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抽簽的太監已經風中凌亂了,眼看著燕國和華國的棋師全自動下台,燕七皇子、華國蝶山王、漢五皇子和晉國皇後站了一排。
漢帝特地派太監問晉國是不是真打算派皇後上場,白兔十分淡定地回答︰
「皇後坐了一上午太悶,想上去玩玩,漢帝不必奇怪。」
太監嘴角抽抽地去回話,漢帝無語。
捧著景泰藍瓷罐的太監在燕、華、漢三國皇族面前走過,三個人手勢一致地命他讓晉後先抽簽。冷凝霜也不客氣,給雲薔打了個手勢,雲薔手伸進瓷罐,抽出一張紅色的紙條。接下來,其他三國抽簽。漢、燕兩國抽到的同是藍色紙條,華國則是紅色的。
抽到相同顏色即為對手。
兩塊碩大的鐵制棋盤已經分別擺在比賽台的左右兩側,四位棋官分立兩旁,預備現場直播。
棋藝這個環節並不太受重視,往年大家只是看個熱鬧,當做一項娛樂,今年卻因為參賽者的非比尋常,引起很大的騷動。
文慧公主坐在看台上,不屑地撇撇嘴︰
「晉國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派一個女人上場,也不嫌丟人!」
燕冠人沒理她,只是全神貫注地望著台上。
冷凝霜剛坐到棋盤前,就聞到對面花蝶衣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人心尖發癢的香氣,桃粉色的長袍填滿視野,若不是她天天看二兔看慣了,這麼艷麗的顏色還真不適應。
花蝶衣望著她修長的手指上兩只三寸來長赤金瓖琺瑯鏨花護甲,眼眸眯了眯。含笑輕聲道︰
「如幻說。他曾輸給了你。」
「蝶山王是上來替他報仇的嗎?」。冷凝霜好笑地問。
「本王不相信。所以上來親自領教一下。」花蝶衣莞爾笑答,語氣中帶了些輕視。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笑笑,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淡淡說︰
「猜先吧。」
花蝶衣唇角微勾,漫不經心地握了幾枚白子。
結果由冷凝霜執白,花蝶衣執黑。
花蝶衣的小廝交換了棋盒。
花蝶衣終于收斂起笑容,白皙的手執起黑玉棋子。輕慢地落在棋盤上。
棋局開始!
兩側的棋官急忙拿出磁石做成的棋子,在大棋盤上記錄棋局。
一開始的布局便迅猛異常!
雙方步步緊逼,毫不相讓,頻繁地落子聲落入不遠處對局的燕冠群和梁子君耳朵里,差點讓兩人分神,皆有種想抻長脖子過來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棋局居然這麼激烈的沖動。
開始時還有人關注漢國和燕國的棋局,不到一刻鐘,所有人的目光便全被華國和晉國的棋盤吸引去了。便是連懂棋的燕國人和漢國人,都忍不住去目不轉楮地關注晉、華兩國的棋局。這等地激烈,這等地驚心動魄。連看客都受到感染,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花蝶衣的眸光逐漸沉肅下來。紅艷的唇角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也漸漸收斂起來。他忍不住順著那妖冶的護甲向上望去,然而望見的卻是一張平和而沉靜的美人面。
他承認了,她的確比他想象的厲害!
戰局逐漸步入膠著的白熱化階段,隨著一聲又一聲的低呼傳來,燕冠群早就不耐煩,幾手便打發掉了梁子君。
棋還沒下到一半時,梁子君便被迫認輸。
梁子君的臉色很難看,而讓他的臉色更難看的是,漢國上到皇上下到朝臣全都在看隔壁桌下棋!
好不容易咽下火氣,狼狽地下台,向另一面的大棋盤上望去。
冷凝霜忽然執起一枚白子,落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位置。
滿堂嘩然!
一步壞棋,這是失誤?
已經拉肚子拉到頭昏眼花的蘇紋自打看見冷凝霜落子,也不去看御醫,努力忍著肚痛坐在台下觀看,此時一聲驚呼︰
「娘娘怎麼會下在那里,是因為護甲太長的緣故下錯了位置吧!娘娘,快把護甲摘掉!」
白兔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慕吟月回頭就把蘇紋拖了下去。
花蝶衣紅潤如玫瑰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提了一枚白子。
燕冠群眉頭緊鎖,也不下台了,直接站在棋盤前觀棋。
坐在台下的如幻摩挲著下巴,眉頭緊鎖。雖然這場棋局,蝶山王看上去的確佔據了優勢,可若是想贏晉後,卻很難……
一刻鐘後,冷凝霜再次捻起一枚白子落下!
滿座震驚!
花蝶衣美麗的眸子驟然一縮!
那一步他以為的壞棋此刻正處于絕佳的位置,他以為的失策棋子,其實她的真正用意是為奪取左上角做準備嗎?!
