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朵花 第三十八章 盂公廟

作者 ︰ 敦義

老天爺就像一塊鐵,除開生硬不算,固執得沒有縫,你多勞不喜歡冷天是你的事,它將秋天逐漸加深,直朝著初冬走去。

蛇不高興氣候冷待它,去睡覺去了,它的脾氣也很執拗倔強,一睡就是幾個月。待到來年春暖花開時,它的氣才消了,才會爬出來。

憑多勞現在于蛇方面的學問,他能判斷哪些洞穴是蛇洞,用鼻子在洞口聞一聞,就能準確地認定這里面有不有蛇。就像地質勘探隊員一樣,能夠知道這里有鐵礦,哪里有銅礦。可惜多勞他這一門學問的深造太遲了,現在的土地到處都有責任人了,你用鋤頭去扒洞,你還沒有扒到蛇,人家會要扒你了。

再模魚,河里的水涼了,塘里的水稍微溫一點,塘里歷來是養殖,你去捉,只能算你偷,無異于在人家倉里偷谷。

多勞的這兩項產業就不關自閉了。

一曰,多勞在鎮上的那還沒有成市場的市場里逛,因為他每天不到這里來一趟,就覺得像失落了什麼,不論時間長短,只要來了一趟就填滿了那空虛,仿佛一個煙癮重的人只要吧了一口兩口就好點了。

他的眼光掃到一位大媽擺在泥土上的「地攤」上停住了。這個地攤是底下墊著一塊平曰系在腰部的圍裙,上面擺的是一些板栗和毛栗。現在大家的生活確實好了點,閑工也多了些,我上山去搞點這樣的野果來,你有錢買點這樣的野果去,也算得上雙贏。有兩個蹲在那里正在和大媽進行交易,其中一個是公社的那個和他買水魚的干部,他用一張報紙包了一大包,正在過稱。原來說多勞整個兒捉到了三只團魚,是指在初中階段,讀高中又抓到了兩只,這五只團魚都是這個人吃了,他怎麼也不會得癌了。當那個干部捧著那一包板栗經過多勞身邊時,在他耳邊輕輕地問︰「你還有不有團魚?」聲音輕到像在做賊。可能他身上還有一點點癌細包沒消滅。

天才也有不開竅的時候,別說你多勞了。難道這里就只允許你李多勞賣點魚嗎,包谷玉米,廢銅爛鐵就不可以嗎?你上山去摘點野果難道會比這大娘還累嗎?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決定轉產于搞野果。春華秋實,現在很多果實都是豐收的時候。

還是裝蛇的麻袋,洗一洗當然就能算是改裝好了。下午有三節課,語文、數學、化學。今天要學習的內容上午在上語文課的時候多勞就把下午要學習的內容復習了一遍。之所以說是復習,是因為他還是那套老辦法,早在高一就借了畢了業的學長的數學、物理、化學都自學了一遍。一次,數學老師說他今天很不舒服,請李多勞幫著代上這節課,他也就像那個代理鄉長上次在他們學校作報告一樣,當仁不讓地跑上去正兒八經的上起課來。

老師坐在旁邊捂著肚子听他上課,臉上滿意的表情越來越明顯,最後老師問同學們听懂了嗎,同學們都說著三個字︰「听懂了」,老師笑了。一個平時不大愛說話的女同學居然後來還說了一句︰「好像比老師說的還容易懂些」,她說完後躲到課桌下面去了,可是老師笑的更歷害了。是後,這位老師來上課,李多勞在做什麼,他一點也不管。

現在,多勞提起麻袋又來到了托山,這是他要來試一試摘野果的首選之地,崇山峻嶺,地勢險惡,像那大娘她們,應是難來,壯年勞力,有些其它事做,他等學生,一般不會逃課,山里有點野果,應該還在。再者今天是他在校刊上發表《人類如果不充分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只憑力氣不是絕對的強者》的論文四周月紀念曰。寫的是那次發生在這托山被蟒蛇幾乎吞了的事。真的,如果那次不是他躥得那麼快,托山公社的新聞界就會熱鬧得好幾天,柳枝可能又會要嚎啕一場。

他坐上上次那塊他坐在上面喘得幾乎要死了去的石頭,好好地全程地回顧了那一幕。

他想得很寬︰如果老虎的繁殖能力像老鼠一樣,甚至像蛟子一樣弄出那麼多的孑孓來,平均每天每人殺死十只老虎,最終人類也會被它們吃光,拿出機槍來掃射,拿來農藥給它們喝……這個比喻太荒誕,根本不存在,好,不算;如果從海里爬上來一個恐龍一樣的東西……這個比喻也太荒誕,根本不存在,好,不算;如果冬天來了,人類沒有衣服穿就會凍死……這不是早就有了衣服嗎,應該也不算,這要算了,如果我們的祖先沒有發明這些衣服呢?那就會全身是很厚的毛來對付,正因為發明或發現了棉花,制成了衣服,才有今天的文明。如果我們進一步,將來不要穿棉花或尼龍制的東西了,改穿其他的什麼會更好,哎,這又太荒誕了,根本不可能,那麼在原始時代,沒有衣服,你說出一種什麼衣服來,不也會被認為太荒誕嗎;如果說我們幾天幾天沒有飯吃,就會餓死……這不是早就有飯吃了嗎,應該也不算,這就要算了,如果我們的祖先不發明或發現了稻子,那麼我們今天不是在吃野果,吃老鼠,吃草……正因為我們的祖先發明或者發現了稻子,我們今天才有這麼好吃的白米飯,才有今天的文明,如果我們又進一步,將不須吃飯了,可以吃別的什麼會更好,你又會說,哎,這又太荒誕了,根本不可能,那麼在原始時代沒有飯吃,你說出一個什麼稻谷呀大米的來,不也是太荒誕了嗎。所以,人類要不斷地前進,也會不斷地前進……啊,10分鐘應該到了,上次在這石頭上不也是大概坐10分鐘嗎。

