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淡淡說道︰「本少所說的話若是謊言,馬捕頭現在派人到金曹監一問便知,快馬過去也不過半個時辰,到時候給我安個冒充官家子弟的罪名,按律當入牢罰銀,記錄在案,就連陳叔叔也會受到牽連,一切不就遂了趙四爺的意嗎?馬捕頭以為這樣容易戳穿的事情,我會傻到來冒充嗎?」
「這……」馬捕頭倒是不由得一愣,確實,這若是謊言,那也太過簡單了一點,反倒象是惹火燒身。
沈辰又朗聲說道︰「馬捕頭雖身在兵曹監,但兵曹監本就是消息靈通之地,你也該清楚新副使大人姓沈,出自青川沈家,青川沈家三百年都是官宦世家,歷任郡縣官員之職。新副使大人乃是沈家的大公子,而沈家子弟三人,只有一個孫子輩,年方十六,名為沈辰,不才正是在下。若要說證據嘛……」他在袖口里模索了一下,拿出一封折成幾折的白紙,朝著馬捕頭遞去。
馬捕頭待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陡然一變,失聲道︰「這是……」
趙四離得遠,不知道那紙上寫的是什麼,但一看馬捕頭臉色,便暗道了聲不好。
只听沈辰一笑道︰「這是前幾日我隨舅舅去金曹監于大人府上時,于大人問起我是否要入仕途後,給的一張郡城官職候補表,這上面所寫都是的官職都是今年缺位而待候補的,在表格下方還有于大人的官方大印。」
一听這話,趙四臉色也不由一變,這種東西乃是官家私密,更何況還有金曹監于正的大印落款,便絕不可能流傳到市面上來,這少年有這樣的東西,那足以映證剛才所說的一切。
他萬萬沒料到少年竟是如此身份,雖然金曹監管不了兵曹監管轄的事情,但對方的品級是放在那里的,只要他向兵曹監打聲招呼,要想對付一個區區捕頭還不容易?畢竟其手握鹽鐵貨幣大權,重要的並非僅僅是管轄的權限,而是其身為郡守心月復的身份,日後前途無量,更是作為郡守耳目的存在。
馬捕頭一時額頭冷汗直冒,在趙四找到他,要他到這馬場來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到趙四的目的,今次這火災也必定是他手下人弄出來的,其目的不過是為了就馬市之事還以顏色,更要讓陳競知道他在官家的力量。
只是事情如今發生劇變,不想陳競背後竟有金曹監副使這樣的後台。
馮威也是呆若木雞,此次他過來是極想找沈辰再打一場,誓要挽回屈辱,所以巴不得趙四爺耀武揚威的刺激對方,哪知對方如此背景,若再和沈辰動手,那就是和官家子弟動手,那後果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趙四深知自家幾個哥哥雖然也有不少官家勢力,但這金曹監副使還是不踫為上,他便打了個哈哈道︰「原來陳掌櫃竟認識如此大人物,怎地不早說,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大家都是一家人吶。」
他這話明顯有幾分討好的意思,不過陳競自然不賣他面子,冷笑一聲道︰「陳某可不敢和趙四爺當一家人。」
趙四便一笑,朝著馬捕頭說道︰「馬大人,這時候不早了,咱們就不打擾陳掌櫃和沈少爺。」
馬捕頭自然早不想淌這渾水,連忙快步朝外走。
這時,沈辰卻一聲冷笑道︰「趙四爺,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莫不是做賊心虛?」
趙四連忙做出無辜表情,說道︰「沈少爺何出此言,今次這件事情和我可沒有半點關系,馬大人,你說是不是?」
「是是,這馬舍周邊確無人為縱火的痕跡,應該是意外,是意外。」馬捕頭和趙四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自然幫著說話。
沈辰大手一擺,冷冷的看著趙四,爾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兩個種馬馬舍周邊都沒有稻草,而且還處在避風處,火勢要在伙計們察覺之前就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那起火必定是多處,而且火勢很旺。如果有人惡意縱火,必定是有火把之物,而如果對方大意,必定會在離開馬舍之後,將火把隨意丟棄,若在十里範圍內大肆搜尋,一旦找到火把便可確認火災乃是人為。」
他一邊說,一邊關注著那幾個痞子神色變化,果如他所料,那幾個痞子听得目露慌張,一切正如他所推斷的一樣,只怕這幾人便是直接動手的人。
趙四臉色也微微一變,卻未被嚇倒,只是說道︰「沈少爺果是心思縝密,那就希望如你所願,能夠找到縱火之人。」
