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辰如此異想天開的想法,沈緒元不由蹙著眉頭道︰「咱們這小縣城並沒有將銀兩兌換成銀票的地方,這數十萬兩白銀是多重啊,要想從那滿是護院的縣令府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搬走又怎麼可能呢?」
沈辰默然不語,旋而點點頭道︰「的確,以我們現在的人力,去偷去搶都不是個明智的方法。」
雖說他現在得到袁鐵的支持,但調動軍中精銳來做這件事情怎麼看都有些興師動眾。
微微一頓後,沈辰眼珠一轉,笑起來道,「既然如此,便不如讓他自己將贓銀送上門來。」
「讓安縣令將贓銀送上門?」沈家父子听得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小娃兒腦袋里打的是什麼主意,但見他臉上笑容,便知他必定是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想法。
畢竟,沈辰可是擁有著將困擾青川城百姓多年的三大寨以及流寇勢力都一打盡的智慧,要撬一個縣令下台,相比起來反倒難度更低。
二人心里好奇,正待詢問,卻听沈辰沉聲說道︰「縱然咱們知道那贓銀必定就藏在安府之內,在那護院最多守衛之地。但是,就算有如何的證據,金曹監于大人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到一個下屬都爭相叫好的縣令府中去大肆搜查。所以要想讓安世杰下台,便需要鐵一般不容反駁的事實!」
話到這里,他便問道︰「外公,這縣庫一年下來,盈余的銀兩有多少?」
沈家歷代擔任縣內各職官員,沈定海又曾當過縣丞,自然對此事甚為熟悉,他雖然還搞不清楚這外孫想到了何等謀略,但自知他所問必有目的,便認真回道︰「縣庫的主要收入無非就是賦稅,田賦、算賦、更賦、工商以及山木產品雜稅等等,各縣城還可以根據各縣情況設置一些雜稅稅種。所收來的稅款首先有一部分是要上繳給郡府,這一部分又分為兩種,少部分為郡府所截留,大部分則上繳給國庫,剩下的則用于地方開支。青川地方雖小,但賦稅並不算輕松,這安世杰還增加了不少雜稅,而縣里的開支又不算大,所以算起來,一年到頭實際盈余有兩三萬兩也不足為奇。不過,在帳面上所盈余的銀兩只怕僅有幾千兩而已。」
「只有幾千兩?」沈辰若有所思。
沈定海微微頷首道︰「這縣庫帳面留多少銀兩,也是有一門學問的。留得多了,下年郡府收的銀兩就多,而撥下來的款項自然也就少了,不過這也意味著治理有方,在官員考核中,要想成為第一等,有升遷可能,這庫銀都少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自然,但你若留得少了,政績評分自然就要受到影響,若是入不敷出,一堆赤字,那更有可能被評為第三等,降官去職也是理所當然。所以幾千兩銀子是最為合適的,不多但也不至于少得影響評分。至于實際上出來的部分,自然是以假帳的形式由安世杰等人給瓜分出去了。」
沈辰听得直點頭,便又道︰「也就是說光是這縣庫一年,安世杰就要貪上一兩萬兩。」
「只怕是了,雖然其他貪官或也能分到一些,但安世杰必定佔了大頭。」沈定海說到這里,便嘆道,「十年下來,便至少是十幾萬兩,也怪不得我拿一千兩銀子去疏通,那安世杰連瞧都沒瞧一眼。」
沈緒元在一邊說道︰「這還只是稅種的收入,每年郡府還會給予各種專項撥款,數額都不低,這些全都被安世杰收入私囊,再加上縣里商人大戶們所捐的錢財,我看這些年來,安世杰所貪之銀至少有三四十萬兩。」
話到這里,他不無痛心疾首的道︰「三四十萬銀兩……本官一個月的俸祿也才幾兩銀子,一年到頭不過六七十兩,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這安世杰還真是貪婪之極。想我青川如此貧瘠,他都能夠搜刮到如此數目,若是其他富裕之地,那些貪官不知道能刮上多少啊。今次就算豁出去,也必定要將這貪官拉下台來。」
見到舅舅有如此決心,沈辰則是微微一笑,說道︰「舅舅放心,我剛才尋思一會兒,已有了對付安世杰的萬全之策。」
「那辰兒你問這帳目又是何意?」沈定海好奇道。
沈辰淡笑道︰「帳目盈余多少是將安世杰拉下台最為關鍵的一環,詳細的我余後再說,我還想知道目前管理縣庫帳目的是什麼人?」
「縣庫管理帳目的是少府之職,自安世杰上任後不久,便將以前的少府調職,將他的小舅子關典安插在了這個位置上。」沈緒元說道。
沈辰便一笑道︰「果不其然,這個位置上必定要安插親信,否則的話,又怎能讓這帳面能夠隨時作假,不知舅舅對關典此人有何了解?」
