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雞寨就在烏雞山山腳,因山而得名。
遠遠望去,烏雞山還真有點像一只昂首打鳴的大公雞,只是滿山蒼翠,卻不知因何以烏雞命名。
烏雞寨較之西寨,要偏遠得多,從西寨出發,大約還有十幾公里山路。那是真正的山路,沙石路面,崎嶇不平,遠遠不能跟縣城通往西寨的水泥路面相提並論。所幸鄧通天的吉普車動力強勁,地盤很高,走起來也不是太費力。
一路上只偶爾見到拖拉機和農用車,都是燒柴油的,突突突地冒黑煙。不免和這青山綠水的意境背道而馳,有點煞風景。
小汽車一部都看不見。
看了看自己準備的幾色禮品,燕東樓還是有點不大放心,對蕭凡說道︰「蕭先生,向老的脾氣有點古怪,也不知能不能請得動他……萬一他要是說出什麼難听的話來,你可不要見怪。」
鄧通天哼道︰「什麼叫脾氣有點古怪,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這個向老頭,七老八十了,脾氣偏還那麼臭。他要真敢對蕭先生無禮,看我不罵得他狗血淋頭!」
燕東樓只好苦笑。
鄧大哥倒是真的有資格說這種話。
這十里八鄉,誰沒听說過鄧通天的鼎鼎大名,連縣里梁縣長得病,都要親自請他去看的。那個周慶南,平曰里在市場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鄧大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蕭凡笑道︰「鄧大哥,我們是去求人的,罵人就不必了吧?」
「嗨,蕭先生,你不知道,這人啊就是古怪,你越對他客氣,他越是覺得自己了不起。你不鳥他,他反倒就沒意思了……放心,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請動那老頭子。」
鄧通天大咧咧地說道。
蕭凡笑著點頭,說道︰「鄧大哥,也許我們今天不一定能在寨子里見到向老。」
鄧通天有點奇怪地問道︰「為什麼?」
「預感。」
鄧通天就有點無語。他敬佩蕭凡的武功見識,卻不代表著他會相信所謂的「預感」,這也太懸了一點。不過礙著蕭凡「大恩人」的面子,鄧通天自也不好駁斥,卻以實際行動表現了出來,徑直將吉普車開進了烏雞寨。
烏雞寨的規模,也比西寨要小,大約就是二三十戶人家聚居的一個小村落。絕大多數都是老式的木屋和竹制吊腳樓,稀稀疏疏地散布在郁郁蔥蔥的大山之中,和西寨數十戶人家聚在一個寨子里的情形完全不同。
燕東樓以前來過烏雞寨,拜訪向老頭,向他討教過釣魚的技巧,領著眾人,向一棟老木屋走去。卻只見木門緊鎖,靜悄悄的。
燕東樓驚奇地說道︰「鄧大哥,向老真的不在家。」
鄧通天便搔了搔頭。
還真的讓蕭凡「預感」對了。
「東樓,你趕緊問問,看他去了哪里。」
「哎……」
燕東樓便忙不迭地跑到十幾米外的另一戶山民家里去詢問,一問之下,那山民告訴他,向老頭一早就扛著釣竿出門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釣魚。
辛琳問道︰「老人家沒有其他親人嗎?」
燕東樓搖搖頭,說道︰「向老是個孤寡老人,沒听說他有什麼親人。」
難怪燕東樓說他脾氣古怪,也是有原因的。通常像向老頭這種情形,脾氣能好才怪了。
鄧通天便急得跺腳,怒道︰「這個向老頭,早不去釣魚晚不去釣魚,偏偏這個時候去釣魚……東樓,你再問問,他一般都去哪些地方釣魚?」
蕭凡萬里迢迢跑到這里來,卻連向老頭的人影都見不到,鄧通天頗敢臉上無光。
結果再一問,那鄰居卻連連搖頭,表示向老頭「神出鬼沒」,誰都不知道他會去哪里。
燕東樓就有點無奈地說道︰「蕭先生,向老就是這樣的姓格,他從來不去人多的地方釣魚。像水庫啊,有人養的池塘啊,他從不去的。听說周慶南曾經也想向他拜師,被他一頓罵,趕走了。他只和我談過一些釣魚的道理。」
由此可知,燕東樓在這位古怪老頭子心目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周慶南那種全縣釣魚大賽冠軍,全市第三名的好手,在向老頭面前也只有挨罵的份。
蕭凡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隨便找找看吧。」
「隨便找找?」
鄧通天和燕東樓頓時面面相覷,滿是詫異不解之色。
這烏雞山得有多大,隨便找找能找得到?
踫運氣也不是這麼踫的吧!
蕭凡不待他們答話,已經抬腿向前走去,在向老頭的小木屋前佇立稍頃,又圍著木屋轉了一圈。
見了這般情狀,鄧通天再次和燕東樓對視一眼,疑惑之色更濃。
真不知道蕭凡要干什麼?
