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碾壓過石板匝道,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貂蟬側身坐在馬車內,怯怯的看著閉目不語的許康,好一會兒方道︰「你還在生氣嗎?」
良久,許康嘆口氣,伸手將貂蟬摟入懷中,輕聲道︰「我怎麼舍得生你的氣?你就像師公一樣傻,為了所謂的狹義與天下不惜犧牲一切。」
貂蟬感動的撲入他的懷中,熱淚盈眶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不會生我的氣的,因為你是一個好人。」
「好人!」許康月兌口笑道︰「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當一個女孩子準備拒絕男孩子的求愛時,就會說你是一個好人,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人之類的話。怎麼?你打算拒絕我了。」
貂蟬黯然道︰「我還有什麼資格擁有你的愛?」
許康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深情的道︰「你記住,無論秀兒將來發生什麼事,許康都會一樣愛你,疼惜你。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我也一定會再次找到你。哪怕用一百年的時間,哪怕和全天下為敵。」
貂蟬頓時感動的一塌糊涂,淚眼蒙蒙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誰知許康話風一轉,接著道︰「再說,我可從來沒有同意過你的那個計劃,而且也絕對不打算同意。」
貂蟬迷蒙的雙眼頓時瞪的溜圓,結巴道︰「你,你怎麼……哦。」
許康一口封在她的唇上,將她下面的話堵了回去。
良久,唇分。貂蟬努力的喘著氣,臉頰暈紅,狠狠白了許康一眼,卻沒有任何怪責的意思。
只是那僅僅一眼中透出的風情竟讓許康差點兒把持不住,深吸了幾口氣,這才道︰「我知道你想為天下懲奸除惡,解救萬民于水火之中。但董卓如今只是天下動亂的根源之一,縱然殺了他,天下依舊不會太平。」許康見貂蟬一臉不信的表情,只好接著道︰「比如幽州的公孫瓚,被世人譽為‘白馬將軍’,英雄無敵。卻只會縱兵為禍百姓,掠奪資源以養軍隊,如今已聚兵十萬準備南下冀州。而冀州袁紹,其家族四世三公,深受皇恩,可是他不但逼走了由朝廷親自冊封的冀州刺史韓馥,自己取而代之,更是在孫堅準備進軍長安時,故意攻擊他的後方。其心可誅,其行可恥。益州牧劉焉,皇室宗親,卻派張魯盤踞漢中,割據一方,更私自造作乘輿車重千余輛,其野心已昭然若揭。其他各方諸侯,哪一個不是身份顯赫之輩,卻只懂得為自己的權益火並廝殺,又有誰在乎過這天下百姓。你又何必做這個痴傻之人?」
貂蟬並未反駁許康的話,只是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道︰「謝謝你為我說的這一切,更謝謝你沒有說我一定會失敗。我也知道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有限的很,但總要有人為這行將破碎的天下做些什麼,為這天下的百姓做些什麼才是。」
許康見勸說無用,也皺起了眉頭,強硬道︰「你應該知道,如果我不同意,我一定會用一切方法阻止你。哪怕把你綁離長安,我也在所不惜。」
貂蟬勸道︰「你這又是何必?若你真的這麼做,你在洛陽、長安這麼長時間所得到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為了一個秀兒不值得的。」
許康卻道︰「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保證自己能過的逍遙自在,不受他人擺布。若因此失去,正是用得其所,又有何足惜?」
貂蟬見說不動許康,只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可憐兮兮的道︰「為了我,放棄我好嗎?」
「絕不。」許康斬釘截鐵的道。
二人頓時陷入僵局之中,馬車內一時間靜的出奇。
貂蟬沒想到許康竟如此固執,如此不體諒自己的「苦心‘。但是她卻無法因此而動氣,相反只感到濃濃的情誼在心頭縈繞,畢竟許康這麼做全是為了她。
正是因為這種情誼使貂蟬越發不想許康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難道就沒有一個方法,既能除掉董卓,又能讓自己和許康真正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嗎?
