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威冷冷盯著沈辰,目光中暗含凶厲,仿佛隨時就要沖出去將他致于死地一般。
沈辰只是微微一笑,若沒有處理完無影盜事,他倒可能對馮威有幾分警惕,不過如今的話,馮威已經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了。
此時,戶曹監使鄒中智哈哈大笑起來,走過來拱拱手,熱絡道︰「于大人,恭喜啊恭喜,你這新提拔的副使,可是一上台就給你增光了。」
他這麼一說,其他幾位曹監都紛紛稱是,一派恭維之詞。
于正微微拱手,並未因為眾官的熱情而有任何神色變化,淡淡說道︰「諸位大人言重了,這並非是我金曹監職權之內的事務,說起來,倒是給耿大人添亂了。」
這話說得耿復兩耳赤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想想當初諷刺沈家人的話,如今真個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鄒中智目光落到沈辰身上,朝著沈緒元說道︰「沈家三百年官宦不斷,代代清正,沈大人雖尚未婚娶,但有如此外甥,你們沈家也算後繼有人了。」
沈緒元微微躬身道︰「承蒙大人夸獎。」
盧好友也趁機說道︰「沈大人就是謙虛得很,你這外甥立下如此汗馬功勞,郡守大人可是贊不絕口,沈大人必定前途無量,還請多多指教才是。」
眾副使便都連忙拱拱手,這些人中有不少都在前幾日試圖登門拜訪,不過都吃了閉門羹,其實眾人心里都明白,于正向來清正嚴明,不與眾人同流,這沈緒元閉門不見客,自然性情一目了然。
但縱然如此,眾人臉上卻都帶著笑意,畢竟沈緒元憑借外甥這件事情風頭正盛,當面得罪自然不好,但心里卻多少嗤笑這沈緒元不識抬舉。
武將這邊,見到鄒中智一行人圍著沈緒元贊美不停,漕都尉鐘漢和匡戍都不由得冷笑一聲,雖然他們認為少年是有幾分膽色,但對于他擒下凶物這件事情抱著極大的質疑態度。而騎都尉許渾則在小聲詢問著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听李劍說起,不時連連點頭,目露驚奇。
「請諸位大人入殿!」有小吏從宴殿方向過來傳話,文武官員便都依次入場,很快便來到了宴殿之地。
宴殿是專門為宴會而修建,風景怡人,外有庭院閣樓,小池流水,此時殿內整齊的放置著一列列台案,眾人按官階大小依次入席,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沈辰雖然沒有官位在身,但今次也例外有一席之地在。
而眾人入席之後不久,周泰一行人便從宴殿後方而來,在周泰身後便是郡丞許銘朝和長史盧濂,郡丞之權在于管轄八曹監,長史之權則在于管理郡守府中日常事務,二人一內一外,乃郡守之副手,更是郡城之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相比起八曹監眾人在殿外等候入席,許銘朝和盧濂則是陪同周泰出現,自得顯得位高權重,深受周泰器重。
周泰幾人來到殿內,文武兩班人馬便都起身行禮,只是相比起文臣那恭恭敬敬的樣子,匡戍和鐘漢等人的禮節顯得就比較粗糙,只是微微一躬身,有幾分走過場的意思。
周泰也只當沒看見,坐下來之後,瞥到左下方的空位,臉上便不由露出半分不悅之態。那空位自是留給大都尉的,按理說,這種場合大都尉應該是早到才對,如今這樣子分明就是有大不敬之嫌。
就在此時,殿外有小吏通報,大都尉大人來了。
于是剛剛坐下的文武官員又立刻站起身來,沈辰朝外望去,便見到一個威武大漢在一群士兵簇擁下走了出來。
大都尉夏侯軍不過四十出頭,眼如銅鈴,眉如火焰,那眼神之銳利令人不敢直視,其體型異常魁梧,身高足有一米九,比起幾個都尉來都大了一號,他身著鎧甲,肩上還瓖嵌著幾塊銀片,燈光下閃爍著,更顯威風。
跟在夏侯軍後面者,還有著武都尉年飛虎,此人年紀和夏侯軍相當,身材高壯,臉上帶著幾分傲慢。
夏侯軍大步流星的走進來,直朝座位而去,待來到座前,才朝著周泰微微一拱手,大笑道︰「下官來遲了,還望大人恕罪。」
但凡明眼人,都听得出這話之隨意,分明沒有半點歉意。
