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岑的到來，讓氣氛更加詭異。但鳳傾天鮮少見他這樣的神情，心頭劃過一陣不好的預感。
就听他說道︰「太子爺，六殿下，侯府老夫人去了，臣奉皇命帶鳳傾天回去守孝。」
晴天霹靂赫然而下，鳳傾天腳下一軟，後退一步。龍嘯陽趕緊扶住她，「節哀。」
記得五年前，她去衙門告鳳夜華時，爹爹也打過她板子。那時候師父緊緊把她抱在懷里，怒罵定國候不分是非。
***
兩個手重的嬤嬤領命，不管不顧直接將她重新拖上長凳，方才摔過的地方殘留著斑斑血跡。
「再加十板子！」
鳳夜華狠狠瞪著鳳傾天，恨不得食其肉剝其骨。但楚墨岑在邊上他能說什麼？若不是楚墨岑鳳傾天這踐人早就下地獄了，還能這麼趾高氣揚的趕他？
錢嬤嬤實在不敢再得罪幾位大爺，忙顫顫巍巍走到床前。楚墨岑、龍嘯陽和龍嘯麒架上太醫一並出了屋。
算著今個該是過了頭七，鳳鳴月應該跟楚墨岑回了楚王府。楚墨岑那樣恨鳳家，能善待鳳鳴月嗎？之前沒事總往這跑，這幾天倒像是消失了一樣，連個鬼影都不見了。
「瞧，鳳家四分五裂了，你開心嗎？」
「告訴朕，你和鳳傾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傾天虛弱的點點頭，待衣料徹底和皮肉剝開，內里的褻衣已經濕透了。眼淚和汗已經分不清。撒止血藥粉時還好，上藥時簡直是在用刀剜肉。
楚墨岑挑唇邪笑，「太子爺放心，臣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這天下。您盡管高枕無憂。」
鳳夜華一個老爺們，鳳傾天又沒了武功，這一巴掌能有多疼？但他卻捂著臉，毫不猶豫還擊道︰「本少現在是鳳家家主，要滾也是你滾！」
龍絕塵冷厲的目光落在龍嘯麒身上，詫異至極。老六向來喜愛清靜，有時候連家宴都不參加。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從屋里走出來，就算皇後說破天他也不會信的。
楚墨岑皺起眉，若不是還指著從鳳傾天背上的刺青找出線索，鳳家的破事他才懶得管。
突然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摑在大夫人臉上。頓時，所有人都僵住了。就連大夫人自己也是一愣。待她反應過來撲上來要還手時，楚墨岑已經拉開了鳳傾天。
「送我回浣衣局吧。」
鳳鳴月和南宮凌皆是一愣，楚墨岑這風向轉的也太快了吧？
鳳傾天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但隨著錢嬤嬤手上的藥膏涂抹。一聲淒厲的慘叫緊緊攥住了龍嘯麒的手。
鳳傾天就知道自己這狗屎運，赦免的好事肯定輪不上自己。瞧，這才話音落的功夫，禍又來找她了。但經歷了那麼多，她已經習慣了從容以待。
「殿下，鳳傾天您踫不得。若是觸怒龍顏，後果不堪設想啊！」
鳳鳴月心尖一顫，但面上沉靜如斯。朝一臉錯愕的南宮凌鞠了個謝禮。南宮凌抖著手接過香，目光始終停在鳳鳴月臉上。
想著楚墨岑不禁哂笑，真是魔障了。怎會想到鳳傾天這個闖禍精！
「王爺，謝謝您送奴婢回來，您不是還有公務在身嗎？」
「如果是好消息那就听听吧。」
「哼，既然是這樣。本宮就不得不去告訴皇上了。這板子先記下，等皇上裁定吧！」
「這還需要想嗎？你不說自然有人說，但是你這浣衣局總管的位置恐怕就要讓賢了。」
皇後冷哼一聲，拖著鼻音道︰「好，看在你還算識趣的份上。本宮也不想和一個奴才計較。不過後宮有後宮的規矩，既然壞了規矩自然是要受罰。本宮就罰你二十大板，以示警告。」
「六弟和墨岑這是準備唱雙簧嗎？」