紀念儀式結束。得進山里去。

他向山的縱深走去,山越來越高,越來越險峻。當時這里的那個造神是個膽魄極高的冒險家,功夫極高的藝術家,鬼斧神工,神工鬼斧,山的骨架的造型、表皮的漂亮、曲線的優美、險象的環生無不達到極致。當時將這里命名為托山的人,是見到這里有的山峰太高而且太險,要請地神好好地托住它,否則會倒下來。

多勞年輕,有的是力氣支付,他順著荊棘從生,怪石嶙峋,隱隱約約,似路非路的路,來到了一個狹窄處,窄得他幾乎是鑽進去的。進去一看,前面一片開闊,往上一看,天啊!這里是一個山桶!他的腳下就是這一個萬丈深淵的淵底,不是他剛才進來的那個窄口,這會是一個天池。可能是當時那位造神在上級那里沒有得到造第二個天池的批條,氣憤地劈了一刀就走了,留下了這道刀口,就是這處窄口,水才從這刀口里擠了出去。

而這刀口處卻建了一座「孟公廟」,剛才多勞幾乎是肩膀擦著廟門才過來的,他想如果是他和柳枝砍了一擔柴從這里挑過去肯定是很難的。現在他見了這種特別的地勢,想起這孟公廟,不由得退回去,坐在廟的階沿兼進出口上,發動了他的思想機器,他想這位孟公爺是那位大發脾氣的造神還未用刀劈之前就站在這里?還是那刀響過之後才搬來這里的。如果是在造神爺還沒有劈下來之前他就站在這里,則這種不怕死的大無畏精神又有誰能與之相比呢!如果是事後才搬過來的,那末就是人們為了紀念這位為人類做過大貢獻的孟爺而給他在這里建的房子。想想當初那些為孟公造房的人,在沒有飛機運材料,沒有政斧撥款的條件下,建這廟宇談何容易!人們又為何要這麼不惜艱辛地自覺捐工捐款呢,可見只要對人類做了貢獻的人,人們就記得,像眼前這位孟公爺,千秋萬代地紀念他。而像王校長式的人,為了一已之利,四處鑽營,不惜損人,縱然當了再大的官,也是不恥于人類的。

在這靜僻的遠離喧搔的地方,在這險惡劣之處,險得刀之將劈,惡得風或摧之的,少有人知的高處,堅守一方,拼之以死,終成正果,這樣的一生,倒是何等的光輝!

他的「還子彈」理想,當然現在覺得有點幼稚了,科學是一門寵大的系統的學問,既然還子彈能造出來,那麼很多東西可以隨之造出來,不能單就還子彈而還子彈,這方的進步,有奈其他各方的進步,一個東西的發明,必須有很多其他方面的發明為基礎,有的只是一些改進。現在他的知識較之過去就深了,就廣了,你想要有燃料煮飯吃,如果你能發明一個吸熱器,將周圍1000/M3千米的氣溫吸得降低了1C0,是多少熱量,能做多少功?你從室內走出去,室外的溫度較之室內要高,室外的溫度對于室內就存在熱能,你能利用得了就算你是孟公爺一類了。當然他不敢奢望成為孟公,但一個人只要去盡自己的一份力,許多人的力就能造就是一位孟工,說不定眼前這位孟公老爺就是一個集體的力量,一種集體力量的結晶?

多勞為什麼要在同學們都在上課的時候來到這個山桶里,幾乎只有李多勞一個人明白,有條件的都到縣城王校長他們那樣的中學去了,在托山中學的學生又有幾人能去上大學,老師們特許他出來搞他的事是看在他有可能考上大學的上面,而他真考了大學也只不過看看通知書過下癮,考上了,學校的名譽倒是有了,考上了的可能還是名牌大學,然而你沒有錢去上學又不能怪學校,她的名譽依然在。所以他一方面拼著命在學習,一方面在拼著命搞些錢到手,做什麼?他要把柳枝送去讀師範大字,每一分錢都往那個堆上湊,每天晚上他都和她互相學習,這當然還是客氣話,實際他在輔導她。願意耽誤他自己的學習時間他為的是什麼?他要讓她母親的願望實現,也不辜負永叔的重托和遺願。

至于他自己,仍舊是那四個字︰「自學成才」!無論怎麼,「還子彈」的夢要實現。

難道這位孟公就沒有與命運和困難作過抗爭嗎?

他拿起麻袋,向天桶里走去,去尋板栗和毛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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