沈緒元直搖頭道︰「此人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小輩,仗著是縣令的小舅子,為人飛揚跋扈,把誰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縣丞趙軒德也不例外。畢竟安世杰懼內,那小舅子可以說是騎在他的頭上,那自然就不怕其他人。」
「那趙軒德雖是貪官,但還是有幾分能耐,因而為人頗為傲氣,被如此無能小輩欺負,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吧?」沈辰說道。
沈緒元頷首道︰「那是自然,據說有一次關典在酒席上喝醉了酒,趙軒德不過勸了他一句,他便指著對方鼻子,當著諸多官員的面痛罵,當時趙軒德可是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呀,後來有人私下透露,趙軒德回去後,拍案踢凳,怒罵關典不知好歹。不過,他也只敢私下說說,隔日踫見,還不是照樣含笑問好。」
沈辰便笑起來道︰「看來真是老天助我,要我物盡其用,這帳目之事倒不必費力從關典身上下手,就從趙大人身上下手好了。」
說罷,他便將扳倒縣令之計一一道來,沈家父子二人听得直是又驚又訝,拍案叫絕。
為了避免引起注意,沈緒元自然不方便活動,因而事情仍由沈辰代勞,其第一站自是前往了縣丞趙軒德府上。
一听到沈辰來了,趙軒德便滿臉黑線,更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自從上次被沈辰那麼一鬧之後,他便沒有睡過好覺,更將兒子關在府中,寸步不讓他離開,生怕他又惹出些禍端來。
難得這幾天稍微睡得安穩些,沒想到那小子居然又跑上門來。
看到沈辰大搖大擺,仿佛進了自家院子似的走進來,趙軒德便有種頭疼的感覺,下意識的用拇指按著太陽穴,更隱隱有種不妙事情要發生的預感,就好象進門的不是個小娃兒,而是個災星似的。
當日他想要官威壓制這小孩兒,卻反被他以把柄鉗制,便知道這小家伙不同于其他同齡人,不可輕怠。所以他雖然心里不悅得很,臉上卻不得不擠出和藹的表情,笑問道︰「三少爺怎麼有空到本官府上來?」
見到趙軒德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沈辰微微一笑,把他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拱拱手道︰「上次多謝趙大人施展援手,晚輩這次過來是答謝來了。」
這舊事不提還好,一提趙軒德便心頭隱隱作痛,他堂堂一個縣丞,卻被一個小娃兒制得服服帖帖的,偏偏一肚子火氣還沒處發。
而且,說是答謝,這沈辰卻是兩手空空,一無厚禮二無銀兩,明明就只是口水話。
這倒也罷了,他也不待自己招呼,大刺刺的一坐在椅子上,腿一翹,那樣子真是放肆之極,堂堂縣丞府邸竟由這小娃兒亂來,趙軒德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他更忍不住想把兒子拖出來狠狠打上一頓,若不是那沒成氣的東西,他豈會對一個小娃兒如此低聲下氣。
不過,想歸想,他又不好當面發怒,只是擠起笑臉道︰「三少爺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沈辰笑呵呵的道︰「看大人這悠閑樣子,似乎還未听到風聲呢。」
「什麼風聲?」趙軒德一副二丈模不清頭的表情。
沈辰便道︰「大人也該知道,再過一段時間便是五年一大考的官員考核,此次听說是由金曹監于大人作主考官。」
「我道是什麼事情,怎麼,你是擔心你舅舅官位不保麼?」趙軒德心頭一動,若然這小子又是有求于自己的話,說不定可以反過來鉗制住對方,旋而臉上喜氣頓生。
誰知沈辰卻是一笑道︰「我擔心的,是大人你的官位不保啊。」
「胡說八道,本官之位穩若泰山,誰可撼動?」趙軒德一瞪眼,官威畢露,爾後眉頭一沉道,「你是不是又想耍什麼鬼主意?」
沈辰一臉正色,掏心掏肺的道︰「晚輩和大人可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舅舅還得請大人多多關照,豈敢打什麼鬼主意?」
見沈辰如此低姿態,趙軒德心里倒是好受了些。
卻听沈辰話鋒一轉道︰「我所說的風聲,便是據說縣令大人今次有意提拔少府官關典坐上這縣丞之位!」
「什麼?」趙軒德大吃一驚,豁地一下站起身來。
作者題外話︰今天就這一章吧2C欠的改日補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