周泰心里雖是不悅,但卻未多說什麼,淡淡說道︰「大都尉公務繁忙,晚到一點也可以理解。」
夏侯軍便轉身坐下,目光朝著眾人一掃,目光所到之處,人人低頭,不敢與其直視,爾後,他才虛按了下手,漫不經心的說道︰「都坐下吧。」
這話頗有幾分喧賓奪主的意思,令周泰又有幾分不悅,文武官員自然不敢繼續站著,一個個都坐了下去。
沈辰看在眼里,心頭雪亮,夏侯軍果如傳聞中一樣,飛揚跋扈,未將周泰放在眼里,自然這也並非僅僅是因為周泰對他只有管轄權,而沒有任免的權力,最重要的則是此人的出身。
一般士兵要想到達大都尉這個位置,都是從伍長什長佐事官都尉一級一級提升起來,就拿十五歲入伍,五年一級的升遷,坐上都尉都已經是三十五歲,而從都尉到大都尉卻絕對不止五年時間,很多人四十歲甚至終其一生都是坐在都尉這位置上而無法升職。
畢竟國內之土,駐軍所對付的僅僅只是一般的兵匪,想要立軍功是沒那麼容易的,不比在邊境戰場上。而夏侯軍三十幾歲就任職大都尉,到如今已滿五年之期,自然他的背景就不同于寒門出生的子弟。
士族者,即有文官世家,亦有武將世家,這些武將世家都是祖輩曾立下赫赫軍功而延續至今,權勢驚人,夏侯家便是州城有名的武將世家之一,所以在常人眼中可望不可及的大都尉之位,對于夏侯軍而言,僅僅只是仕途中的跳板,在位置上再坐上一兩年,必定可以升遷至州府駐軍中,位列高位。
所以,夏侯軍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個郡守放在眼中,肆無忌憚也就理所當然了。
待眾人坐下後,殿內便安靜下來,周泰目落到沈辰身上,臉上才起了幾分笑意,爾後朝著眾人說道︰「無影盜事一案終于能夠圓滿解決,可謂是大快人心,所以今日在這里設宴,一則是與諸位大人同享這好消息,二則嘛,自然是犒賞在此次事件中做出功績的人。」
這話一說,眾官員便不由得將目光又集中到了沈辰身上。
夏侯軍也朝著沈辰望去,上下打量一下,目露狐疑道︰「他就是打敗那頭凶物的沈家小子?」
周泰不由一笑道︰「此事可是有八百人共同見證,千真萬確。」
「喔,八百人麼……」夏侯軍嗤笑一聲,朝著李劍望去,淡淡說道︰「李大人,此事可是有你親眼所見?」
李劍拱拱手道︰「稟大人,確為屬下親眼所見。」
「那那所謂的凶物當真有毀城之能了?」夏侯軍又問道。
李劍答道︰「那凶物不僅有一身蠻力,其毒液更有著軟化礦物,石化他物的可怕能力,而且生存能力極強,說它能夠毀滅城池倒是一點都不假。」
夏侯軍淡淡說道︰「這麼說,連你也不是那頭凶物的對手咯?」
李劍老實答道︰「屬下確實不是那凶物的對手。」
夏侯軍神色驟然一沉,叱呵道︰「堂堂都尉,竟然連個小孩都不如,你還能夠安穩坐在這里,這膽子可真夠大的!」
夏侯軍大聲訓斥,聲音如雷,眾人听得都心頭一顫。
李劍連忙起身,躬身抱拳道︰「大人恕罪。」
周泰則是一笑道︰「夏侯大人不必責罵李大人,李大人只是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麼?這麼說這沈家小子竟比我手下一都尉還要厲害?」夏侯軍眉頭一抖,聲音漸沉。
周泰呵呵一笑,悠然道︰「沈辰雖然年少,但一身武功確實非凡,至于孰高孰低,這坊間自有評斷,本官倒不好多說什麼……」
話是如此說,但這意思已是極為明顯,沈辰暗暗一笑,周泰可不知道他服用金身果這件事情,所以以為自己武功已經相當高超,甚至比李劍這些都尉更強。
這文官勢弱,他雖身為郡守,但卻壓不住武將世家出身的夏侯軍,如今難得沈辰在武力上大出了風頭,而且是數百人有目共睹,周泰自然項借這件事情殺殺夏侯軍的威風。
這樣一來,自己便被推上風頭浪尖,不過這事情沈辰早在來之前便多少估模得出來,所以倒也並非沒有心理準備。
听周泰這麼一說,夏侯軍便冷笑一聲道︰「那本官倒想看一看沈家小子是否真有這份能耐!」
周泰哈哈大笑道︰「要見識一下沈辰的能耐那有何難?沈辰,你便將那礦魘招出來展示一番,讓夏侯大人親眼瞧一瞧那凶物。」
眾人便都把目光集中到沈辰身上,文官們一個個臉色微微一變,關于這凶物如何厲害可是眾說紛雲,但無論描述如何,都把這東西形容得如同恐怖之極,光是听听這傳聞便令人毛骨悚然,而且不少人還向耿復求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