貂蟬絞盡腦汁,突然面上一喜,計上心來。當下,忙在許康耳邊將自己的計策輕輕道出。
許康听完,眉頭緊皺,道︰「這樣做太危險了。」
貂蟬道︰「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除非你能想到一個比這個方法更好的,否則就不要再阻止我了。」
許康仔細看著貂蟬認真的表情,神情猶豫再三,最後只好答應道︰「好吧,不過若你一旦有危險,我會不顧一切將你帶走。」
貂蟬喜道︰「放心吧,若是此計失敗了,秀兒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你,隨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都可以。」
而就在許康與貂蟬商議如何對付董卓時,遠在長安萬里之外的青州半島,萊州外海水域,原萊州樓船軍校尉聶環正率領手下僅剩的三十余艘樓船靜靜的停泊在水中。
所有樓船一字排開,偃旗息鼓,水手們都按照命令走上甲板,排列整齊,宛如將要接受檢閱一般。
在其中最大的一艘樓船上,聶環拄著寶劍,靜靜的看著遠方,對身後一眾都尉的議論充耳不聞。
過了一會兒,眾都尉似乎終于議論出了結果,推舉出兩人走到聶環身旁,抱拳道︰「校尉大人。」
聶環「嗯」了一聲道︰「何事?」
其中個頭稍高的都尉道︰「聶校尉,我等都是朝廷命官,難道除了降賊就沒有其他出路了嗎?」
聶環皺眉道︰「不是都已經商量好了嗎?當初我就說過,若你們不同意可以自行離去,今日又為何反悔?而且我們也不是降賊,許大人做過長水校尉,是我等的老長官,重新投入他的麾下有什麼不對的。」
「我等沒有反悔的意思,只是心中有些不甘。我們萊州樓船軍怎麼說也是咱大漢的三大樓船軍之一,便是沒落了也應該有自己的骨氣。」
「怎麼?你們覺得現在很沒有骨氣嗎?」
另一位微胖的都尉道︰「大人,誰不知奉天軍乃是賊軍出身,所謂的長水校尉也根本管不到我們頭上,若今天降了他們以後我們還怎麼抬得起頭來。」
高個都尉接著道︰「而且,听說奉天軍在襄平與公孫度的戰役中,幾乎全軍覆沒,如今只保有沓氐、旅順兩座城池。我們降他,還不如直接降了公孫度呢。」
聶環嘆口氣道︰「你們會這麼說,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奉天軍的強大。」
「當初奉天軍還未接受招安時,少帥許康領命前往洛陽,此後再沒回來。奉天軍因此分裂成兩股勢力︰一股是襄平城內程遠志的大帥軍,一股就是沓氐城內忠于許康的少帥軍。後來隨著許康在洛陽的官位越做越高,少帥軍的勢力也越來越大。雖然為了避免與程遠志產生矛盾,他們沒有選擇向北發展。但是憑借著眾多的船舶和強大的水軍,如今的少帥軍已經壟斷了大海中幾乎所有的商道。他們的商船最南已經到過交州,最東去過扶桑,並取得了當地勢力的認可,和他們做起了買賣。」
高個都尉听說後,驚訝道︰「這不可能,就算是我們的戰船也不可能一下子駛出那麼遠,他們的船難道比我們的還要堅固?」
聶環道︰「你們還記得洛陽樓船軍嗎?」
「記得,听說已經解散了。」
聶環搖頭道︰「前些時間,我見到一位老朋友。他曾經是洛陽樓船軍的都尉,如今卻成了大河幫的舵主。而且听他的意思,大河幫中有很多人都出身自洛陽樓船軍。」
微胖都尉道︰「大人的意思是,洛陽樓船軍已經加入了大河幫。」
聶環道︰「不,大河幫其實就是許大人以洛陽樓船軍為底子建立起來的幫派。」
二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雖然大河幫主要活動在大河一線,與萊州樓船軍很少交集,但他們多少也听說過這個幫派的名頭。自然更明白大河幫能成為沿途各個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實力保住自己的勢力範圍。
聶環道︰「現在你們明白為何少帥軍有這麼精良的戰船了吧。因為少帥軍的船工就是來自洛陽樓船軍。而擁有了大河幫和少帥軍之助,你們還以為許大人會輸給公孫度嗎?」
「可是,我們重來都沒有和他接觸過,對他一點兒了解都沒有。若他不是一個明主,將來我們……」
聶環揮手打斷他的說話,道︰「觀其行而知其心。許大人身在洛陽,卻能創出偌大的一番基業。我相信他必是一代明主。我聶環不是朝秦暮楚之人,絕不會三心二意,我勸你們也打消這些想法,否則小心性命難保。」
二人心中凜然,忙躬身道︰「是。」
恰在這時,遠處大海深處出現無數黑點,有經驗的水兵立刻就能分辨出,這些黑點其實都是一艘艘戰船所化。
當下刺耳的警報聲在三十多艘樓船上回響起來。
聶環卻是送了口氣般,道︰「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