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奇怪的情形。
盡管胡爍每天都要把玩一陣這種長柄割肉刀,對這種刀再熟悉不過,卻從未想到有一天,這柄刀會插在自己胸膛之上,而且插進去這麼深。如果他能將腦袋反轉過去,就能看到,刀頭已經從自己後背透出來。
嚴格來說,這種刀其實並不鋒利,反倒很鈍。事實上,這不是刀,而是「鋸」,薄薄的鋸片,從大塊的烤肉上邊慢慢鋸下一小片肉來吃。
這種刀不適合殺人。
胡爍在這里開黑店多年,害人性命不少,卻從未用這種割肉刀殺過人,自然也就想不到,割肉刀居然還有這樣的「功能」。
而蕭凡和姬輕紗,都坐在那里沒動,胡爍只看到蕭凡輕輕彈了一下手指,然後,就變成這個鬼樣了。
「為——什——麼——」
稍頃,胡爍終于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從嘴里艱難地迸出這樣三個字來,原本因為亢奮而漲得通紅的臉頰,瞬間變得如紙一般蒼白。
姬輕紗不由得搖了搖頭,嘆氣說道︰「胡老板,我要是你,就不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你還是趕緊喘幾口氣吧,多喘一口算一口,馬上就沒了。」
兩道血水,從胡爍的嘴邊流淌下來,他張大了嘴,卻一口氣都吸不進去,雙膝一軟,慢慢跪了下來,跪倒在火盆邊,腦袋垂了下去,再沒有動靜。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無聲無息,直到胡爍跪下去,坐在遠處的砍肉男和剛剛送肉回來的金牙女人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金牙女人的尖叫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日你媽皮……」
砍肉男狠狠一聲咒罵。丟掉酒瓶,操起手邊的大砍刀,就向這邊猛撲過來。這人腦是有點問題,也不去想想自己和「叔叔」胡爍的身手相差多遠,就這麼悶頭往前沖。
「嗤——」
姬輕紗手臂一抬。叉肉的鐵叉破空而去,將雪域高原冷冽的空氣一下撕裂。
「噗通」,砍肉男撲地栽倒,就好像一條破麻袋,被刺了個大窟窿,里面的沙一下漏光了。再也立不住,就這樣趴下去,一動不動了。
鐵叉的叉尖,從他後頸處冒了出來,帶著一絲血肉。
「啊……」
金牙女人還在死命地尖叫,然而。她手里卻高舉著一把雪亮的殺豬刀,直直撲向姬輕紗。
包括胡爍在內,這幾個人其實腦都有問題。
她的結果,和胡爍以及砍肉男沒有區別,並不因為她是女人,姬輕紗就對她手下留情。割開她脖頸大動脈的,就是她自己手里的殺豬刀。
說起來。這三個人其實都身手不弱,胡爍更是了得。但他們的運氣實在不好,挑錯了對手。頃刻之間全部斃命,連半分掙扎抗拒的余地都沒有。
姬輕紗看著一地的狼藉,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個家伙,手里頭少說也有七八條人命吧?」
作為河洛派正宗傳人,姬輕紗一樣能夠察覺到這里隱隱透出的血腥氣。
對或趴或跪或躺的三具尸體,蕭凡正眼都不瞧一下,抱著黑麟。慢慢站起身來,說道︰「走吧,去找那個多巴小伙。」
無意間進入這家黑店,順手滅掉一個殺人越貨小團伙的同時,居然能夠解救一位落難多巴部落的王。實在是意外收獲。
找到那個多巴小伙毫不為難,總共就這麼幾間土坯房。
一個身穿皮袍的小伙,被綁在隔壁房間的角落里,驚恐地望著走近的蕭凡和姬輕紗,叫道︰「你們想干什麼?」
說的竟然是漢語,語調還比較順暢,並不生硬。
蕭凡和姬輕紗對視一眼,頓時便對這小伙的身份表示出懷疑來。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多巴人生活在大雪山深處,與世隔絕,怎麼會有人懂得漢語?並且還說的是比較標準的普通話!
