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第二個選擇麼?」
範英翻了一下白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便是這麼一會,範英就由驚恐萬狀恢復了過來,又有了那麼點「大人物」的氣象。
蕭凡就笑。
範英的選擇,絲毫也沒有出乎他的預料。像範英這種極度熱衷紅塵功名利祿的人,立場不可能那麼堅定,總是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在蕭凡的示意之下,兩名牢牢摁住範英肩膀的道士放開了雙手。範英猛地一挺腰,站起身來,不住活動著雙臂雙腕,眼里飛快地閃過一抹極其羞怒的神色。
想他範英,這一輩還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過,被硬生生摁住跪在別人面前,絲毫抗拒之力都沒有。
只是眼下受制于人,範英縱有滿腔怒火,也不敢發作。
忽然間,眼前人影一閃,蕭凡倏忽就到了面前,右手食二指並指如戟,直直指向他的羶穴。
範英大驚失色,想都不想,左手向前格擋,右手成虎爪擒拿之形,向蕭凡的面門抓去。這是一個武術高手的本能反應,幾乎都不用過腦的。
不過在蕭凡面前,這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
範英的動作還只做了一半,胸口一陣刺痛,一股龐然巨力洶涌而至,頃刻之間就透過羶穴,侵入到他的奇經八脈,範英的雙手頓時就僵在半空之。
「對不起範先生,在我們沒有達成正式的合作協議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蕭凡隨即退後,淡然說道。
盡管範英已經嘗到了被陰鬼反噬的滋味,但這並不完全保險。作為一位武術高手,範英依舊是一個危險人物,如果他橫下心來,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範英冷「哼」一聲,暗暗一運丹田內息。只覺得丹田處如同鐵板一塊,平日里浩瀚如海的內息,此刻沒有半分動靜,已經被完全禁錮,甚至連奇經八脈都起了一種麻木感。空有一身武功,此刻半點也施展不出來。
眼前這個斯沉靜的年輕人,竟然是一位絕頂高手。自己幾乎連招架之功都沒有。
「範先生,請坐吧。」
蕭凡又在桌前坐了下來,緩緩說道。
範英沉著臉,依言在蕭凡對面坐了下來。在這種無可與抗的絕對實力面前,範英再心高氣傲,再有滿腔憤怒與不甘。也只能通通收斂起來,一切听從蕭凡的吩咐。
早有人將林成鐸帶了下去。
作為範府的下人,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沒有資格再在這里待著。
姬輕紗和元成一左一右,坐在蕭凡身邊。範樂一聲不吭,站在姬輕紗身後,望向範英的目光淡淡的。並沒有範英想象那樣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只是帶著幾分警惕之意。
「範先生,我姓蕭,蕭凡。」
「蕭先生,你好……」範英硬著脖,沉沉地說道︰「你們都是範樂的朋友吧?」
蕭凡笑了笑,說道︰「範先生,這個問題。我們押後再討論,現在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抓範玲?」
「哼,這個丫頭,明明是我們範家的人,卻跟黃家老二混在一起,這完全是不把我們範家放在眼里。我當然不能容忍她。」
蕭凡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搖了搖頭,說道︰「範先生,我認為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才會給範樂做工作,希望他能放你一條生路。但你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會讓我很為難。」
範英不由臉色一變,隨即冷笑說道︰「蕭先生,我怎麼肯定可以相信你?」
姬輕紗就笑,在一旁插話說道︰「範英先生,你沒必要肯定。你覺得你還有選擇嗎?與我們合作,按照我們的吩咐辦,是你唯一的生路。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但是,我可以保證,不會有任何人給你掃墓上墳。陰鬼反噬,會吃得你連渣都不剩,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留下你的任何痕跡。」
範英的臉色完全沉了下去,腮幫一鼓一鼓的,似乎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不過隨即,他的眼神就變得黯淡。
因為他知道,姬輕紗說的是實話。
