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過了邊境,進入晉國境內,就能感受到一片亞熱帶季候。
晉國三面環海,夏季濕潤炎熱。這是一塊富饒、神奇又美麗的土地,日照充足,雨量充沛,茂密的叢林翠綠繁盛,熱烈的花朵奼紫嫣紅。
幽谷、清泉、竹海、蕉林,極富生氣的土地讓整個國家顯得華麗異常。
過了邊界線,白兔就棄車騎馬,因為冷凝霜以擁擠為由不與他同乘一輛。
他有一匹通體雪白的公馬,體格健壯,據說是吐蕃諸部進貢來的,屬于罕見的寶馬,鬃毛、尾毛長而飄逸,高貴又美麗。白兔很喜歡,進入晉國後曾屁顛屁顛地獻寶給冷凝霜看,讓她給馬取個名字。冷凝霜沒理,于是二兔很坑爹地給這匹馬取了個名字,叫「雪花」。
冷凝霜很清楚地看見白馬被冠名「雪花」後,馬嘴狠狠地抽了一下。
一路上,冷凝霜一直窩在馬車里看書,一本又一本,全部是晉國史料。偶爾也會把華家的「活口」叫來,听他講華家的事。「活口」剛開始愛答不理,不過在嘗了她的手段後,立馬配合起來。
有時冷凝霜也會把慕吟月招到馬車外,听他講長安的事。因為她發現,慕吟月就是一個移動的八卦信息庫。
過了邊境,在城鎮附近落腳時,她也會命人進城去書肆里買些只能在晉國買到的、由當地文人撰寫的書籍。
通過一個國家的圖書便能了解一個國家,冷凝霜有意思地發現,晉國文人也有不俗的思想見地。也希望做一些改變。可這份渴望中卻處處流露著謹小慎微。
渴望是一種迫切的需要。可他們的渴望就像是在紙上說說就完了。
完全地紙上談兵,某些思想酸腐得還不如一瓶子醋。沒有熱血,缺乏狠勁,甚至從分歧矛盾一大把的學家流派中,會讓人感覺這個國家的人似乎並不那麼團結。
被陳舊的思想束縛,缺乏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大家還沒有個一致的目標,這樣的國家……他不腐朽誰腐朽。也難怪被人家瞧不起!
冷凝霜覺得,白兔接下的根本就是個麻煩的爛攤子,他的執著簡直是缺心少肺的表現!
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把手里的書放下,掀開車簾望著窗外日正黃昏。
雙胞胎還在抱著書看,大兔看得津津有味,不認識的字會問雲薔,這一路倒學會了不少生字。二兔卻不耐煩了,丟開書本皺起眉道︰
「娘,沒意思!」
「找你爹去。」冷凝霜回答。
二兔掀開簾子喊了聲︰「爹。沒意思!」
白兔就把他從窗子里抱出去,帶他騎大馬。
因為隊伍人多。進城目標太大,過了邊境他們就一直在城外露宿,怕被有心人察覺。畢竟白兔這次是瞞著人偷偷跑出來的。
又前行了一段,慕吟風領了白兔的命,令隊伍停下駐扎休息。
天青雲淡,落日余紅,高山峻嶺,濕熱幽靜。一條被夕陽余暉染透的河水波光粼粼,漣漪蕩漾,似鍍上一層金子。
侍衛們停下來便各司其職,搭帳篷,起火造飯,安排夜間值守。
冷凝霜還不太適應晉國的炎熱,又在馬車里憋了一天,下了車林子也不涼快,頭暈腦脹地扶住額頭。
白兔連忙握住她的手,擔心地問︰
「娘子你哪里不舒服嗎?」。
冷凝霜之前受了內傷也沒好好休養,之後又勞心費神,接著便是這一場長途跋涉,他總擔心太過勉強她,因此曾暗中下令隊伍放慢行進速度。再有晉國的氣候她也可能不適應吧,他在漢國住了五年,剛回來時也不適應這樣炎熱的天氣。
掏出帕子給她擦擦額頭上的細汗,問︰
「該不會是中了暑熱?」
冷凝霜搖搖頭,拿過帕子自己擦拭汗珠,看了一眼樂呵呵地跟在慕吟月後頭轉來轉去給他搗蛋的雙胞胎,沒精打采地道︰
「前幾天還說舍不得家呢,這才幾天啊,居然就這麼高興,這麼熱的天!」
白兔嘻嘻一笑︰「生龍活虎才是咱們兒子嘛。」
冷凝霜猛搖了兩下團扇,一邊步履緩慢地走到清澈見底的小河邊,一邊問︰
「還有幾天了?」
「還有十來天吧。娘子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白兔跟上她,笑答。
冷凝霜點點頭。
透徹清涼的河水橫亙在眼前,撲面而來的是屬于潺潺流水的涼爽,鑽入心窩,讓她舒暢了些。她月兌掉鞋襪,赤足伸進河水里去翻攪。
白兔瞪圓了眼楮︰「娘子,你干嗎?!」
「涼快涼快。」
「女人的腳是不能隨便露出來的……」白兔皺眉,但又怕她反感他的說教,底氣不足地小聲道。
一記眼刀橫掃過去,跟來保護的侍衛集體背過身。
冷凝霜不以為然︰「能對女人的腳有感覺的男人,一種是戀足癖的變態,一種是對女人全身上下都好奇的可憐男人。」
聲音遠遠地傳過來,慕吟風等人集體陷入思考︰他們被罵了嗎?是說他們變態,還是說他們是可憐的男人?
