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正跪在爹爹面前,扣頭求饒,忽然听到那麼熟悉的響鼻兒聲,都蘭爬起來大喊道,「紅雲?我的紅雲回來了!」
都蘭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樣沖出沁香樓,果然,紅雲在那里悠閑自在地打著響鼻兒,吃著草,都蘭撲過去,模著紅雲錦緞一樣的長長的鬃毛,痛哭失聲,「紅雲,你都回來了,老馬識途,那個經常與都蘭耳鬢廝磨的人卻一直躲著我……」
紅雲用嘴拱著都蘭,好像在勸慰她,又像是久別重逢的親熱,都蘭哭得淒淒慘慘,連樹上的鳥兒都驚恐傷心地在她身邊繞飛不止。
「馬鞍還是那個馬鞍,少了鞍上的猛將。馬鞭還是那個馬鞭,走了那個贈鞭的情郎。湟水河沙沙響,流不盡我心中的那個憂傷。我來這里今生為他,他卻拋我在這荒灘上……」
歌聲低沉哀婉,如泣如訴,和著都蘭的血淚,深情,唱得兀鷲在夜空下盤旋,野鳥哀鳴,紅雲陪都蘭流下淚來……
呼延雷震和成威都听見了歌聲,這不祥之歌讓雷震的心陡然痛了一下,他這個粗人今夜似乎也理解了都蘭內心的悲傷……
「阿爹當我天上的月亮,阿妹當我天上的太陽,阿媽離我不遠,給我星光,都蘭卻單單忘不了我的情郎……」
一陣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劃破了夜的寧靜,都蘭繼續嗚咽著歌唱,「今天我是誰的新娘?今生我做誰的妻房?我與你無緣相親海子旁,寧願一死表衷腸。你可以不認我,拋我無良,我不能辜負你前生緣降。來生我還等你,相信你嘴里的地久天長。」
呼延雷震沖出沁香樓,他怕都蘭做出什麼傻事兒,嫁出的姑娘,吐谷渾祖祖輩輩都這樣,可不能這麼傻呀。
都蘭輕輕撫模著紅雲,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與慕容曦皓過去種種恩愛歷歷在目,紅雲身上的馬鞍褡褳里,曦皓送的馬鞭子還在,都蘭拿出來整理一下,愛惜地邊哭邊模……
她看到了爹爹高大威猛的身影,她知道如果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她小心地把一只手插進腰間,心里責怨曦皓哥哥,「可汗,來世再還你的深情厚愛吧,都蘭走了。」
就在她手插進腰中,準備自盡的剎那,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這聲音是她听一萬年也听不厭的!
「都蘭,住手,我們之間有誤會。」隨著話音,曦皓和拉布雷長老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曦皓哥哥?你不是中了毒蠱了嗎?你還認得我?」
「認得,我們都上當了,都蘭,我被告知你嫌我中蠱,情願另嫁他人。」
「啊?誰說的?我被迷暈,糊里糊涂做了新娘。」
「可汗,你怎麼來了?」呼延雷震十分震驚。
「原想慶賀呼延家的婚禮,沒想到驚悉真情,不得不和呼延舅舅商議一下。」
拉布雷翹著胡子,大聲罵道,「呼延雷震,你個老糊涂,你明知道都蘭愛的是可汗,你怎麼敢讓你兒子娶她?」
「我真不知道,剛剛才知道是成威用了離魂散,讓都蘭像鸚鵡學舌一樣重復他的話,我信以為真,才答應他們請婚。」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現在補救還來得及,我們幾個演一出戲,戲里戲外的人都要做好,以免出現失誤,亡國破家之災降臨。」拉布雷鄭重其事地交代著。
「你的意思是演一出搶親戲?」
老拉布雷狠狠地點點頭,「對,搶親,」他又指了指呼延成威,「雷震,你要勸他向善吶!」
「我知道了,放心。」
「我看吐谷渾正需要兵勇,為什麼不讓公子去軍中效力?」
「成威,過來,跟拉布雷長老見個面。」
「爺爺好。」
「成威呀,爺爺想告訴你,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要想開點兒。」
成威一下子全明白了,自己處心積慮謀取的婚姻沒有了,雖然心里痛恨,面上並無流露,只是苦笑了一下。
拉布雷拍拍他的肩膀,「要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啊!孩子!」
可汗慕容曦皓走到獨孤身邊,拉著他的手,遞到呼延雷震手里。
「舅舅,這位就是大唐使者獨孤飛鴻,他是都蘭的哥哥,來吐谷渾尋親。」
「雨蝶兒生前曾說過獨孤天化,那可是你父親?」
「正是父親大人,您是呼延雷震吧?我應該叫您一聲叔叔。」
兩個大男人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副愜意的樣子,可汗看舅舅,沒有一點兒尷尬的表情,好像等了很久了。他又轉向都蘭,溫情脈脈地說,「都蘭妹妹,我是你的哥哥,獨孤飛鴻。」
「哥哥?」都蘭忽閃忽閃大大的眼楮,一瞬一瞬地盯著這些人,不知該說什麼?
獨孤伸出雙手,雙眼模糊不清了,「都蘭,你受苦了。父親時時刻刻在牽掛著你呀!」
「都蘭,你母親雨蝶兒的信可以交給你了,本來就是想今夜給你的。你也成人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對得起雨蝶兒的囑托了。」說著把信遞給都蘭。
听到爹爹動情的話語,都蘭遲疑不決地接過信,撒下熱淚,「爹爹,都蘭原本不知道身世,一直把您當做親生父親,現在知道了身世,更加敬佩父親,都蘭永遠是您的女兒,永遠敬愛您。」
呼延雷震听罷老淚縱橫,激動不已,都蘭勸慰半天,呼延雷震終于抬起頭……
都蘭看看慕容曦皓,想到他也听到了自己哀戚的歌聲,不覺得害起羞來……
曦皓走過來,抓住都蘭的手,「我錯了,都蘭,听侍衛們說我與你面對面都素不相識,這是多麼可恥的事情啊!我心我情,此生不渝,來生來世,依然愛你如故。」
「這是有人鬧鬼,不干你的事兒,曦皓哥哥,你好了?毒蠱解了?」
「解了,多虧了卓不汗!」
「我——我以為我們今生今世的緣盡了。」
「哪里那麼容易就盡了,我還要和你白頭偕老呢!」
兩人動情地擁抱在一起,都蘭想起三月三曦皓哥哥的歌聲,含淚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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