蕭凡卻已經向東邊山道走去。
辛琳緊緊相隨,黑麟搖晃著尾巴,走在蕭凡腳邊。昨天最高興的大概就是這只大黑貓了,飽餐了一頓銀魚,吃得滿嘴流油,精神大振。據鄧通天說,燕東樓釣的銀魚,一般人可享用不到,只有最尊貴的客人來了才會拿出來饗客,卻數大黑貓吃得最多。
鄧通天和燕東樓盡管不理解,卻也只能跟上去。無論如何,不能怠慢了貴客,權當陪蕭凡辛琳郊游踏青,散散心好了。
西寨建在山腰,烏雞寨卻在山腳,山谷之中,一條清亮的小溪蜿蜒流向遠方。整個山區,大多是這種地形,丘陵延綿,溝壑縱橫,交通極為不便。這也山城東南數縣經濟落後的主要原因。唯一的好處是基本原汁原味地將大自然的風貌保存了下來,令得初次來到這里的客人見而忘俗,流連忘返。
蕭凡順著小溪岸邊的小道向前,看似不徐不疾,實際腳下走得挺快,鄧通天和燕東樓要大踏步才能跟得上。鄧通天見識過蕭凡的本事,倒還沒什麼,燕東樓卻是暗暗乍舌。
這兩位大城市來的「少爺小姐」,還真不含糊。
半個小時後,再轉過一道彎,遠遠的看到一塊大石頭上,坐著一個枯瘦的老人,手里拿著一根釣竿,正在那里垂釣。
燕東樓頓時大喜,叫道︰「那就是向老……」
鄧通天不由駭然。
「隨便找找」還真的找到了?
甚至連半步歪路都沒走過,直接就找到了這里,好像蕭凡早就知道向老頭會在這個地方釣魚。
不至于如此神奇吧!
「蕭先生,這個,這個,你可真神了。」
鄧通天忍不住說道,眼里不免帶著一點征詢之意,很想搞明白,蕭凡怎麼就知道向老頭會在這里?
蕭凡微笑道︰「推算方位,不過是小道罷了,倒也不是一無用處。」
「這還是小道啊?那什麼才叫大道?」
鄧通天心中暗暗納罕,望向蕭凡的眼神之中,更是滿懷敬畏。
「向老,向老……」一下子找到向老頭,燕東樓喜出望外,大聲叫道,快步跑了過去,嘴里絮絮叨叨的說道︰「向老,可找到你了,嘿嘿,一大早就出來釣魚,看來你老人家身體還很好啊,人家都說,你封竿了呢……」
「叫個鬼啊,叫!」
燕東樓話沒說完,向老頭就炸了,重重將手里烏黑的釣竿在大石頭上一頓,沖著燕東樓就狂噴口水,一雙怪眼瞪得溜圓,渾濁的眼珠子里,滿是怒火。
「向老……」
燕東樓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還叫!辛苦老半天,眼看就要上鉤,全被你搞壞了!」
向老頭氣得跳腳。
細細看去,這老頭大約七十來歲模樣,身材矮小枯瘦,充其量有一米五左右,渾身上下看不到一絲肉,也不知有沒有八十斤重。一張臉更是長得奇形怪狀,眼楮老大,鼻子卻小,五官擠在一起,頜下一綹山羊胡子,和他的頭發一樣,都是花白色的,此刻往上翹了起來,神色甚是憤怒。
就這副尊容,實在「無法直視」,難怪他打了一輩子光棍,還真沒什麼女人敢嫁給他。萬一半夜醒來,冷不防在身邊看到這樣一張臉,搞不好要嚇出人命的。
向老頭的釣竿,也和尋常所見大不相同。
現在經濟發達了,一般的釣魚愛好者,都買玻璃縴維釣竿和碳素縴維釣竿,抗拉強度好,受力均勻,分量又輕,是廣大釣友的摯愛。但燕東樓使用的釣竿,卻是竹竿,昨天燕東樓向蕭凡介紹過,那是湘妃竹制成,以前是他哥哥燕西樓用的。後來燕西樓「發瘋」,釣竿便歸了燕東樓。听燕東樓的口氣,湘妃竹制成的釣竿,著實名貴,也有很多講究。整個慶南—縣,也找不出幾根這樣的釣竿來。
而向老頭的釣竿,則是一根烏黑的短棍,長不過四尺,兩頭一般粗細,黑沉沉的,不見絲毫光澤,實在看不出是何種材質。
不過燕東樓對他如此推崇,想來這釣竿也必定不是尋常之物。
眼見向老頭對大伙無視,只管沖著燕東樓發火,鄧通天看不下去了,往水里瞄了一眼,禁不住大笑起來,說道︰「老頭子,你哄誰呢?這小河寬不過一丈,水深不到兩尺,一眼就看到了底。這樣的地方有魚釣?」
「你放屁!啥都不懂,鬼扯什麼?」
誰知向老頭一點不給鄧大哥面子,悠忽轉身,朝著鄧通天也是毫不客氣的一頓口水亂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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