他很清楚,就算找到火把,也不大可能能夠牽扯到自己身上。
沈辰又豈會料不到他的心思,他淡淡說道︰「趙四爺,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放火的人和你月兌不了干系。這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趙四爺你手下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只要威逼利誘之下,趙四爺覺得他們可會為你保守秘密?不出一時三刻,我就能夠讓他們把你供出來!」
趙四臉色這才豁然大變,正如沈辰所說,他對自己手下人的心性再了解不過,沒有一個硬骨頭,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家伙,若然這些人真被沈辰逮到,難保就不泄露秘密。
沈辰冷冷說道︰「我舅舅所在的職位關系重大,如今新官上任,八曹監上下都曾來府上拜訪,便是有討好結交之意,只要我舅舅一句話,沒有誰不會賣這個人情。馬大人,你覺得呢?」
「這……這……」馬捕頭此時哪里還有剛才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一時間冷汗直冒,語無倫次,他雖然可以在平頭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但論官位不過是個小吏,豈能和七品官員相比?要讓他丟官確實是對方一句話的功夫。
沈辰話鋒一轉道︰「不過,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太過深入探究,畢竟,萬事還是以和為貴的好,趙四爺以為呢?」
「是是,當以和為貴,沈少爺當真是個明事理的人。」趙四暗松了口氣,連忙應聲道。
只是沈辰話一落,卻又道︰「不過,今個馬舍如此損失,總歸是要有個人承擔才行,趙四爺你該是責無旁貸吧?算起來,兩個馬舍,幾十匹馬,差不多也有一萬兩白銀!」
「一萬兩白銀?」趙四皺了皺眉頭,沒想到沈辰獅子開大口,竟然要自己花一萬兩白銀來和解。
不過,一萬兩說少不少,說多確也不多,而且,若然這件事情能夠和平解決,不必和金曹監副使起上沖突,倒也算是花錢消災。
他正待一口答應下來,卻听沈辰又大聲說道︰「不過,這幾十匹馬並非是普通馬匹,乃是陳叔叔辛苦引種培育出來的種馬,其心血遠遠大于價值,趙四爺你派人一把火把這馬舍給燒了,將陳叔叔的心血毀于一旦,這一萬兩自然要翻上幾番,以彌補這心血才行,我也不給你算多了,這樣吧,就十萬兩好了。」
「什……麼?十,十萬兩?」趙四幾乎是驚叫出聲,差點沒從馬匹上摔下來。
若只是一萬兩倒也罷了,若是十萬兩那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雖然趙家不是出不起數目,但這數額確非小可。
陳競和諸伙計見到沈辰索要一萬兩,已頗是解氣,雖然價格無法彌補心血,但多少也算出了口惡氣,哪知沈辰竟然一下子把價格抬到十萬兩之巨。
趙四也不由咬牙切齒的叫道︰「沈少爺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趙家亦在官場有幾分能量!」
「那有如何?要不然咱們就把這件事情捅破算了,干脆鬧大點,鬧到郡守大人耳朵里去,于大人可是郡守大人的心月復,是他眼前的紅人,我舅舅乃是于大人親手提拔上來的,我不知道你趙家認識多少官員,不過我告訴你,就連戶曹監副使盧大人亦和我舅舅有很厚的交情,這不,前幾天他還來家拜訪過,郡城盧家的大名趙四爺你該不會不曉得吧,他的親大伯可就是如今的長史大人!趙四爺你要和我,拿什麼跟我斗!」沈辰字字如刀,鏗鏘有力,一席話說得趙四豁然色變。
是啊,趙家的確在官場有幾分人脈,甚至認識副使級的人物,但是按沈辰所言,這沈家背後的勢力卻完全凌駕于其之上。
且不說于正這一方面,這郡城中人誰不知道盧家的大名,盧家那是郡城屈指可數的幾大世家之一,其根基之牢,勢力之強之廣,是令人聞之變色,盧家的子弟在郡中任職者眾多,最高的便是那位長史大人。
長史者,乃是管理郡守府邸日常事務,乃郡守的耳目,其影響力之強可想而知。
惡人還需惡人磨,沈辰對趙四自是毫不客氣,有的沒的,各種背景一股腦的砸了上去,趙四一時嚇得也有些六神無主,說到底,他只是仗著幾個哥哥培養起來的人脈和趙家產業,平日里威風八面,但他之所以游手好閑其實本就是一個沒有魄力的紈褲子弟,遇到軟弱自是欺辱,但踫到咬不動的石頭,那也只有服軟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