爹爹因為她的逃婚，墜馬而死。姐姐因為她的逃婚，替嫁而死。現在連祖母也死了，她還回去做什麼？守孝，守給活人看的嗎？何必自欺欺人，她想見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不是一堆骨頭。而是有血有肉有溫度的活人！
「回王爺，妾身不知該說些什麼。」
鳳鳴月一把扯住她，「你連姐姐也不想要了是不是？」說著將她擁進懷里嘆了口氣。鳳傾天喉頭一緊，鼻子發酸。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壓在心頭的委屈，像是關不住閘的洪水，全盤爆發。
「天兒這般嘆氣是嫌本宮來的太晚嗎？」就回孝道。
「是，那臣就直接說了。其實鳳傾天不是殺風儀的凶手，臣當時為了顧念大局才沒有繼續追查真凶。」
自古以來有句話叫做，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她說了前半句，所有當然自動腦補了後半句。
龍嘯陽杵在一旁不做聲，這個時候倒是冷靜的出奇。楚墨岑暗自月復誹一句，上前一步︰「皇上，可否能讓臣單獨與您稟報幾句？」
鳳傾天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氣勢洶洶的女人是皇後。難怪長的如此雍容，一雙丹鳳眼透著精明的冷光。
他笑道︰「都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你們姐妹差距可真大。」
「太子爺，臣是個粗人。雙簧恐怕不會，但敲山震虎這種兵法倒是熟悉的很。太子爺的意思臣一定會轉告給國師。」
到最後，局勢就變成了，楚墨岑站在鳳鳴月身旁，鳳傾天站在楚墨岑身旁，南宮凌又站在鳳傾天身旁。中間隔著的不像是兩個人，而像是兩條溝。
鳳夜華連忙在旁邊打馬虎眼，「娘，天兒是奉了皇命回來守孝的。您不讓她守就是抗旨啊！」
「怎麼，這還不算是好消息？」
龍嘯麒已經是唯一一個沒有封號的皇子了，若是這個時候再惹怒了龍絕塵。別說封號，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出頭之日。
可每當它載著笑意時，彎彎的，像一彎皎月。讓人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掬在掌心里，捧到她眼前。
宮里，浣衣局。
「楚墨岑你好大膽，你知不知你這是欺君罔上？」
「奴才那日听見鳳傾天說，對太子殿下無以為報，要把什麼送給殿下。」錢嬤嬤多精明的一個人，說半句掩半句。
鳳鳴月一身月白錦袍，不施粉黛。眉眼清澈，長發如瀑。輕輕回抱著大夫人拍拍她的背心，淺語道︰「娘，月兒回來了。月兒沒有死。」
大夫人本還有些顧忌，罵鳳傾天時還時不時瞟一眼楚墨岑，看看他的臉色。此時，听了鳳傾天的話直接變成了潑婦。
鳳傾天兩只眼楮紅紅的，第一次這麼軟言軟語的和楚墨岑說話。但楚墨岑一眼就識破了她的想法，她這是想趕走他給南宮凌和鳳鳴月制造機會啊！
可龍絕塵已經不想听這些，他只知道自己對鳳傾天的厭惡，已經不是三言兩語給幾板子能解恨的了。若不是因為她，能給風家開一條水源出去嗎？
龍嘯陽還欲說什麼，但被皇後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鳳鳴月眸中閃過一瞬精光，菱唇挑起。踩著碎步進了府。
「啪！」一板子落在身上，五髒六腑都快被砸出來了。鳳傾天咬著牙關，拳捏的緊緊的。整個臀部火辣辣的，下半身都麻了。
「皇上稍安勿躁，請容臣細稟。」楚墨岑將屋里唯一一把椅子搬來，讓龍絕塵坐下。
「錢嬤嬤，告訴本宮鳳傾天有沒有勾|引太子？」
錢嬤嬤瞟了龍嘯陽一眼，渾身都在發抖。說了，肯定要得罪太子。不說，皇後也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老六呢？」
