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見復給她的侍女婉華臉上的掌印兒紅紅的，腫腫的，眼楮被擠成了一條縫兒，哭得十分傷感，心里有幾分同情她，「好了，婉華，靖妃是主子，你一定是惹怒了她，她才發脾氣打了你，你也別哭了！」又回身對玉荷喊道，」玉荷，你帶她去擦一下……」
「靖妃，咱們去里間聊一聊，你也消消火兒，我們去喝杯茶……」
翠珠看看身後的侍衛和侍女們，一個個木呆呆地站在那里，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凝眉怒目罵道，「你們這群木頭，不去外面在這里干什麼？」
眾人見靖妃發怒，一個個魚貫而出，站在翠珠的鑾輿之外……
都蘭靜靜地看著她，笑道，「都安頓好了？」
翠珠點點頭，「汗後，都安頓好了，我們進去吧？」
都蘭引著翠珠來到里間，請翠珠坐在寢宮的金獅子床對面的茶桌旁，不斷有侍女送來茶盞和各種南方運來的新鮮果品，都蘭擺擺手，「你們不用管我們，都退下吧！不叫你們，都不許進來……」
「是，汗後……」
侍女們退了出去，都蘭手把茶盞，喝了一點水，看看各色各樣的蔬果，沒有食欲，只是掐了一個葡萄，正欲放之口中，不想，圓溜溜的果子竟滑溜溜地蹦出手指，月兌落在地……
都蘭抬手彎腰，拾起葡萄粒兒，扔到了垃圾簍子里……
「汗後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都蘭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地對翠珠道你，「翠兒姐姐，你知道嗎？當初可汗打你入冷宮之時，我氣得跟他翻臉鬧僵，力保你出了冷宮……」都蘭停住了，看看滿臉不在乎的翠珠……
「臣妾謝過汗後，臣妾知道汗後胸懷坦蕩，光明磊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非一般女子……」
翠珠這話是發自內心嗎？她說不定此刻我就一命嗚呼，她好走上我的汗後之位，不過，她這話里，帶著那麼一種感情，這感情是難于琢磨的，好像在隱藏什麼，又好像在躲避什麼？
都蘭揣摩著翠珠的心理，不斷用目光打量著翠珠，她再也不會是兒時自己信任的翠珠姐姐了，她似乎比從前略微發了一點兒福，也許是小產的緣故吧？听說她小產還牽連了一個侍女，那個叫什麼柳月兒的姑娘……
見都蘭一直不多說話，只是打量著自己，翠珠有些沉不住氣了，輕聲問道，「汗後，您找我聊什麼呢？」
「靖妃，小時候，都蘭叫你翠兒姐姐。」都蘭臉上閃過一種對舊事的留戀不舍，這種留戀，幸福從都蘭眼中一閃而過……
翠珠也嘆了口氣道，「唉，誰想到，有朝一日，姐姐和妹妹同時愛上了一個人……」
言語中竟是幽怨淒惶，都蘭有些于心不忍，昨夜雨疏風驟，真的，她欠了翠兒姐姐，這個男人說好了是她的，自己卻橫刀奪愛了……
翠珠忽然之間落下淚來，「汗後，我的錯在于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們原本就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卻固執己見地闖入這個世界，最後，自己變得遍體鱗傷……」
「听姐姐講話現在像一個學問高深的詩人和學者，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了。」都蘭感慨萬千，翠珠變了，變得多愁善感，變得脆弱憂傷，是復的變心傷害了她，是自己與復的激情折磨著她，都蘭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罪人……
翠珠見都蘭表情變化莫測，就解釋道，「可汗與我在一起時，有時候會教我讀書寫字……」
都蘭笑了，「那說明可汗希望你學會讀書，明白事理……」
翠珠吃驚地望著桌子對面的都蘭，這話竟然與可汗說的一模一樣……
「靖妃，吃點東西，我想說，你我親如姐妹，我絕不會獨霸可汗，他是吐谷渾的王，我要讓他開枝散葉，遍結桃李，吐谷渾可汗必須有多如牛羊的子女，今夜就讓他去陪您……」
翠珠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兒的淚滴，不可置信地望著都蘭，嘴張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搖著頭……
「翠兒姐姐不相信都蘭的話嗎？」。
「不是，汗後，我跟了可汗五年，我了解他，他不可能會像您說的那樣，他——他——心里——」
翠珠頓住了，好像在選擇詞匯來表達，都蘭等急了，問她，「他心里怎麼了？」
「他——他心里——想好的事兒，無人能改變！」
翠珠說完話，長出了一口氣，像是憋住了一樣，臉漲得通紅……
「翠兒姐姐放心，我會讓他去你那里……」都蘭上上下下看了看翠珠，她越來越有女人的風韻了，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侍女了，這些年的歷練讓她對王庭禮儀駕輕就熟，她已經成功躋身于王庭上流社會，成了宮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翠兒姐姐，我常常想起兒時咱們姐妹抱頭痛哭的情景，過去的舊情我始終不敢忘……」
翠珠眼圈兒紅了，神色有些羞愧，都蘭不解其意！只听翠珠低語道，「我——感念郡主恩德，必日日夜夜為您燒香祈福……」
「翠兒姐姐，我有句推心置月復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希望講出來，翠兒姐姐不會怪都蘭多事兒……」
翠珠醒了一下鼻涕，聲音悶悶地答道，「都蘭郡主請講，我會認真听。」
「既然咱們已然是汗妃，以後說話做事一定要得體，不要跟下人們一般見識，今天的事兒，就算是我宮中的人有錯，您也不一定要親自動手啊！您畢竟是主子，何必跟下人計較啊？還有您的儀仗，那些排場有什麼必要？都蘭越來越不懂姐姐，只要可汗喜歡你，要這些東西又有何意義？」
翠珠听罷，肩膀一聳，自嘲自諷道，「是啊，我在這王庭中有什麼地位？跟我養的貓兒一樣，是吃得好穿得好的高級女僕……」
都蘭見她有抵觸情緒，不便深說，長嘆息道，「翠兒姐姐，都蘭只能跟你說這麼多了，你若顧念舊情，想起都蘭的好處，就听一點兒，你若不顧念舊情，就可以當成幾句笑談，都蘭言盡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