台下的白兔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雙眼專注。
燕冠群怔愣了片刻之後,唇角同樣不由自主地上揚︰原來她早就知道損失部分棋子在所難免。接下來,白子將會逐漸取得優勢。早在下剛才那步棋時就已經想這麼遠了嗎?這個女人……
他眸光復雜地望向冷凝霜。
此時的花蝶衣臉色肅然,如今的棋局仍舊相當微妙,他不能自亂陣腳。
然他萬萬沒想到,她的目的竟會是那顆棋子,她竟會有這麼一手!專注于棋盤上的眼眸劇烈地顫動,花蝶衣握著折扇的手緊緊地捏了捏,開始激烈地叫吃!
本以為兩個時辰就能結束的棋局,足足下到黃昏。
終局,滿滿地一盤棋,黑白分明,交錯縱橫。
花蝶衣面色發白,額角已經微微濕潤,眸光陰沉地盯著棋官計算目數,確定輸贏。
台下的人已經因這一場激烈的棋局激動得背心冒汗。此時皆屏住呼吸等待結果。
少頃。主持比賽的棋官大聲宣布︰
「白子贏一目半。晉國勝!」
晉國看台上發出一陣嘹亮的歡呼!
其他三國的使團有為花蝶衣可惜的,也有還沉浸在剛剛的精彩中意猶未盡的。
花蝶衣做夢沒想到自己會輸,心底的不甘化作一團火,熊熊燃燒。握在手里的幾枚棋子被他捏得粉碎,望向冷凝霜淡然的芙蓉面,怒極反笑︰
「能贏本王的女子晉後還是第一個,蝶衣心慕之。」
燕冠群眼眸倏地睜大︰這什麼情況,玩不過就開始來勾引了?還改自稱!
冷凝霜眨眨眼。望著花蝶衣絕美的臉,說︰「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麼?」花蝶衣反問。
「我問了蝶山王別生氣。」
「你問吧。」花蝶衣很大度地回答。
「我一直很好奇……」冷凝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叔,您今年貴庚啊?」
噗!
燕冠群忍俊不禁,捂嘴悶笑。
花蝶衣臉黑如炭。
「因為我相公跟我說,他十年前遇見你時你就這個樣,所以……」冷凝霜眼見花蝶衣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只好打住不問,輕聲說了句,「今天承讓了。」說罷。趕快下台。
花蝶衣被氣走了,臨走前還掀翻了台上的棋盤!
「也太輸不起了吧。」白兔也不避諱。與有榮焉地摟過冷凝霜的腰,見狀,鄙視地撇撇嘴。
冷凝霜忽然覺得隨便問人家年齡是不對的。
大兔二兔在她身旁歡呼雀躍。
漢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冷凝霜一眼,笑說︰
「晉後棋藝出眾,才貌雙全,世間恐怕無女子能及,有此等奇女子為後,晉帝真是好福氣啊!」
白兔笑得淺淡,然而一雙眼卻寫滿了得意和驕傲。
燕冠群忽然覺得這表情很讓人火大。
因為時間已晚,後面的比賽被迫推遲。
一日後,將會先進行晉、燕兩國的棋藝決賽。
晚上,蘇紋拉肚子的原因查出來,沒人暗算他,是他自己前一天晚上偷跑到京州城去玩,吃了太多的臭豆腐。
病中的蘇紋很可憐地被罵了一頓,出去又被慕吟風等人一陣海扁。
一日後,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台下觀眾的情緒都有些興奮激動,抻長脖子往晉國使團前來的方向望。
晉國使團從沒像今天這樣被萬眾矚目過,以前一直都是被深深鄙視來著。
如此受歡迎,讓一眾朝臣的集體榮譽感油然而生,努力挺直了胸膛,昂起下巴,走起路來那叫一個威風凜凜!
花蝶衣可能還在生氣,隔了一天,美麗的臉在看見冷凝霜時仍舊黑得像塊石頭。
冷凝霜心想,花蝶衣一定是個超齡大叔,不然不會這麼生氣。
一聲銅鑼響!
冷凝霜和燕冠群分別坐在棋盤前。
燕冠群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江崖海水緙絲蟒袍,系著碧玉帶,面如美玉,目似朗星,一身清冷如霜的氣質,卻並不會讓人覺得盛氣凌人,反倒給人一種想要仰望的尊貴之感。
冷凝霜今天卻穿得很素淨,烏黑如瀑的長發挽了墮馬髻,上面只簪了幾朵翡翠雕成的珠花。前額垂了一只亮金雙鳳牡丹流蘇。一襲綠白色繡滿各種形態梨花的貢綢長裙極為修身,戴了一對赤金瓖嵌翡翠墜子,淡妝素抹,清新端莊。
猜先。
燕冠群捏起兩枚黑子,放在棋盤上,含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冷凝霜握了幾枚白子放在棋盤上。
確定燕冠群執黑,冷凝霜仍舊執白。
棋局正式開始!
燕冠群執起一枚黑子,落在右上角「小目」上。
冷凝霜面色平肅地執子落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