說罷，看也沒看鳳鳴月一眼。抽出軟劍斬斷了與車轅相連的韁繩，策馬而去。
傷在那樣難以啟齒的地方，這屋里的男人沒有一個該留下。可太醫一張口，三人齊刷刷盯著太醫。仿佛最該出去的是他。
說罷，自己一個箭步推門而入，反手將門扣上。留下楚墨岑和龍嘯陽面面相視，一臉震驚。原來這六殿下是悶騷型的？
鳳傾天听罷先是一愣，按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但為何听在耳里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呢？
「皇後娘娘，這十板子讓嘯麒來受吧。這件事不怪二哥也不怪鳳二小姐，其實二哥是替嘯麒照顧鳳二小姐的。」
「王爺是鳳家的乘龍快婿，妾身認為可以做得了這個主。」所有人都被這個聲音怔住了，當她出現時，大夫人第一個撲了上去。
這時，龍絕塵已經到了浣衣局。
「大哥，容月兒先給祖母上香。」
剛進府迎出來的先是薛濤，一臉悲痛。看見鳳傾天時，搖搖頭嘆了口氣。
「六殿下，臣是不會違抗皇命的。還請您讓開。」
「月兒，這小踐人想法多著呢。你可別被她騙了。」
「怎麼不說話？」
「就是父皇看見的這樣，兒臣喜歡她，兒臣想要娶她！」
鳳傾天這才正眼瞧上楚墨岑，一雙水靈靈的眼里，全是憤怒。咬牙切齒，拳頭緊捏。
龍嘯陽還想要辯駁什麼，但鳳傾天拉住了他的袖口。這種事向來越描越黑，解釋多了皇後反而更煩她。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闖了進來。
龍嘯陽隨性的點點她的鼻尖，笑道︰「過幾日就要祭祖了，每年祭典後便能赦免一些人。浣衣局也是有名額的，本宮已經囑咐了錢嬤嬤。將你的名字報到刑部了。」
不過照這麼下去，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大夫人恨恨瞪了一眼鳳傾天，若不是楚墨岑在她一定要撕爛這小踐人的嘴！鳳夜華正想再做做和事老，沒想到他剛走到楚墨岑和鳳傾天跟前。鳳傾天抄起手又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本宮不來你魂都要被勾沒了，這種地方是你該來的嗎？翹楚，陪太子回朝陽宮！」
鳳鳴月處得體大方，與她比起來鳳傾天就像是沒人管教的野小子，口無遮攔，沒有教養。鳳傾天盯著鳳鳴月，從驚訝變成打心眼里高興。壓在心頭的包袱終于卸下一個。
「小踐人，你就是鳳家的報應。你瞧瞧你把鳳家都克成什麼樣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全死了，好成全你勾男人？真是不害臊！」
來不及反應，鳳傾天就被幾個嬤嬤架住了胳膊。呼呼啦啦圍上來一群女人，周身彌漫著脂粉味，香噴噴的。
「娘娘，其實鳳傾天是嘯麒養在楚王府的女人。原本嘯麒想等她及笄後向侯府提親，可那時父皇將鳳傾天許給了楚王爺。嘯麒怕父皇生氣，一直不敢說出真相。這才鬧出了許多誤會。」
楚墨岑也一手冷汗，行軍打仗那麼多年。他都沒有如此緊張過。這鳳傾天真夠可以的，三天兩頭狀況不斷。能活到今時今日果真是個奇跡。
鳳傾天咬著唇，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鳳家老夫人她的祖母，雖然現在和其他人一樣討厭她，但從前對她還是極好的。常常幫她梳發，給她縫衣裳，還總是端著盤芋子糕，慈祥喚著︰「天兒，快來快來。女乃女乃這兒有好東西吃。」
「殿下，臣自會有對策。一會皇上問起，請您告訴皇上，您是為了幫墨岑隱瞞。」
