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晃便過了三個月,這日清晨,沈辰帶著十幾人出了軍營,直朝北方蘆田縣方向而去。
三個月時間,沈辰對于千島寨有了不少的了解,初步認為直接對千島寨下手十分困難,所以倒不如從其周邊勢力入手。
自北方而來的西江、霧江和涂江三條大江匯流成瞿江,自古便在兩岸沖擊出了大量的肥沃土地,蘆田縣便位于西江一側,而自十年前西江突然干涸,其漁業受到致命的打擊,雖然後來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挖渠開道,將霧江一條支流引到西江河道之上,但元氣仍未恢復。
而且,蘆田縣受到地理環境的制約,一直都是瞿江附近諸縣中比較貧瘠的一個,這貧瘠之地自然匪患眾生。
蘆田縣有駐軍不過五六十人,光是守城就要耗上一大半,而一般的盜賊團伙大的三四十人,小的也有一二十人,所以其對盜賊起到的威懾力十分有限,因而蘆田縣的治安一直都十分混亂,常常都要向周邊各縣借兵來維持。
沈辰是從兵曹監那里得到消息,在蘆田縣管轄範圍內的鐵泉山一帶,最近有獵戶發現了大量盜賊頻繁活動的蹤跡,按照蘆田縣兵曹監呈報上來的文看,很可能是盜賊在集會。
蘆田縣的盜賊雖然都只是一小股小股,但集合起來的實力也不容小窺,如今盜賊集會,沈辰自不會放過這機會。
此行沈辰只是以探察情報為主,所以並未興師動眾,因此只帶了李動和十幾個士兵,袁鐵自然也留在軍營中繼續訓練新兵。
日夜兼程,兩日之後,一行人便秘密到達了蘆田縣,在一個熟知山路的捕頭帶領下,眾人匆匆趕往鐵泉山,又經過半日跋涉,到達了一個山坳處。
那捕頭指著這平地外的狹窄山道,說道︰「這里過去,不久之後就是人頭谷了。」
「人頭谷?這名字還怪嚇人的,莫非那山谷長得象人頭一般?」李動笑了笑。
捕頭臉色微微一變,說道︰「這人頭谷本不叫人頭谷,三十幾年前這鐵泉山也是山賊為患,建了不少山寨,其中有一個寨主便是在這里,他借生日之機大宴四方盜匪,卻在寨中設下埋伏,在酒過三巡之後,將來人全部殺死,並且將那上百山賊的人頭悉數掛在寨外,借此威懾群賊,成為這一方大山的山主,所以這里才有了人頭谷之稱。」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想想那山寨外懸掛如此多人頭,鮮血淋淋,白骨森森,一時間倒是笑不出來了。
捕頭又道︰「後來那寨主自己也遭了手下的毒手,在十多年前這里便荒廢掉了,不過這里陰氣森森的,平日里就是獵戶也不敢往這邊走。但看山賊們的動靜,應該是朝人頭谷去了。」
沈辰便讓那捕頭自行回去,爾後一行人稍稍變裝之後,便朝著人頭谷趕去。
李動乃是李鐵的堂弟,本來就二十七八歲,再粘個假胡子上去,看起來也有三十出頭,而身邊一行士兵一半是關都尉手下抽掉出的,一半則是袁鐵從青川帶來的,都是生面孔,被識破身份的幾率非常低。
一路深入,未過多久,便來到了谷口,卻見谷口外有著兩隊山賊守在左右,在李動帶領下,眾人便大步朝前而去。
沈辰在路上詳細詢問了那捕頭關于蘆田縣山賊的情況,以備萬一被山賊詢問,也好有個防備,不過沒想到,山賊們根本就沒有詢問的意思,任由著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而待進到谷中,來到一片山寨廢墟之前時,沈辰等人才豁然明白了其中緣由。
這里山賊一伙一伙的分成小團體,各佔一方,不停竊竊私語著,論團伙數量有十幾伙人,而總人數則足足有兩百多人,而且這谷地內尚有好幾條山道通往其他地方。
這山谷本就地處高地,因而守在谷口外可謂視野寬廣,因而若有官府的大軍前來,很容易就被看出跡象,更何況,整個蘆田縣的駐軍也不過區區幾十人,就算萬一借了外縣之兵過來圍剿,這山道諸多,逃起來也方便得很,所以也就怪不得山賊們有持無恐。
就在此時,只听有人說道︰「時間差不多,我看該到的也都到了,那咱們就說正事吧。」
沈辰朝說話的人望去,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黑臉大漢,高大魁梧,背上背著一把金錘,正是綽號金錘的盜賊頭頭孟圖,此人在蘆田縣一帶的盜賊中頗有幾分名望,為人仗義勇猛,手下有三四十人。