白兔嘴角抽抽,總覺得他被罵成了變態。
冷凝霜月兌了紗衣,慢條斯理地幾步走進清涼的河水里,一個孟子扎進去!
「娘子!」白兔慌忙奔到河邊,縱使知道她水性好,仍焦慮地四處張望。
良久,只听嘩啦一聲,冷凝霜破水而出。冰涼的河水驅走身體里聚集了許多天的燥熱,讓她舒坦了不少,仰頭對著天空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細白如瓷的臉蛋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在夕陽下泛著晶瑩,緩緩滴落。潤澤了越發鮮美的紅唇。帶來一股讓人心動的霏糜。細膩的雙頰尚因天氣炎熱而暈著一層淺粉。似一朵淡雅的荷花,安靜地綻放著。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貼在白皙修長的玉頸後面,發尾散在水里,隨著波浪蕩漾,如海藻一般。
月白色的雪浪綢衣已經完全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越發凸顯出玲瓏有致的曲線。一片酥胸好似凝脂白玉般,若隱若現。腰如約素。竟不盈一握。秀美的裙擺隨著波紋,在水下無聲地起伏,由于光線的折射,好似一朵迎風妖嬈綻放的薔薇花。
這般嫵媚迷人的出水芙蓉圖,卻因為她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清冷氣質,而染上一抹禁欲的誘惑。
她泡在水里,隨手將一頭濕發劃到胸前,涼快了不少。
白兔卻覺得天氣一下子熱了許多,喉頭滑動了下,沉聲道︰
「慕吟風。退下!」
于是一干侍衛嘩啦啦全撤到十米開外,遠遠守護。
白兔月兌了鞋襪。笑嘻嘻地邁過來,坐在她面前的一塊大石頭上,腳伸進水里,說︰
「娘子,我替你守衛!」
冷凝霜張開眸子,看了他一眼︰
「等回到長安你就該改口了,可別叫習慣了。」
「就算我繼續叫你娘子,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的。」
「你才登基,還是別給人留下太多話柄。總覺得晉國人酸得緊,飯可以不吃,禮數不能不講。」
「娘子你形容得好貼切!」
冷凝霜笑笑,慵懶地浮在水里,繼續說︰
「等到了長安,我也會讓大兔二兔改口稱你‘父皇’。」
白兔想了想,皺眉︰「真讓他們那麼叫我,心里總覺得別扭,父皇始終不如爹親近。」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你們私下里怎麼叫我不管,總之別讓人拿住把柄大做文章。」
白兔拉過她濕漉漉的手臂,認真承諾︰
「娘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誰若是敢說你壞話,我會把他大卸八塊,扔進護城河喂魚!」
語氣里濃濃的乖戾和狠辣冷卻了風的溫度,他是認真的。
冷凝霜非但不覺得驚怕,反而忍俊不禁,笑道︰
「我心領了,不過這個先放一邊,我能不能成為晉國皇後還是個未知數,畢竟身份不夠。」
「這你不用擔心,你有兩個兒子,又是我的發妻,單憑這兩點,即使大臣們不同意,只要我堅持,他們也只能接受。」認真時的他,言語里的霸道確實有種帝王的感覺。
冷凝霜搖頭︰「不妥,你根基未穩,真正有意願站在你這邊的人並不多,這時候為了一個女人和朝臣們起沖突,會讓一批持觀望態度的大臣對你喪失信任。」
「我什麼都可以退讓,但惟獨立你為後這件事,我絕不會妥協!」
「我自然也不會妥協……」冷凝霜用濕潤的手撥弄了下長發,道,「其實這事很容易,我有兩個兒子,差的只是個身份,只要冠上一個出身士族的身份,即使朝臣們明知其中有貓膩,我有兒子,又有出身,他們也沒有理由再反對。畢竟沒有明文規定說必須要由誰家女為後。」
白兔眼眸一閃,突然恍然大悟,笑道︰
「你指的是恪靖侯冷懷遠吧?」
「听說冷家在晉國是個很久遠的家族,卻一直不慍不火,行事低調。」
「早年華家在朝堂上專權,冷家被華家狠狠地打壓了下去,從此冷懷遠就一改往日作風,不僅自己藏鋒,整個家族跟著藏鋒,有點韜光養晦的意思。我和冷家接觸並不深,冷懷遠今年快七十歲了,那個老爺子性子有點古怪,無論是皇子還是朝臣,他與誰都不深交,平常就是在家養魚下棋。父皇病重的時候,他甚至連朝都不上,整天稱病在家。」
「是個老狐狸。」
白兔點頭︰「我身邊也就慕家還能信任,但其實慕家只忠于皇位,至于皇位上坐的是誰他們並不在乎。蘭墨涼又不代表整個蘭家,再說蘭墨涼那個人圓滑得很。如果能把冷家拉過來,倒也不錯。」
「只要讓皇後出自冷家就行了。」冷凝霜淺笑。
「就算冷懷遠不願意也要逼他同意。」白兔唇角勾起一抹算計。
「只要利益一致,就能一拍即合。冷家只是藏鋒,卻沒有退出朝堂,等的就是個重新崛起的機會。」冷凝霜勝券在握地笑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