龍嘯陽看了龍嘯麒一眼，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鳳傾天，輕輕的點了點頭。8564284
「楚墨岑，你不要忘了，這天下姓龍。就算你身邊有一百個荊慕白，也改變不了你姓楚的事實。」
楚墨岑笑著拍拍鳳鳴月的肩，識大體有分寸。確實很適合做正妃。這時，腦里突然跳出鳳傾天飛揚跋扈的樣子。若當時她沒逃婚，以她的性格會怎樣？
此刻，楚墨岑正執著鳳鳴月的手，等著鳳鳴月從馬車上一步一步款款而下。
三天後，鳳傾天也被送回了浣衣局。直到臨走前，她才有機會急匆匆向鳳鳴月低語一句，「姐姐，要小心楚墨岑。」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救了奴婢的命，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只希望殿下越來越好，絕不會玷污了殿下的名聲。奴婢會謹遵本分，不會再出現在殿下眼前。」
「老臣領旨。」太醫站起身，眼角斜上楚墨岑。留在房里的藥箱拿也不是，不拿好似又抗旨了。
短短幾個月，定國侯府家不成家，人丁如此敗落。鳳傾天忍著口氣不語。一步一步沉重的走進了靈堂。
說著手指掐上布頭兩端，開始一點一點與皮肉分離。鳳傾天悶哼一聲，痛的已經沒力氣喊叫。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淌。每撕開一寸，必是血肉模糊。連錢嬤嬤心腸這樣硬的人也有些受不住。
「說說，老奴這就說。」
龍嘯陽一臉低沉，捏著拳額上青筋暴起。
鳳傾天還是沒有一點反應，此刻所有的悲傷鋪天蓋地朝她涌來。渾身的力氣都被吸干了。整個人僵在那里，動彈不得。
此時，鳳傾天雖已經神志亂飛，但還是能認清男女的。
她動了動嘴，本是想問還剩下多少。不知誰添油加醋說了句︰「皇後娘娘，她好像在辱罵您。」
鳳鳴月淺笑道︰「王爺是指傾天嗎？」
「皇上心里有本帳，臣不必多言。若皇上一定要處死鳳傾天，臣沒什麼意見。不過在臣進宮前，上官將軍已經送回了消息。風老爺子已經同意免除金元一年鹽銀。」
龍嘯陽倒是每日來的很勤，鳳傾天雖不會蠢的當做自己魅力大。但有個人能陪陪自己總歸是好的。
「老身給你拿條帕子咬著吧？」
鳳傾天已經分不清挨了多少下。捏著的拳已經松了。天地間的聲音漸漸消失，只剩下啪、啪、啪……
「宮里出了點事，本王先進宮一趟。王妃回府好好歇著吧。」
「月兒，娘的好月兒。你沒死？」
楚墨岑話音未落，一個冷傲的聲音橫插進來，不見其人先問其聲。
龍嘯陽先是一驚，隨後詫異道︰「母後，您怎麼來了？」
「是好消息，可奴婢命賤。總覺得好事都和奴婢沾不上邊。指不定到時候……」紅潤的小嘴微微噘著，話音還未落龍嘯陽便垂下頭封住了她的唇。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黑影迅速到了楚墨岑身邊。壓低聲音，在他身後稟道︰「王爺，屬下送食盒時，听宮里人議論鳳姑娘出事了。」
剛吼完，龍嘯麒就打開了門。
「鳳二小姐，你先忍忍別出聲啊。老身盡量不弄疼你。」
「還不快滾？」龍絕塵一瞪，太醫麻溜的閃了。他掃了一遍自己的兒子，臣子。
鳳傾天側臉望著楚墨岑，「王爺，我記得您前些日子已經把定國侯府送給我做生日禮物了。那麼我應該有權請他們離開吧？」
「回父皇，六弟在房里陪鳳二小姐上藥呢。」
鳳傾天再也受不住，撒心裂肺的哀嚎出聲。
素來是口硬心軟，要真讓她現在拿著掃帚把鳳夜華他們趕出去，其實她也做不到。轉身正想離開，這時鳳鳴月已經上好了香，「傾天，站住！」
鳳傾天心跳赫然漏了半拍，一把推開他，滿眼驚慌。
「鳳傾天，爹就是這樣教你的嗎？他死了，你連給祖母守孝都不願意了是不是？」
再也感覺不到疼，渾身的骨頭都散了，被打的魂飛魄散、神志不清。但耳邊卻好似听見了楚墨岑的聲音。
