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要在這間病房布一個五行接引陣。」
蕭凡沉吟著,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不可能。」
老爺子尚未答復,蕭湛已經毫不客氣地否了。
這是什麼地方?
總醫院最高等級的高干病房,老爺子住院期間,不知有多少德高望重的老同志和高級領導干部前來探望。在這間病房里布陣,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簡直匪夷所思。
老爺子卻不理會蕭湛,徑直向蕭凡問道︰「這個五行接引陣,起個什麼作用?」
似乎對蕭凡說的一切,頗感興趣。
蕭湛便很詫異地望了老父親一眼,老爺子今兒怎麼姓情大變了?不過每當老爺子一反常態之時,就代表著有很重要的事情會發生,蕭湛也警覺起來。
「爺爺,我給您推演過命相,您的壽數遠遠不止現在這個歲數,最少還應該有三到五年的陽壽。但祖墳風水被破壞之後,天機逆轉,這才得病。現在必須把這個逆轉的天機再改回去。‘乾坤大還丹’固然是靈藥,但不結合天地之力,是煉制不出來的。這天地之力必須作用到您的身上,‘乾坤大還丹’才有治病續命的功效。我會在另外一個地方煉藥,這五行接引陣,就是將您的氣息和天地之力溝通,讓‘乾坤大還丹’認主。」
蕭湛听得暈乎乎的。
他從來不接觸這一類的「學問」,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具備,現在听蕭凡如此說法,自然覺得完全無法理解,更遑論接受了。
老爺子輕輕一笑,說道︰「呵呵,沒想到你們這一行,還有這麼多的門道。那你說說看,你這個五行接引陣,要怎麼布置?」
蕭凡微笑說道︰「這個不復雜,布陣的法器我都帶來了。」
「哦,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老爺子益發來了興致。
蕭凡依言取出六面巴掌大的黃色玉牌,成很規則的六邊形,在病房柔和的燈光下,玉牌表面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霧氣籠罩。凝神細看,可見玉牌上雕刻著一些奇特的花紋,蕭湛看不出來是什麼圖案,看上去很「亂」的樣子。
老爺子月兌口而出︰「好精巧的混沌圖……」
這一回,連蕭凡也大吃一驚︰「爺爺,您……認識這些混沌圖?」
老爺子笑了笑,說道︰「以前見過。」
至于在何處見過,老爺子卻是閉口不提。
「爺爺,混沌孕育天地萬物,為乾坤之母。我們無極門傳人,歷代研究的都是混沌奧妙。」
「這些牌牌,你打算放在哪里?」
蕭湛插口問道。
眼見老爺子似乎對蕭凡所言極感興趣,蕭湛也便改變了初衷。而且蕭凡說得不錯,既然連寧副院長這些最資深的醫療專家都已經表示無能為力,想要挽救老爺子的生命,那就必須要另闢蹊徑了。萬一蕭凡這個法子管用呢?豈非天大的美事?
當然,今兒若是另一個人跑來和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蕭湛肯定早已暴跳如雷,毫不客氣就將其轟了出去。
但自己的親生兒子,終究是個例外。
說到哪里去,蕭凡都是老蕭家的嫡系血脈,斷然沒有要對蕭家不利的道理。蕭凡希望爺爺能夠健康長壽,蕭湛何嘗不是如此?
「就布置在這間病房之內。」
蕭湛蹙起眉頭,說道︰「這樣奇怪的東西,布置在病房內,你不覺得太刺眼麼?不倫不類!」
蕭凡微笑說道︰「爸,當然是布置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說著,眼神往地面掃了一下。
蕭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恍然。
整間病房的地板上,都鋪著厚厚的明黃色地毯。老爺子臥床休息之時,病房里要保持安靜。鋪設地毯就很有必要了。
將這些玉牌放置在地毯之下,不被人察覺,蕭湛倒是勉強能夠接受。而且這些玉牌上的花紋毫無規則可循,不像普通道士「作法」之時所用的八卦鏡之類,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封建迷信」那一套。在普通人眼里,這些玉牌上的花紋像是天然形成的。
老爺子雙目微閉,沉思起來。
病房里一下子變得極其安靜,蕭湛和蕭凡都眼望老爺子,等他做決定。
稍頃,老爺子睜開雙眼,望向蕭凡,臉色凝重,問道︰「小凡,你剛才說,你們是什麼流派?」
「無極門。」
蕭凡恭恭敬敬地答道,心中頗感詫異,不知爺爺因何忽然對此事重視起來。
「無極門……無極門……那趙止水老先生,你認識不認識?」
蕭凡雙眉悠忽揚起,吃驚地說道︰「爺爺,您認識我師父?」
這可實在意料不到。
老爺子眼神變得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烽火連天的歲月,輕輕說道︰「認識啊……那次打交武縣城,鬼子的守備隊很強悍,二鬼子也挺頑固,咱們沒什麼重武器,就一門繳獲的山炮,打了好幾次都沒打下來。就剩下兩發炮彈,眼看要啃不下了,趙止水老先生湊巧路過,給推算了一下,把小鬼子守備隊司令部的位置算出來了,兩發炮彈,正中目標,把小鬼子那司令部直接給埋了。就這樣,部隊終于把縣城拿下來。你爸就是那天生的……這麼多年,再沒有見過他。沒想到他是你師父。」
蕭凡愕然。
再沒想到,爺爺和師父還有這樣的交集,卻從未听師父提起過這段往事。
「你師父還好嗎?那次在交武城外見到他,仙風道骨的,怕也有五六十歲了吧……我誠心誠意請他留在部隊,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只說和我們蕭家有緣,將來有一天,會再見的。不過我沒有想到,他說的再見,是收你為徒弟。」
蕭湛也听得目瞪口呆。
這段掌故,連他都是頭一回听父親說起。
「師父他老人家身體挺好的,幾年前外出雲游了。」
「外出雲游?」
蕭湛雙眼瞪得老大。
「他多大歲數了?」
五十多年前,他出生的那天,趙止水就已經五六十歲,那現在豈不是一百多歲了?這麼大年紀,非但還活著,還能外出雲游?