「我告訴你們,別亂來啊。我是多巴部落頭人阿扎的兒。你們要是敢傷害我的話,警察不會放過你們的。」
小伙望向他們,眼里又是驚恐又是憤怒,嚷嚷起來。
一個基本屬于原始狀態的部落,頭人的兒不但會說漢語,而且威脅別人的時候,說的是「警察」,不是「我爸叫人砍死你」之類,確乎出人意料。
姬輕紗抿嘴一笑,說道︰「小兄弟,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我叫奧多……」
小伙終于看清楚了姬輕紗的模樣,頓時就口吃起來,眼楮也有點發直。
姬輕紗見怪不怪,微笑說道︰「奧多,你好。綁架你的壞人,已經被我們殺了。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害你的。」
說著,姬輕紗上前去,拉起了奧多,舉手一拂,緊緊綁縛在奧多身上的粗麻繩,一根根崩斷。奧多看得分明,姬輕紗是赤手空拳,手里並未拿著刀之類的銳器。
「這……這是魔術嗎?」
震驚良久,奧多才吃吃地說道,扭過頭去,不敢直視姬輕紗。
「小兄弟,你的漢語說得很流暢。」
姬輕紗贊賞地說道。
奧多連忙說道︰「我在外邊上過學,學過漢語。多吉大叔讓我去學的。」
「多吉大叔又是誰啊?」
「丹增多吉。他是雪山最強健的雄鷹,是高原最出色的刀手,是我們多巴部落的驕傲!」
一提到這個名字,奧多頓時便滿臉紅光,全都是向往之色。
這一回,連蕭凡都有點吃驚了,詫異地說道︰「雪域刀王丹增多吉?他也是多巴人?」
「對的對的,外邊的人都這麼尊稱他……這位大哥,你認識多吉大叔嗎?」
奧多不由得大為興奮,對蕭凡的態度立即迥然有異。看起來,奧多應該也有二十幾歲了,比蕭凡和姬輕紗都小不了多少,不過言談舉止都比較「幼稚」,主要還是本性淳樸的原因。盡管在外邊上過學,本質上,奧多還是大雪山深處的淳樸多巴人。
蕭凡微微一笑,說道︰「我跟他見過兩次面,算是熟人吧。」
「太好了,這位大哥,你能帶我去找他嗎?我有急事,要找他幫忙。」
奧多聞言大喜,急急說道,語氣滿是求懇之意。
蕭凡笑了笑,說道︰「奧多,別急,我們先去那邊房間,邊烤火邊聊天,比較暖和。這邊太冷了。」
蕭凡自然不在意天氣的嚴寒,他是關心奧多。
「啊,好的好的……」
奧多一迭連聲地答應。剛剛來到這邊的土坯房,奧多就被三具尸體和滿地的鮮血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不敢上前,臉色蒼白。
蕭凡徑直走到火盆旁邊坐下,對跪在一旁的胡爍的尸體,看都不看一眼,向奧多招招手,說道︰「過來吧,奧多。這是個壞人,不用同情他。」
奧多這才慢慢走過去,離得遠遠的坐下,低聲說道︰「這個人,很厲害,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啊,對了,大哥大姐,我還沒請教你們的名字呢。」
姬輕紗便微笑著自我介紹了一番,問道︰「奧多,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們說說吧。」
「我,我想找多吉大叔。雪山,雪山出妖怪了,千年雪妖復活……已經吃了我們五個人和十幾頭牛羊……我擔心,雪妖遲早會突襲我們的寨,只有多吉大叔才能對付得了它。」
奧多急急忙忙地說道,臉上浮現出難以遏制的驚懼之色。
姬輕紗和蕭凡交換了一下眼神︰「千年雪妖?奧多,千年雪妖是什麼東西呢?」
如果奧多此番遇到的是其他人,肯定會將奧多這番話當成笑話來听。現今是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相信這種古老的神話傳說,而且是一個受過漢化教育的人,並非原始部落居民。
但蕭凡和姬輕紗顯然不是普通人。
蕭凡的神色,瞬間就變得嚴峻起來。
「雪妖就是雪妖啊……姬姐姐,雪妖是雪山的精靈,是害人的妖怪。已經消失很多年了,只存在于古老的傳說之。但是,前不久,千年雪妖復活了,它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我知道,它遲早會襲擊我們寨的。到那時候,全寨的人,沒有一個活得了……姬姐姐,蕭大哥,你們能幫我找到多吉大叔嗎?我,我這里有他的電話號碼,他留給我的,說要是有緊急情況,就打這個電話找他……」
通過奧多略顯混亂的敘述,蕭凡和姬輕紗很快就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大雪山深處,不久前有一種叫做「雪妖」的怪物忽然出現,吞噬多巴部落的人口和牛羊。作為部落頭人之,在外邊求過學,懂得漢語的奧多,被理所當然地推舉為信使,離開雪山,向外界求援,結果在半路上一頭扎進了胡爍這個匪窩。一听奧多是多巴部落頭人之,胡爍二話不說,就將他擒住,準備作為人質,向多巴部落敲詐天地靈藥天山雪蓮和各種珍貴的皮毛。至于奧多所言「千年雪妖」吃人的事,胡爍壓根就不相信,當這小伙嚇壞了在說胡話。更加不可能讓他打電話去通知雪域刀王丹增多吉。
胡爍又不是傻!
雪域刀王到了,能有他的好果吃?
「蕭大哥,姬姐姐,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必須立即找到多吉大叔,請他趕回寨里去,對付雪妖,不然我們就真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