奢華的馬車里，楚墨岑坐在當中。靠著軟墊，一瞬不瞬的瞧著鳳鳴月。
「太子爺、六殿下、王爺，煩請你們先回避一下。」
「這麼說鳳傾天是替人受過了？」
龍嘯麒將頭抵在她的耳邊，小聲哄著︰「天兒乖，天兒堅強一點。會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
楚墨岑虛著眼，勾起笑，「本王信就是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咱們只做了幾個時辰夫妻，但本王也不能薄情寡義的休了你。不過，本王正巧有件事需要和王妃商量。」
姜戎是龍絕塵的貼身護衛，直接听命于他，武功更是高深莫測。一個晃身就進了屋，龍嘯麒本能的跟著沖了進去。直接撲在鳳傾天身上，讓姜戎無從下手。
「什麼事能比王妃死而復生更重要，本王自然要陪著。」
「她有把我當大哥嗎？你問問她剛才是怎麼打我的？」大夫人本就心疼女兒，見女兒回來還一個勁護著鳳傾天。心里自然不舒服了。
「六皇子這是什麼意思？」
「小侯爺，這是你們的家事，本王……」
鳳鳴月不明就里，但這些天楚墨岑一直陪著她。直到過完頭七，兩人才一起回到楚王府。
南宮凌猶猶豫豫，始終沒有勇氣忽略楚墨岑的存在。最終離開了侯府。
楚墨岑長臂一勾，將鳳鳴月拉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的瘦肩上，「就說說你是怎麼起死回生的。」
這時，突然一陣風。只感覺一個重物壓在了身上。差點壓出鳳傾天的五髒六腑。耳畔嗡嗡嗡直響。
鳳傾天已經從凳子上滾了下來，重重落在地上。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眼睫前，所有人都成了虛影。連呼吸都是飄渺的。
楚墨岑朝龍嘯陽和龍嘯麒行了禮，拉過鳳傾天就往外走。一路上鳳傾天都渾渾噩噩，六神無主。空洞的眸里沒有一點光彩。她愛的人一個一個相繼離去，為什麼只有她死都那麼艱難？
「別發愣了，皇上準你在鳳家守孝三日。大夫人和鳳夜華肯定會與你為難，但本王要和上官將軍去青木山走一趟。暫且就讓眠之陪著你，三天後本王來接你。」
忍到極致，眼圈都憋紅了。薄薄的唇抿的泛青，渾身緊緊繃著。好像要隨時打一架，讓楚墨岑看著心里也開始不舒服。其實這一次，他並沒有想過要看鳳家的熱鬧。
但當著楚墨岑的面，卡在喉嚨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好像都隨著那一聲喚，把所有勇氣費盡了。
「兒臣、臣不敢。」
鳳鳴月抬腳便到了鳳傾天身邊，揚手給了她一巴掌。打的鳳傾天頭暈目眩，一個趔趄撞進楚墨岑懷里。
細弱蚊叮的聲音，光听著就讓人心疼。龍嘯麒半蹲著，拉上鳳傾天的手。
「錢嬤嬤，還不去請太醫？」
皇後將計就計，問道︰「嘯陽，你六弟說的是真的？」
「哼，這倒是新鮮。你的大局在哪？分給風家一條水源，讓那風老頭更猖狂是不是？」
錢嬤嬤是個誰都不想得罪的主，可這浣衣局幾十號人。誰不想擺月兌奴籍？自然有人會抓住機會去邀功。
垂頭繼續道︰「原本風飛揚闖王府的事可以和風儀被殺的事一起掩過，可事情就出在，臣發現闖楚王府的人並非風飛揚。所以只能用一條水源封了風老爺子的口。鳳傾天做替罪羊，風老爺子並不在乎。可若不是鳳傾天，那風老爺子肯定會追查到底。試問在金元能闖楚王府的有幾人？臣不說皇上心里也有數，臣認為這是金元的家務事。不該讓外人插手。」
此時，正在掃地的鳳傾天狠狠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發酸的鼻頭，咕噥一句繼續掃地。
一旁的龍嘯陽也到了跟前，見鳳傾天面如金紙，發絲凌亂。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薄薄的下唇上一排牙印，有些地方已經咬破了皮。
