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沒有哭,她不懂,這個漂亮的姬達尼瑪為何力氣那麼大,為什麼如此不識好歹?
一雙大手伸向她,把她從石板路上拉起來,都蘭羞赧地望望明繡師傅,眼楮里閃出感激不盡的光芒……
「她是吐蕃公主,四年前嫁給可汗,吐蕃實際上是為了讓吐谷渾完全臣服于它,這是噶爾欽陵的計謀,你也知道你王兄的倔脾氣,當時他只有七歲,他和她坐完金獅子床就沒再見過她。」
「啊?為什麼呀?姬達尼瑪長得很美啊!」
「唉,你還小,長大你會懂的,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都不是幾句話能講明白的。」
都蘭感激地盯視明繡那雙含水雙眸,動情地說,「師傅,你真好!」
明繡一愣,自己這是怎麼了?最近怎麼話這麼多?都蘭這聲兒「你真好」提醒了她,她開始沉默不語……
師徒二人並排往回走,就要邁進宮門,只見卓不汗氣喘吁吁地追趕上來,「明繡,等等,我有話說,明繡,等等……」
明繡頭也不回地拉上都蘭,加快腳步邁進宮門,十幾個侍女婆子正筆直地站在宮門兩側,行禮問候,「郡主,吉祥。」「明繡師傅吉祥。」
「明繡,等等,我有話說。」
都蘭轉過身,對師傅笑著道,「師傅,卓不汗在叫您。」
「我知道,不要回頭,快走。」
「不行,師傅,我要問他父汗的健康情況。」
明繡無奈地看看都蘭,又回頭看看卓不汗。冷冰冰地答道,「听見了,怎麼了?」
「事關重大,你一定想知道,關于獨孤和青蓮……」
「什麼?你是從哪里得知的?是否可信?」
卓不汗看看都蘭,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明繡彎下腰,低頭對都蘭小聲兒說,「郡主,你先進去,我馬上過來。」
都蘭听到青蓮的名字,多麼希望師傅不要避諱她,可是師傅聲音雖小,語氣卻十分堅定,不容置疑,都蘭點點頭,走進錦繡宮……
都蘭走出十幾步,回頭,看見宮門外,明繡隨著卓不汗穿林趟草,快步向听雨亭方向移動,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會說什麼?會說起娘親的貼身婢子是被誰所害嗎?王媽不是凶手麼?王媽回家已經十幾天了,也該回來了,到時候,不用師傅告訴自己,也能審出結果了,爹爹還在牢獄中,不知何時才能逃月兌險境……
都蘭嘆了口氣,心想,我雖然只有六歲,卻感覺像六十歲一樣,飽經滄桑……
秋風漸起,天涼了,時不時會有樹葉子落在臉上頭上肩背胳膊上,夜風更是透骨涼寒……
都蘭在王庭一住就是半個多月,曦皓哥哥來過兩次,告訴她,爹爹將功折罪,上戰場了,最近吐蕃和回鶻等商旅細作常常在吐谷渾作案,彩雲嬸嬸也遭了劫持,可汗沒有精力管她了。
為了學好武功,都蘭不敢懈怠,每天起三更,睡白天,秘密練習,不過,讓她失望的是,師傅沒有教她什麼新本事,每天就是讓她馬步扎樁,跑步,踢腿,倒立,平淡無奇……
這一天,都蘭終于耐不住了,就對師傅明繡抱怨道,「師傅,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才能學到真本領啊,我著急了!」
明繡最近很有耐心,她語重心長地問都蘭,「郡主想學好武功,最最重要的是什麼?」
都蘭困惑不解地搖搖頭,明繡接著自問自答,「是基本功,你現在練的正是基本功啊!這一步如果能堅持下去,才能學真本事……」
「師傅,腰酸背疼我都不怕,就怕學不了真本事,求師傅給我加新課。」
「好啊,接著!」
「嘩啦」一聲,黑暗中,都蘭見師傅扔過來兩個黑黑的有響聲兒的家伙,她以為是兵器,著實高興了很久,接到手里,卻發現是兩個口袋,兩邊兒有細繩兒,里面裝滿了沙子,小石子兒,不解師傅何意?就隨口問道,「師傅,這是什麼東西?」
「沙袋,都蘭,把這兩個沙袋系在腿上,每天加跑五里地!」
「五里地?」
「對呀,準備好了?」
都蘭蹲,把沙袋系好。
「好了。」
「系好了,快,抬腳,跑!」
明繡看到都蘭系好,大聲命令著……
都蘭拔腿向前,卻像有四五只手拽著褲腿兒,無法邁步,反而跌倒在地……
「行不行哦?都蘭,不行就別學了,武功哪是女孩兒要學的,累死累活的,干脆算了。」
師傅的諷刺之語,句句刺傷都蘭的自尊心,明繡只是在暗中說著風涼話兒,卻並不來扶她,她緊咬下唇,慢慢爬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不疼的地方……
都蘭心想,「我真就這麼認輸了嗎?不!」
都蘭耳邊響起娘親的話,「都蘭,你要堅強啊,娘親不在了,誰能幫你?只有靠自己啊!」
「野種,野種,你也配學武功!?」呼延成威的刺耳兒叫罵聲猶在耳兒,都蘭大聲地喊,「不,明繡師傅,我一定學,必須學。」
她用盡力氣向前,向前,向前,邁出一步一步,頭上身上汗水淋灕,她對自己大喊,一定要堅持下去……
明繡師傅並沒有欺負自己,她腿上綁了兩個更大的沙袋,在都蘭前方,半丈遠處飛步奔跑著,總是保持這個距離,時不時回頭喊一噪子,「都蘭,就快到了,加油!」
跑著跑著,天亮了,號角聲響徹雲際,王城內殺聲震天……
都蘭終于盼到師傅的飛毛腿停了,她一下子癱瘓在青石路上……
「快起來,起來,都蘭,這會傷身,我們這麼久白練了。」
明繡伸手拉起癱下去的都蘭,都蘭耍著賴,「師傅,我就坐一坐,馬上就起來。」
「剛剛練完不能坐,走,我扶你轉一轉。」
明繡幫都蘭解下沙袋,扶著她在御花園中轉悠……
「都蘭,運動完不要蹲下,更不能坐在青石板上,那樣損害身體,要走一走,動一動,記住了吧?」
「記住了師傅,您現在跟我娘親似的。」
都蘭一句由衷之言讓明繡感慨萬端,是啊,娘親似的,這里包含多少真情實感啊!明繡感動了,並沒有說什麼,只听都蘭問道,「師傅,半月前,卓不汗說青蓮怎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