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和袁紹分別做為山西和山東,武將與文臣之中兩個最強大的代表,二人的決裂從一開始就有其必然性。
每一代朝廷為了穩定自己的統治必然要在武將和文臣之間做出選擇,文臣因其固有的忠誠和僵化思維成為最容易被統治的一群人,深受每一個皇帝的喜愛。所以每當兩者之間出現矛盾時總是以皇帝偏袒文臣而告終。久而久之,便出現了「武將奪天下,文臣做天下」的奇妙駁論。
武將們為國廝殺,出生入死,幾多流血與流淚,得到卻大多是文臣的詆毀和皇上的猜忌。無數名傳千古的絕世名將在自己活著的有限歲月里,無不是以提心吊膽來防止「狡兔死,走狗烹」的慘劇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在這種情況下,那些保家衛國的武將們根本就無法在朝堂上獲得自己應有的權勢和地位。
董卓的強勢出現無疑是武將們在被壓制的無數時間里為爭取自身權利而做出的一種抗爭。這一點,從皇甫嵩身上亦可以看出。當董卓假天子之命招他入京,要剝奪他的軍權時,皇甫嵩的順從被後世很多人解讀為愚忠,可如果皇甫嵩真是一個如此愚蠢的人,那他怎麼可能成為東漢末年最強的將領。
只能說皇甫嵩是通過默認董卓執政來報復皇帝和世家以往對他的不公正待遇。
山東世家門曾以擁護劉秀登基為條件,獲得了朝堂上的獨霸權,這種權利幾乎摒除了其他任何地方的世家參與朝政的機會。也使得曾經在大漢建立中擁有過汗馬功勞的山西世家們,只能無奈的選擇軍權這條路來讓自己不至于被排除在中央權力之外。但是軍權本就是一種被壓制的權利,山西世家們很難通過它與山東世家抗衡,只能無奈的在整個東漢一朝中淪為他們的配角。
如今,董卓給了他們翻身的機會。
洛陽之變,十常侍誅殺何進,身為何進外甥的漢少帝能否在十常侍的統治下保命就成為了一個問題。
而這時,是袁紹一聲令下,誅殺宦官其實變相的保住了少帝的性命,這救駕之功對袁家來說將是他們在未來朝堂上立足的根本。
但是董卓為了確認自己的威望,強行廢少立獻,也就從根本上斷絕了袁家與皇帝的這一層救命關系,自然會引起袁紹的強烈反彈。但是面對已經擁有了洛陽幾乎全部兵權的董卓,他也只有選擇退避這一條路可走。
袁隗為了保住袁紹這個袁家的希望,在董卓的威逼下,不得不選擇屈服,親手將少帝的玉璽摘下,這本是董卓為了打擊袁家影響力的一個重要步驟。但卻被山東世家們解讀為對整個山東世家的羞辱。
其後山東世家們感覺已經無法在朝堂上與董卓抗衡,便將目光投到了地方權利的爭奪上。于是孔、韓馥、張邈等一大批來自山東的朝廷重臣紛紛被任命到地方上擔任刺史、郡守之職。
而董卓此時為了進一步控制朝堂,也需要大批的空缺職位來安置山西世家的人員,但是他又不能無故驅趕大臣,如今見這些人如此上道,竟然主動離開,自然是欣然同意。
董卓的支持者最主要的是涼州人,其次才是並州人。
涼州人中以軍隊對他的支持最高,但是其中卻沒有多少可以從政的人才。因為涼州的世家們因不滿山東世家長久以來的排擠打壓,已經紛紛加入王國,韓遂等人的造反隊伍。這些年董卓和他們打生打死,彼此間的仇怨早已根深蒂固,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化解。
無奈的董卓不得不啟用並州派系的世家來充實自己的文官隊伍。
而王允因其崇高的威望和聞名天下的才華,成為並州世家在洛陽的代表。此時也自然成為董卓著重提拔和拉攏的重要干將。
王允年輕時嫉惡如仇,曾不顧旁人勸阻,毅然決然的彈劾十常侍。誰知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還是被十常侍反了身,不但沒有將他們定罪,反而讓自己落得個入獄的下場。若不是被山東世家中人救下,現在連小命都難保住。其後,他流浪天下,也大多在山東各世家的庇護下才能屢次逃過十常侍的追殺,所以雖然他屬于山西世家的一員,但感情上,王允還是比較親信于山東世家的。
如今,隨著年領漸長,王允已經懂得如何收斂自己的傲氣,因此在面對董卓時才能虛與委蛇。
今日本是王允升任尚令的大喜之日。不過為了避免給人結黨營私的印象,除了一些資格深,名望重的世家領袖,其他人是沒有資格入府參加宴會的。
許康也是憑借了許靖的威望,這才能夠有機會進入王允的府邸見識一番。
隨著門口的一聲唱諾響起,「御史中丞許靖大人,長水校尉許康大人前來恭賀。」就見一位白須白發的老人迎了出來。
許靖行禮道︰「見過尚令王大人。」
王允忙將其扶起,道︰「文休能來,實在是讓蓬蓽生輝。」
許靖也忙謙遜幾句,然後才指著許康介紹道︰「這是我族中子弟,單名一個康字。此處貿然將其帶來,還望王大人不要見怪。」
王允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康一眼,道︰「既然是許大人帶來的晚輩,那就一起進來吧。」
走進大廳,許康發現坐在兩側前排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頭發花白的老人,而在他們的身後才是一些相對年輕的後生。
這些老者彼此之間似乎都很熟悉,見到許靖後紛紛打起招呼。
「文休,你可是來遲了。」
「我們大家可都在等你一個人了……」
許靖團團笑著,給每一個人賠禮道歉。
這時已經有人注意到許康,道︰「文休,你帶來的後生好生面生。」
許靖只得再次介紹道︰「他是我族中後輩子弟,年輕識淺,此次前來,就是讓各位大人見見,以後若他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能多多教導才是。」
在座諸位都是廝混了一輩子官場的老油條,哪里還不明白許靖的意思,對許康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有人道︰「文休,听聞你長子許欽頗有文采,怎不見你將他帶來?」
許靖笑道︰「欽兒才華尚淺,如今正是寒窗苦讀之時。」
眾人已經明白許靖有意將許家交托到許康手中,不禁驚訝于他不偏于私的氣魄。而且此事畢竟是許家的家事,旁人也不好過多置喙。
許靖帶著許康剛剛坐下,就听外面唱諾再次響起。
「左將軍、鄠侯董旻大人,中郎將、都鄉侯呂布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