「娘，大哥，這是女乃女乃的靈堂。一會少不了人來吊唁，你們就算做做樣子也別鬧了。這傳出去像什麼話？而且大哥承襲了爹的爵位，這點肚量都沒有怎麼能得到皇上青睞。」說著眼角撇向楚墨岑。
「王爺，妾身沒任何意見。」
側過臉，不再看鳳傾天，如果可以這一生他都不想再踏進鳳家一步。
大夫人抹著淚，鳳夜華已經很久沒見鳳鳴月感情已經生疏了。但今個卻不得不做樣子，「月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什麼事直接說，朕今個沒心思听你們狡辯。」
龍嘯陽聞言，眼波一轉。
惶惶然中，鳳傾天感覺有冰涼的液體落在臉上。但她已分不清是自己的淚還是龍嘯麒的汗。
楚墨岑冷臉喚道︰「錢嬤嬤，你來！」
皇後率人拂袖而去，龍嘯陽剛欲沖過去。誰知楚墨岑沖了進來，從龍嘯麒手上接過鳳傾天。
龍嘯陽冷哼，他要的何嘗又是這天下。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鳳夜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份。大夫人也是一愣，這才發現兒子日後的前程未知。好在女兒回來，女婿楚墨岑又成了鳳家的大樹。
「哼，都長大了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皇後睨了眼龍嘯麒，雖然心里敞亮。但借著這個機會把髒水潑在別人身上她求之不得。
想著，鳳傾天不由自主嘆了聲。
錢嬤嬤已經傻了，跪在那生怕太子會一劍殺了自己。哆哆嗦嗦的應了聲。
鳳傾天話還沒說利落，這時就听，「大膽奴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來人，把她給本宮綁了！」
這時就見鳳鳴月朝楚墨岑欠了欠身，恭敬道︰「王爺，謝謝您送小妹回來。小妹給您添麻煩了。」
一下一下，靈魂都被震出來了，悲憫的望著自己。師父在哪？她真的真的很疼。
「老臣要先幫鳳姑娘處理傷口，再不止血恐怕腿要廢了。」
听到這里，龍絕塵陷入了沉思。敢闖楚王府的，除了他的好兒子龍嘯陽。這金元沒第二個！
「說什麼胡話，那可是你祖母。難道你們鳳家人天生就這般冷血嗎？」楚墨岑語氣里明顯掩著不快，好似勾起了什麼不快的回憶。
「那是本宮眼楮瞎了冤枉她？把錢嬤嬤帶上來！」
「啪！」又是一板，這一次雖不如第一下來的疼。但結結實實打在肉上，血肉都要被碾成了泥。一掌心涼汗，疼的指甲都齊齊摳斷，卻也沒有辦法分散了痛楚。
「她還沒嫁人，你這麼進去不合適。」
大夫人一見她就情緒激動，罵罵咧咧指著她就來。什麼掃把星，倒霉鬼，幾十年如一日的台詞變都不帶更新的。鳳傾天先是上了柱香，又磕了三個頭。
楚墨岑揚起唇，十五年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娘親就是死在了定國侯府。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生疏中帶著客套。說好听點叫做相敬如賓。但在鳳傾天看來，滿是虛假。她掙開楚墨岑扶在她肩上的手，再一次想要離開。
鳳傾天一听南宮凌來了，止住了哭，腫著眼看著鳳鳴月，又看向南宮凌。最後斜向楚墨岑。姐姐是活了，可鴛鴦譜亂了。
那時候她總以為，是非曲直總有公道。可這一次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可也不會有人救她。
和龍嘯陽處久了，說話也變得隨意。龍嘯陽倒是不說什麼，但嫉妒是有翅膀的，會飛，而且越飛越高。