蕭湛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
蕭凡微笑說道︰「爸,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我師父又精通內功導氣之術,高壽也在情理之中。」
無極門歷代祖師,只要不是遭罹橫禍,每一位都壽過期頤。傳言之中,創立紫微斗數的陳摶老祖(希夷祖師),就活到一百多歲。甚至有野史記載,希夷祖師活了幾百歲,登仙而去。
蕭湛無語。
不過在他內心,對蕭凡所學的「道」,又有了一些不同的觀感。趙止水能夠在城外推算出城內鬼子守備司令部的準確位置,給炮兵做指引,兩發炮彈就干掉一個司令部,這可是真本事,不是普通江湖神棍能夠做得到的。
就算蒙也不可能蒙得這麼準。
老爺子笑了笑,輕輕點頭,說道︰「趙止水老先生的徒弟,想必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小凡,你開始吧。」
語氣之中,帶著欣慰,還有一絲傲然。
「好。」
蕭凡便即起身,來到病房中央,目測了一下方位,向右前方邁出五步,將地毯掀了起來,露出下邊的白色瓷磚。是六十厘米見方的規格。
寒光一閃,蕭凡手里多了一柄柳葉小刀,蹲去,用柳葉小刀沿著瓷磚的周圍劃了一圈。那柳葉小刀不知是何種材質打造,鋒銳至極,將瓷磚周圍切得整整齊齊。蕭凡再用柳葉小刀在瓷磚四周撬動幾下,伸出手掌按在瓷磚正中位置,輕輕吸一口氣,右手衣袖頓時鼓蕩起來。
蕭湛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要干什麼。難道蕭凡憑著這麼一枚柳葉小刀,就想撬開瓷磚?
還沒等蕭湛想得明白,只听「啵」地一聲輕響,整塊瓷磚已經被蕭凡取了出來,緊緊黏在他的掌心之上,就好似以強力膠黏住一般。
蕭湛登時張大嘴合不攏來。
這……這是武功還是妖法?
蕭凡將瓷磚放到一邊,取出一面黃色玉牌,端端正正擺在下邊的水泥之上,那玉牌巴掌大小,厚約兩分。蕭凡五指箕張,按住玉牌邊緣,也不見他如何使勁,那玉牌便一點點嵌入到堅硬的水泥之中。仿佛下邊不是水泥,而是一團未曾凝固的混凝土。
蕭湛再一次看得目瞪口呆,好似在看魔術表演一般。
蕭凡也不去理會父親的驚駭,將瓷磚重新安回去,在上邊蓋好地毯。這片瓷磚雖然已經松動,但地毯夠厚,一般人踩在上邊很難察覺腳下的異樣。接下來,蕭凡如法炮制,很快就在病房五個不同的方位安好了五面玉牌。最後一面,卻是正正安在老爺子的病床之下。
好在老爺子的病床是活動式的,可以推得動。
「爺爺,七天之內,您一定要呆在病房之中,哪里都不能去。」
干完這一切,蕭凡站起身,將老爺子的病床恢復原位,很鄭重地說道。
老爺子也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蕭凡再不停留,告辭而去。
蕭湛望著兒子消失的背影,良久,輕聲說道︰「老爺子,你相信……」
老爺子淡淡一笑,反問道︰「他是你兒子,你不相信他?」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這就好比打仗,到了最要緊的關頭,只要能夠打贏就行,沒必要計較方法……你是沒見過他師父,你要是見過,你的想法就會和我一樣了。」
蕭湛喉結顫動一下,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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