「孟兄這麼急把咱們召集到這里,究竟所謂何事?」一個白衣男子詢問道。
這男子三十來歲,和面目猙獰的眾匪比起來,有著明顯的生氣,但此人一身武功卻也不俗,乃是人稱白影的謝三堂,其白影之名乃是因為他的速度非常快,敵人只看到一道白影閃過,便已經被擊倒在地。
謝三堂在蘆田縣一帶也是頗有名氣,手下亦有三十四號人,而且向來只劫財,不圖命不圖色。
孟圖便沉聲說道︰「看來各位兄弟還沒有得到消息。」
「什麼消息讓孟兄如此興師動眾,莫不是縣里那些狗官又要借兵圍剿不成?」一個黑衣中年男子陰陽怪調的笑了起來。
沈辰一看,便和捕頭所描述的人物對上了號,此人乃是黑蜂王石,是蘆田縣盜賊中最為心恨手辣的一個,背了上百條的人命官司,其勢力足可以和孟圖二人分庭抗爭,而其手下也多是凶蠻狠毒之輩,就算同為盜賊,很多人也都畏而遠之。
孟圖正色說道︰「這倒不是,官府那邊尚無動靜,我要說的事情是和獨狼谷有關。」
一提起獨狼谷,眾盜賊神色便都不由一肅,沈辰則不由心頭一喜,看來這次來得倒是正好,這獨狼谷乃是千島寨勢力山賊勢力中兩大山寨之一,在瞿江西岸這一帶的盜賊勢力中也是獨大的一支。
正想著,便听孟圖肅然說道︰「獨狼谷準備把今年每月的貢銀漲到五千兩。」
「什麼,五千兩?」
眾山賊都不由失聲驚叫,一個個豁然變色。
沈辰微微眯著眼,這貢銀的情報並不曾記載在兵曹監的呈報之上,可見兵曹監尚未掌握到這條信息,而從字面上分析,所謂貢銀自然就是諸盜賊交給獨狼谷的銀兩了,就好似古代番邦向中土獻貢一般,倒是不難理解。不過獨狼谷學著古人搞著套,倒是惹人回味,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千島寨那邊的意思。
「上年已經漲到每月兩千兩嗎?怎麼今年又漲了這麼多?」謝三堂蹙眉說道。
「每月兩千兩銀咱們這麼分攤下來,一伙人一個月就要交上一百來兩銀子,這已經夠辛苦的了。這若升到五千兩,那豈不是要多交一倍多?」一個盜賊頭頭一臉犯難。
「是啊,前年也才一千兩,分下來咱們一方交上幾十兩,倒還沒什麼關系,上年交一百來兩,這咬咬牙嘛也就過去了,今年這麼算,簡直就是要人老命啊!」另一個盜賊頭頭大吐著苦水。
「可不是嘛,自從五年前開始收貢銀,前三年倒還好,十幾二十兩銀子意思意思倒也罷了,畢竟咱們能夠在這里一直混下去,確實也靠了獨狼谷撐著大梁,但若這樣交下去,那可是比官府的苛捐雜稅還要凶猛,這豈不是連山賊都做不下去了?」另一個盜賊頭頭叫苦連天。
場中是議論紛紛,埋怨之聲也都是一邊倒,卻听王石冷笑一聲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光知道抱怨,每個月兩百多兩銀子又如何?多做幾筆買賣不就回來了?」
他一說,一個盜賊頭頭便苦笑道︰「王兄,您手下三四十號人,地盤廣,個個都是好漢,消息靈通,佔的又都是交通要道,這一月兩百多兩對你來說當然只是蚊子肉,但咱們不一樣啊,這手下十幾人,有時候在一條道上守個幾天,嘿,連個人影都沒有,這一個月劫上兩三次貨也就差不多了,而且還要費工夫把貨物給賣了,算下來也頂多也就兩三百兩銀子,運氣好嘛,稍微好點。若是交個每個月交兩百多銀出去,那豈不只剩下幾十兩?」
「那就去多招人,擴張地盤,有什麼難的?若不然,你就干脆別做山賊了,乖乖回家種田去!」王石嗤笑一聲道。
那山賊頭頭被說得有些怒色,但卻不敢當面頂撞,卻听孟圖擺擺手道︰「王兄,重點不在于我們如何去撈這兩百兩銀子,而是在于按照獨狼谷這做法,就算我們今年過了這一關,明年再漲,後年再漲,這豈不是把我們當成賺錢工具?我們辛辛苦苦劫來的錢財,到頭來大多流入了獨狼谷的腰包。」
「孟兄說得不無道理,雖說獨狼谷撐起大梁,我們這些年倒也順風順水,但收取如此高數額的貢銀,怎麼說也有些過頭了。而且就怕孟兄說中,就算今年撐過去了,明年他又漲,那就真的麻煩了。」謝三堂認真說道。
眾山賊自都是點點頭,連孟圖謝三堂這樣的大勢力都覺得此事超出負荷,又更何況是他們呢?
作者題外話︰今天第三章2C晚點還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