每日在龍嘯陽來之前，總是食盒先到。五花八門的精致點心，真是對極了鳳傾天的脾胃。一盒盒香甜，勾的她連浣衣局的小灶都吃不下了。胃口越養越刁，但人卻更加清瘦。
新婚夫妻，未洞房就分別。這才回來，便告訴她要納側妃。皇家果真是薄情的很。
龍嘯陽太了解自己的母親，她最忌諱就是自己和宮女之間不清不白。更何況鳳傾天還是浣衣局的奴才，更是讓她痛恨欲絕。直接沖上去將鳳傾天扯出來護在身後。
「那就連我一起殺了吧。」
「這一巴掌是為了我爹，你和你兒子做過什麼你們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早晚報應會來的。」
「二小姐，老夫人去的時候還念著您呢。」
鳳傾天被打的發怔，鳳鳴月話敲在心里，讓她半天回不過神。楚墨岑一臉淡然，靜靜瞧著死而復生的鳳鳴月。心中猜測頗多，但未證實前必須要先接受她是楚王妃的現實。
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蘊水的眸子。時而靈動閃耀，時而靜若秋水。
「妾身是七天前才醒來，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王爺若是不能信妾身，就休了妾身吧。」
但鳳傾天就是執拗的性子，楚墨岑不讓她干的事，她越是要干。直接撩開車簾就要往下跳，楚墨岑伸手將她撈了回來。眉皺的更緊。
「母後，方才是兒臣主動的。和鳳傾天沒有關系，她沒有勾|引兒臣。」
皇後狠狠瞪了一眼鳳傾天，吼道︰「繼續打，誰敢少一板子本宮為他是問！」
鳳夜華卻不樂意了，「月兒，你理這掃把星做什麼？她不讓我們留，本少還不稀罕這破宅子呢。」
「帶著你娘滾出鳳家，現在立刻馬上！」
「太醫，以後沒有朕的旨意不許給鳳傾天治傷。」
不光是龍絕塵愣住了，就連楚墨岑和龍嘯陽都愣住了。以龍嘯麒的性格，他即便喜歡一個人也絕不會這樣主動。他為何對鳳傾天如此感興趣？
人一激動就容易口無遮攔，別說此時楚墨岑正抱著鳳傾天，就算他沒抱著。大夫人也萬萬不該這麼說，這麼一說楚墨岑倒也是那男人中的一員了。
薛濤語塞，垂下頭。鳳傾天冷笑著伏在楚墨岑肩頭。
龍嘯麒一詫，輕輕吹著她的眉眼。軟軟的，涼涼的，所有的痛好像都在這刻結束了。揚著唇角，沉入了黑暗。
「墨岑，本宮素在不在意這些。倒是你和二哥不該再來這里，你們趕緊走吧。」
鳳鳴月坐在側面，垂著頭，絞著手指，顯得很拘謹。那日的氣勢在楚墨岑的注視下燃燒殆盡。
楚墨岑則一臉煩躁，險些沖進去。但被龍嘯麒攔了下來。
「鳳傾天勾|引太子殿下了。」
說話間太醫已經匆匆趕來，楚墨岑趕緊抱著鳳傾天進了屋。
「信，自然是信的。不過王妃總得給本王說說其間過程。」
「殿下，我……」
「夠了！哥，咱們這樣鬧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嗎？爹沒了，祖母也走了。咱們一家人應該好好的，鳳傾天也是你妹妹。」
「非常開心。」
「兒臣、臣叩見皇上。」
「殿下來的不晚，是好吃的來晚了。」
「薛濤，我爹死的時候只有你在跟前。我爹信任你，我也信任你。但我爹才死，鳳夜華就連鳳家的老宅都賣了。你現在這麼說。我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你說話的可信度？」
「我就在這陪著你，不看好不好？」
「今個沒有好吃的，不過倒是有個好消息。要听嗎？」
鳳傾天被按在長凳上，眼楮盯著地。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更多的人想要看她笑話。她也知道龍嘯陽、龍嘯麒和楚墨岑的來訪，讓很多人眼紅。只是她不知道，人的嫉妒心可以顛倒是非，顛倒黑白。這一次她一定會狠狠長記性。
