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妮,快走!」,嘶啞的語調,從安佩燕口中說出。看了看海岸邊那艘很是破爛的漁船,安佩燕猛的把安雅朝甲板上推去,
「爸!」,死死的拉著安佩燕的胳膊,可被安佩燕這麼用力的一推,安雅身不由己的一下摔倒在了甲板上。
掙扎的站起身來,不待安雅再次奔回岸上,身後猛的被人拉住了身體。雖是如此,但安雅口中依然嘶嚎出淒厲的叫喊︰「爸!要走一起走。」
「雅妮,沒事兒的!等風頭過去,爸會再把你接回來的!」,溫聲的安撫著安雅的情緒,可口中雖是這般說辭,但在這一瞬間,明顯能看到安佩燕眼底的一番慘然之色。
能走嗎?安佩燕清楚,自己絕對不能走!雖不說是天涯海角,沒有自己的活路。但安佩燕清楚,那人,真的能讓自己安然抽身嗎?
而且,若被追上,屆時連安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所以,安佩燕清楚,只有自己留下拖延一番,甚至,甚至只有自己把命留下,那些人才會失掉去追殺安雅的興趣。
畢竟,比起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安雅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兒罷了。
咧了咧嘴,安佩燕迎著夜晚中,那撲面的海風,看了一眼那拉著安雅的男人。掃了一眼那人斷掉的一截手臂,安佩燕眼中不光沒有絲毫驚訝,相反的,竟是一種無匹的信任自安佩燕眼中閃過︰「老九,這一次,你欠我的,算是徹底扯平了。」
「安哥,平不了!」,咧了咧嘴,露出一嘴黃牙,襯著背後的射燈,那人猛的伸出右手,砍在了安雅脖頸上。
見到那人的這般作態,安佩燕下意識的張了張嘴,可看到安雅因為昏迷,而停下了掙扎的作態後,安佩燕無奈的嘆了口氣。
「安哥!我陸老九欠你的,這一輩子也還不了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姐,安安全全的送出去!送到她那邊!」,那根獨臂一下把安雅扛到了肩頭,陸老九一邊朝船艙走去,一邊忍不住的說出了一句明顯夾雜著顫抖的話語︰「安哥,我希望,希望還能再見到你。」
轟隆轟隆的開船聲響起,看著片刻後,消逝在海岸線上的漁船,安佩燕眼角猛的閃過一番滿是苦楚的笑容︰「再見嗎?呵呵……」
「她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應該能收留安雅吧。畢竟,畢竟……」,蔓著絲魚尾紋的眼角,不由的閃過一番復雜。想到今時今曰竟會有求到那人,安佩燕眼中說不清的復雜。
緩緩閉上雙眼,默默的感受著那吹拂在自己臉上的海風。
時間緩緩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安佩燕再一次慢慢睜開雙眼,仿似一番久等了似的色彩,在臉頰劃過後,安佩燕緩緩的轉過身體,向不遠處看去。
黑暗中,紅藍閃爍的燈光,看的安佩燕微微有些失神。
幾輛警車轉瞬既至,伴著兩人的身影,當先從車子上走下,其他警車上,陸續下來一個個身穿警裝的身影。
看著朝走自己走來,那熟悉,卻有無比陌生的面容,安佩燕眼中無法抑制的閃過一番復雜︰「許威,為什麼?」
「為什麼?」,意氣風發的笑容,掛滿許威的臉頰,本來樣貌身形,就比安佩燕挺拔許多的許威,在這一瞬間,應該是因為心中久久壓抑的大石去除,神色更是充斥起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春風得意之態。
掃了一眼安佩燕那比往常,更顯佝僂的脊背,許威忍不住嘲笑了一句︰「有你在,我睡的總是不太踏實。每每夢中醒來,我渾身總是濕沓沓的。我怕……」
眼底閃過一番近乎癲狂的狠色,許威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我怕你奪走我的一切。」
「我沒……」,下意識的就想要分辯一句,可不待安佩燕把話說出,猛的被許威揮手打斷。
目光滿是森然的看了一眼那越發頹然,蒼老的安佩燕,許威嘴角止不住的蔓起一番嘲諷之色︰「你沒有?呵!我為什麼存在,你心里清楚!」
「你為什麼把我捧的那麼高?你只是一直擔心,有一天一場你無法抗拒的危機,會籠罩在你的身上。而我!若有那一天,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我推出去。」,稍稍朝安佩燕走近了幾步,許威聲音沙啞的說道︰「安哥,我跟了你二十五年,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哪怕是你自己!」
「也許你口中很在意著義氣兩字,甚至你心里也很在意!可是……」,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激動,許威仿似把心中久久壓抑著的一切,在這一剎那,瘋狂傾倒而出一般︰「可實際上,你自己也許都不知道,你真的很假,很假,很假!」
「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存在,都只是為了一層,一層保護著你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像是勾起了一道不想要憶起的回憶,許威情緒登時有些瘋狂︰「當年她的死,與我們這幫兄弟又有何干?為了她,當年你毫不猶豫的放棄掉了我們這些老兄弟的生命!哪怕你知道,犧牲掉我們,也不一定能救下她的生命!但是你還是做了!雖然你做的很隱秘……」
嘴角蔓起一番夾雜著濃郁恨意的嘲諷,許威目光死死的盯在安佩燕臉上︰「當年的老兄弟,全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後來的那些所謂的兄弟,誰又知道這事?這事兒沒人知道,只有我知道!甚至,連你都不知道,其實我是知道這事兒的!」
「我為什麼存在?呵!」,嘴角蔓著不加任何掩飾的嘲諷色彩,許威近乎聲嘶力竭的說道︰「你讓我活著,把我捧的這麼高。無非出于你心中那點僅存的愧疚罷了。再就是把我當作你最後的一道屏障!」
「甚至,其實你早早感受到了我的反心!但你卻還留著我!為什麼?因為你的自以為是!還有你心中那點淡淡的愧疚!所以,我才會繼續活著,活著!像條狗,一樣活著!」,大概情緒過于激動的原因,畢竟是上了些年紀,許威粗喘了口氣,稍稍回緩了下情緒︰「一層窗戶紙,你不拆穿,我不拆穿!我想反,但是我怕,因為我知道,單我自己的話,我很難很難斗的過你!可是!哈哈,哈哈!天都要收你啊!」
「天都要收你啊!」,聲音明顯有些癲狂,大概經年壓抑著的情緒,徹底釋放了出來,此時許威眼中,竟有隱隱的空虛之感。
張了張嘴,但安佩燕始終沒有說出任何反駁的話語。因為安佩燕其實清楚,許威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但有些事兒,實在無法說清。自己錯了嗎?安佩燕絲毫不這麼認為。就像許威說的,安佩燕只是為了自己心中那最重要的存在罷了。
可許威錯了嗎?說實話,安佩燕也不認為許威是錯的。怪,只能怪兩人中間那早已形成,且無法避免的隔閡,矛盾。也是因為這般,安佩燕此時,絲毫說不出任何一句唾棄的話語。
復雜的看了一眼許威,安佩燕的目光,緩緩的看向不遠處的另一道身影。
相較于對許威的復雜,對那人,安佩燕卻有著無法掩飾的憤怒,恨意。
與許威的關系,就像許威所說,就像一層紙,兩人誰都盡力克制,不曾去捅破。甚至在安佩燕想來,若自己心底畏懼的危機,始終不會出現的話,也許自己與許威還能一直維持著這種將近將遠的老兄弟關系。甚至能維持到老去,死去的那一刻,也說不定。
可是,就因為不遠處那人的出現……
亂了!一切的一切,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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