既然人家設了這麼一個局在等他入彀,就不會再給他掙扎的余地。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尋常。尤其坐在他對面的蕭凡,更是令人莫測高深。以範英之能,面對蕭凡時,心里頭也直打鼓。
「範先生,我說過,我不想浪費時間。我希望接下來我們的談話,都能很坦誠。範先生,我想知道,你抓範玲回去的真實原因。是不是因為她的純陰命相?」
範英猛地抬起頭來,直直地望向蕭凡,稍頃才說道︰「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蕭凡的眉頭也蹙了起來,似乎對範英這種態度有些不悅。
範英心一凜,只得接著說道︰「沒錯,我抓範玲回去,就是因為她是純陰之女。」
「你想把她怎麼樣?」
站在姬輕紗身後的範樂忍不住開口問道,雙眸閃過一抹殺機。眼下,範玲是範樂最親近的人了,既然範樂回到了落伽城,就不容許別人再傷害範玲。
「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範英瞥他一眼,說道。
蕭凡問道︰「奉命行事?是夷孥讓你這麼做的麼?」
「嗯……」
範英點了點頭,似乎不願意多談這個事情。盡管這是在玉陽觀,範英好像也生怕自己在這里談論夷孥,會被察覺。
大降頭師的能耐有多大,一般人是難以想象的。
蕭凡沉聲說道︰「範先生,我希望你把情況詳細說明一下。」
「蕭先生,我其實並沒有隱瞞什麼。就是前兩天,師父突然告訴我,要尋找兩名純陰女和兩名純陽男,近期之內就要找全。我知道範玲是八字全陰,所以就把她帶回去了。現在還住在家里,好好的,沒人把她怎麼樣。」
「夷孥要這些純陰女和純陽男做什麼?」
姬輕紗隨即問道,雙眉緊蹙,神情極其關注。
看來事情的真相,真有可能和他們當初推測的一樣,夷孥讓範英搜尋這些純陰女和純陽男,估計就是用來當作「爐鼎」,修煉某種極其厲害降頭術。
「不知道。」
範英搖搖頭,說道。
「那這些人,是夷孥要用還是摩鳩大國師要用?」
範英臉色又是一變,連忙說道︰「這我就更不知道了,師父壓根就沒告訴我,要這些人做什麼用。」
蕭凡緩緩問道︰「那按照你自己的推測,夷孥要這些人,作何用途?」
範英又再搖頭,說道︰「蕭先生,這樣的事,我可不敢隨便揣測……」
「說說看。」
蕭凡絲毫沒有就此罷手之意,緊盯著問道。
範樂冷冷說道︰「範英,你自己就是降頭師,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情?」
範英望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道︰「範樂,你對降頭術一無所知,在你的心目,所有的降頭師大概都差不多吧?其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像我這樣的,不過是剛剛入門而已。降頭術千千萬萬,我所了解的,只是牛一毛。真正的大降頭師是怎樣修煉的,我連想都不敢想。」
範樂冷笑一聲,說道︰「你最好是認真想一想。蕭先生讓我答應,事成之後,不但不殺你,還分給你三分之一的家產,那麼我們總要知道,付出這樣的代價值得不值得。你認為可以隨便就把我們都應付過去麼?」
「你真的答應分給我三分之一的家產?」
範英雙眼瞳孔驀地收縮,氣息也一下變得急促起來,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其實這個話,剛才蕭凡就跟他講過,只是那時候範英驚慌過甚,沒有仔細去想這個事,而且他認為蕭凡就是這麼隨口一說罷了。既然範樂沒死,還忽然殺回了落伽城,那麼理所當然要收回原本就屬于範樂的一切,能夠給他留一條命,已經算是大慈大悲了。至于分家產,還是不要亂想的好。
範樂可不是慈善家。
然而現在範樂親口說出這番話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範英和範樂做了那麼多年的堂兄弟,對範樂的性格十分了解。範樂要麼不承諾,一旦承諾了,那就一定會兌現。
範樂冷冷說道︰「能不能給你自己留下一條命,能不能拿到這筆財產,都要看你自己。範英,你是生意人,應該知道,任何代價的付出,都必須要有足夠的回報。」
「好,我相信你!」
範英馬上說道,長長舒了口氣。
直到這個時候,他心始終懸著的那塊大石頭,才終于落下地來。
範樂和他之間的堂兄弟感情,那是半點都不剩下了,範英也絕不奢望範樂會因為這個原因饒過他。現在範樂擺明是和他做交易,反倒讓範英放下心來。
範樂說得沒錯,他是生意人,他只相信交易。範英堅定地認為,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用來交易的。交易是否成功,關鍵就看你開出的籌碼能不能打動別人。
無疑,範樂開的籌碼已經打動了他,接下來,就該他拿出足夠的籌碼來打動範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