錢嬤嬤瞧鳳傾天腰部以下已經血紅一片，又怕弄疼了鳳傾天外面幾位找她算賬。比劃了半天不知如何下手，只能拿了把剪子從腰間開始將衣物剪開。
「王爺請講。」
楚墨岑點點頭，他當時買下定國侯府送給鳳傾天是為了定國侯的寶藏。現在兩塊昆侖鏡已經到手，就剩下地圖。近些日子忙亂，倒是把這件事忘了。
要這里有個什麼東西能扔，估計龍絕塵絕對會毫不猶豫全部砸到楚墨岑臉上。可楚墨岑是他最得力的臣子，可以說整個金元又要仰仗他。失了他金元就失了安定。
「自古紅顏多禍水，朕今個就做一回惡人。斷了你們的念頭。姜戎，去把那鳳傾天就地正法！」
他以為她死了，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他自暴自棄，他想要報復。還好鳳傾天被貶了奴籍，否則她回來，他又成了別人的丈夫。
「刁奴，你胡說什麼？天兒什麼時候勾|引本宮了？」
「楚墨岑，你到底想做什麼？看著鳳家的人一個個死去，你開心死了吧？」
「月兒！」
可他楚墨岑又不是樹，披一身綠還得了？
蠕著嘴唇低喃道︰「慕白，疼~」
「皇上，風儀死前頭一晚風飛揚闖了楚王府，府上死傷幾十人。若說憤怒，臣比誰都勝。但臣知道，金元不能和風家為敵。只能咽下這口氣。」
「王爺，妾身若說不知道，您會信嗎？」
抱上鳳傾天，龍嘯麒整個心都擰的疼。
「楚王爺，可否等祖母過了頭七？」
龍絕塵一听，眸中射出兩道憤怒的寒光。「混賬！把他給朕拖出來！」
「確有此事，但今個是老夫人的喪日。天兒就別計較了。」
鳳傾天回身，報以輕笑︰「姐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想再說什麼。我留下也是給大家找不愉快，還是先走一步了。」
楚墨岑點點頭，若是鳳傾天肯定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了吧？他就沒見過那麼沒規矩的姑娘，吃飯狼吞虎咽，走路又蹦又跳，說個話聲音大的嚇死人。還時不時給人制造一些小麻煩，別提有多煩人了。
「母後，兒臣保證再也不來浣衣局了。求您繞過她吧！」龍嘯陽突然跪在皇後腳下，看著鳳傾天的深眸里蘊滿了心疼。好似那板子不是在打鳳傾天，而是在打他的心。zVXC。
「兒臣叩見父皇。」
「鳳傾天，你若敢再胡來，本王就把你敲暈了丟上靈堂。」
「嬤嬤，讓他出去。」
自從在井邊撞了一下，浣衣局人人都對她客客氣氣。連錢嬤嬤近日也對她很客套，她平日除了掃掃地曬曬太陽。日子不要過的太清閑。
鳳傾天這樣分明是無理取鬧，任誰都看不過眼。而薛濤又是家里的老人，他直言道︰「二小姐，今天確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不可以，誰都可以留下。就是這對母子必須滾出去。」
他們母子被丟在廂房無人問津，第二天娘親死了。定國侯的二夫人和剛出生的兒子也死了。瞧，這就是報應，來的多快啊！
不一會，馬車穩穩停在了定國侯府外。鳳傾天已經許久沒回這個家，陌生又熟悉。記得她離開時，門外也是掛著白色的燈籠，白色綢。沒想到時隔幾個月，門庭除了素白連點顏色都未變。
當時他中毒發著燒，定國侯風風火火策馬而來。娘親以為迎來了希望，誰知定國侯連韁繩都沒扯，任由馬蹄生生踩踏在了已經只剩半條命的娘親身上。雖然給顧了大夫，但正巧那夜定國侯的二夫人難產。
「王妃不必客氣，這也是本王的分內事。」
「皇上給本王指了門親事，原本是許了做正妃。現在你回來了，按照規矩，只能是納側妃了。不知王妃意見如何？」
楚墨岑立即松了鳳鳴月的手，蕩著笑意的鳳眸冷然沉下。
龍絕塵看了眼龍嘯陽，「既然沒意見，那就處死鳳傾天吧！」——
欲知後事如何，請點下一章。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