子’並不只是個傳奇,她曾經那麼真實的存在過。甚至,差點讓一個王朝因她而傾覆。
「你說,她是不是回來復仇的。當年,她受了那樣的冤屈,又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死在面前,她一定的充滿了仇恨。你還記得她當時的眼神麼,仇視著在場的每個人。就連先帝,她亦不放在眼里。」
一直到回了宮里,太後依然在想著關于月傾城的事情。「哀家記得她曾說過,那日之仇,她總有一日會討回來。既然天下容不得她一個月傾城,她也不必再去在意天下人。」
季月冷冷的打了個寒顫,那日之事她自然記得。那日,她就站在她身後,盡管距離很遠,盡管她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但是,她依然可清楚的感受到她當時的絕望與慟恨。她是那樣一個性格剛烈的女子,清麗,干淨,純粹,說一不二,是這天下許多男子都不及的性格。只是,這天下容得了所有,卻偏偏容不下一個她。天下人皆道她是紅顏禍水,禍國殃民。其實,她不過只是想與自己心愛的人相守一生,只是那麼簡單。
事到如今,她依然記得她一身素白的衣裙,在風中飛揚的畫面。那日的風很大,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風里,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去。她沒有掉一滴淚,她說,她不想讓這骯髒的空氣污染她對他的愛。她就那樣消失了,帶著心愛的人的尸首,在眾目睽睽這下,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盡管心有余悸,但季月還是輕聲勸慰道︰「時情都過去這麼多年,她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太後不必自己嚇自己。」
太後卻依然執著道︰「否則,為何時隔十七年,那鳳噦琴會突然出現,還有她的侍女。樓修之知道那麼多事,她一定會從他那里知道些什麼的。」咬了咬牙,又狠狠的說道︰「哀家當年便說,樓修之留不得,他知道了太多的事。可先帝便便不舍得除去他,如今可好,放虎歸山,想要除去他越發困難了。」
季月側頭想了想,道︰「說到底,如今最主要的還是皇後。只要有她在一日,怕是樓府就沒那麼容易除去。只是,如今連皇上都護著她,咱們實在沒什麼辦法。」
太後眼神頓時冷了下來,如臘月寒冰般,冷冷道︰「這個樓心月,看似簡單,實則是最難對付之人。哀家當初真是錯看了她了,同意讓她入宮,以為她不過是個仗個樓修之的軍權,才哄得皇上立她為後。本想著只讓她徒有一個皇後的虛名,不想,她卻是扶搖直上,不僅在後宮站穩的腳跟,還捕獲的皇上的寵愛。如今,哀家連雲貴妃都找了回來,再加上樓心然有孕。本以為她會慌了陣腳,卻不想,她倒成了後宮最安靜沉默之人。別人尚且還想方設法的爭寵,她倒好,干脆置身事外的將自己關在宮里,以不變應萬變。」
季月低眉思緒,問道,「那惠妃的身孕呢,太後打算留多久?」
「暫且留著她,她于我們還有些用處。要說樓心然,她倒比雲夢有用得多,雲夢太過心高氣傲,又嬌蠻任
性,行事沖動,心里更是藏不住事。倒不如樓心然,夠陰夠狠,也夠有貪心。俗話說的好︰貪心不足蛇吞象。她的貪心正是咱們所需要的。」
季月微微頜首,看著眼前,不再言語。
是夜,起了大風,沒有月色,亦看不到一點星辰,只有那滾滾的烏雲殘卷密布。樓心月坐于窗下,看著黑夜下深沉的庭院。
空氣中有清幽的香氣傳來,自來窗邊小幾上那盆蘭花,是午後花卉司新送來的。翠綠的葉子間,花朵含苞待放,猶是青白的,卻已是十分幽香。
襲若自廳外走了進來,回道︰「娘娘,那香料已請華御醫察看過了,說是並無損傷胎氣之物,且有安神之效,叫惠妃娘娘安心使用。」
「噢?」樓心月秀眉微蹙,似有不解,「果真,難道太後是真心想幫樓心然安胎?」
襲若也甚是疑惑,猜測道︰「或許罷,奴婢听聞,近日來,惠妃時常出入太後的祥福宮,倒比賢妃還要勤勉。太後對她也十分寵愛,旦從此次有孕一事便可看出,太後去探望惠妃的次數,甚至比皇上還要多。想當初寧妃有孕時,太後也只多差人送些補品,叮囑了幾句,可從來沒有親自去探望的。可見太後對惠妃此胎的重視。」
說起歐陽墨軒,樓心月不免有幾分埋怨之色。他倒真是得了‘新歡’忘了‘舊愛’,自雲綰君回宮,他可一次都不曾過來看她。
已經七日了,他已有整整七日不曾來看她。
「皇上如今正忙于與雲貴妃破鏡重圓,重溫舊夢,自然無心顧慮其他。有太後照應著,他倒樂的逍遙自在。」
襲若听出了樓心月話語間那濃濃的酸意,忙掩嘴輕輕的笑了笑。眾人皆以為皇後沉穩大度,從不爭寵奪愛,只是誰又知道她心里的苦。既用了心了,哪有不在意的,不過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讓旁人知曉罷了。
不過,皇上此次也太過絕情了,太後壽宴那日還與皇後感情深厚,你儂我儂。如今雲貴妃一回宮,便將皇後拋于腦後,不問不聞,這健忘的本事也太過強大了。
心下不忍,勸道︰「話說,娘娘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樓心月抬頭看了襲若一眼,「什麼?」
襲若道︰「如今雲貴妃回宮,惠妃又有了身孕,娘娘總得為自己打算一番。自雲貴妃回宮,皇上可就再沒來咱們宮里,娘娘總得想想辦法。」
「辦法。」
樓心月無奈一笑,道︰「皇上如今正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本宮能為自己打算的便是不去打擾他。若是本宮此時跑去邀寵,豈不如賢妃一般不識實務,沒得遭人嘲諷。再說,即便本宮把皇上給請來,他心不在這,來了也不過是應個臉面而已,不見也罷。至于惠妃,她懷有龍嗣,正是全後宮嬪妃的焦點,又有太後為她安胎,不必本宮打算,只看她自己的造化。」
「可是……」
襲若還想說什麼,被樓心月打斷道︰「好了,本宮累了,想歇了,你也早些去歇著罷。」
襲若見樓心月心意已決,亦知道她是個不肯听勸之人,也不再多說什麼,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猶自坐于榻上,抬手,腕上的同心結還在,仿若往日那些軟言細語,猶在耳畔。只是,那呢喃之人早已不在。或許,他們從未同心,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帝王對皇後的應盡之情罷了。他寵她,連帶著她的家人一起,他讓天下都知道她是他最寵愛的皇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萬分的寵里面,何嘗有一分愛。
有時侯,她真是羨慕雲綰君,至少她得到了歐陽墨軒的心,他對她的愛是真的,對她的思念是真的,對她那萬般的寵愛亦是真的。
思緒漸濃,慢慢的與這夜色混為一體。夜風中的燭火亦如她此刻的心一般,飄忽不定,仿若隨時都有被撲滅的可能。
燭火忽然一晃,似一陣風吹了進來,火苗跳躍的幾下,終又安靜了下來。樓心月知道有人進來,如此輕功,這世間只有一人。
「一出關便顯擺你的武功,只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樓心月一臉嬌嗔,抬眼看向正立于身前的白衣男子。只見他眉目疏朗豐采高雅,一身素白的衣衫更是將他那超凡月兌俗的風雅氣韻表現的淋灕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