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遼遠,殘陽流金。
紀如卿放下筆,端起書晾干了墨跡微微的一笑。收拾好東西從翰林院出來。
長街長,繁華落,淡紫的補服染上了一抹緋紅,仰起頭看上了遠處奠闕,千重樓深處人聲不絕,不時傳出隱隱的狗吠和雞鳴。
紀如卿負著手緩步的走著,在帝京這樣長時間,第一次覺得這里有了些人氣,如同故鄉般親近而溫柔,人來人往,繁華如舊。
意外的沒有直接回府,而是繞著長街漫無目的的走,街上的小販有的收拾東西將要回家,有的剛剛擺好攤位準備叫賣,街邊大紅的燈籠掌了起來,高高地掛成了一排。
「來,喝!」不遠處的酒肆中隱隱傳來零碎的聲音,紀如卿循著聲音看去,一位白衣公子腳踩著凳子拎著酒壇喝酒,啪的一聲酒壇摔在桌子上,旁邊圍著幾個男人連聲叫好。
他走近了幾步,淡淡的看著這一幕,眸中氤氳著柔和幽涼的光。那個熟悉的身影晃悠著身子,接過來人們塞過來的酒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紅色的燈火下,即使醉酒身姿卻依然優雅若仙。
他眯起了眼,緩緩握緊了手指,沖到酒肆中用力握住那人的手腕,狠狠往後一拉,冰冷著聲音︰「你……」
剛說出話立即頓住了,連忙松開手低頭歉意道︰「抱歉,在下認錯人了。」
那人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紀如卿垂頭喪氣的走出了酒肆,隱隱听人家竊竊私語不滿道︰「這人誰啊?」
他站在酒肆外,嘆了口氣,苦澀的一笑,仰頭看著天階,微雲孤月,皎潔遙遠如那道咫尺天涯的影。
一路走回去,在公主府外頓步,猶豫了會兒邁步走進去。諾大的庭院,三步驚出一陣麻雀,中間的矮松多日修剪,夜色中宛若嶙峋的山石有些嚇人。
繞過花園,正想往她的房間走,路過小徑時听見花叢深處慵懶的喂了一聲。
紀如卿循著聲音望去,慕容玖坐在涼亭里,曲著腿靠在柱子上歪著頭看他。依舊是那日的雪緞衣衫,清雅華貴。
「公主在這里做什麼?」紀如卿淡淡問。
慕容玖撲哧笑了︰「這句話該是我問紀大人才是,深夜到訪,有何事麼?」
紀如卿負手站在涼亭下,語氣清淡︰「公主昨日醉酒,微臣只是來看一看。」
慕容玖笑了︰「本宮無礙,有勞紀大人費心了。」
靜默了許久,紀如卿嘆了口氣︰「你生氣了?」
「生氣,本宮為何要生氣?」慕容玖笑得更厲害︰「紀大人溫柔體貼,早膳甚好,本宮謝過了。」
紀如卿皺眉,像是解釋︰「我不知道那名字……」
慕容玖打斷他︰「鳳血酒辣得人喉嚨痛,有的人辣得人心痛,越痛,就越是記得清楚。」側身看他,迷人的一笑︰「紀大人以後盡可繼續,本宮就是喜歡這個名字。」
紀如卿的眉微蹙,半晌,深呼了一口氣,眼神淡定︰「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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