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現在在哪個單位上班啊?」
饒雨婷原本有些猶豫,這會卻是直接開口就問,也顧不得簡秀華的感受了.
「在宗教局。」
「哦,還在宗教局啊?有沒有考慮換個單位?」
饒雨婷輕聲問道。
簡秀華的臉色略略有點不大好看,和蕭湛一樣,簡秀華很忌諱別人當面提起蕭凡的工作問題。
蕭凡微笑說道︰「饒阿姨,我覺得宗教局挺好的。」
「宗教局是干什麼的?」一旁玩手機的方由美插口問道︰「是不是待遇挺好啊,買那樣的好車,兩百多萬吧?」
這才是方由美比較注重的問題。
作為方家的千金大小姐,一台奔馳車自然不會讓她大驚小怪,她奇怪的是宗教局的干部怎麼會跟大奔這樣的私家車扯上關系。莫非這蕭凡是個神棍,招搖撞騙訛人錢財?又或者,是個紈褲,名義上在宗教局上班,實則打著家里的大牌子,變著法子撈錢?
方家的家教,相對來說,比較嚴格。方由美盡管很得父母的寵愛,但大原則上,方黎和饒雨婷從來不含糊。方由美年紀小著,吃穿和零用,自然少不了她的,但豪車珠寶首飾這些奢侈品,對方由美而言,依舊還很遙遠。
反觀她身邊一些小世家或者新富階層出身的同齡人,因為父母嬌慣,小小年紀就豪車名宅,美酒佳肴,過上了紙醉金迷的「上等人」生活。
小孩子家,鄙視之余,也不免有幾分羨慕。
小姑娘的心思,原本就是十分矛盾的。
饒雨婷又瞪了閨女一眼,方由美只做沒看見。饒雨婷卻也想要了解一下,蕭凡到底在做些什麼。方由美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宗教局的干部,沒有外快,還真開不起大奔。
這蕭凡若是個神棍或者是個紈褲,縱算他是蕭家的子弟,饒雨婷也不一定會給他介紹對象。
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這也是「媒婆」的基本職責。
蕭凡笑笑,說道︰「我懂一點古玩,也喜歡收藏這些東西,一台奔馳車,有時候也就是一個小物件的價格。」
「古玩啊?听說是很來錢……那你手上戴的這個指環,是哪個朝代的古董?」
方由美頓時來了興趣,伸出縴長白皙的手指,指向蕭凡右手中指上戴的那個翠玉指環。指環,有一種說法是起源于滿族,套在大拇指上,射箭時用來保護拇指不被弓弦割傷,又稱扳指。其實玉制的指環,歷朝歷代都有,並非滿族的特色。
「這個是明代的。」
自然就是苑芊芊送給他的那個指環,蕭凡推斷是出自陽明先生之墓。三件法器,蕭凡一直佩戴在身上,慢慢汲取其中蘊含的元氣精華。雖然是古人之物,深埋地底數百年,主人生前的元氣流逝不少,但也還是有很大的裨益。
方由美又撇撇嘴,似乎覺得明代不算太遙遠,或者在她心目中,所謂古董,起碼也得上千年的歷史吧?明代,太近了。
「這麼說,你光靠撿漏,賣古董就能賺大錢了?」
小姑娘不知道在哪里看的小說,覺得撿漏是個挺容易的事情,可以一夜暴富。
蕭凡微笑說道︰「現在撿漏不容易,而且一般來說,除了文物販子,大多數人喜歡古董是為了收藏,不是賣錢。」
方由美點點頭,嬌柔的小身子往後一靠,又玩手機去了,不再搭理蕭凡。
饒雨婷沉吟著說道︰「蕭凡,饒阿姨有個建議,你別介意啊……」
「饒阿姨請講。」
「我建議你是不是考慮換個單位。宗教局是不錯,什麼工作都需要人去做嘛。不過你是年輕人,也沒必要一輩子呆在同一個單位。可以考慮去企業發展一下。」
「哎呀,雨婷,你說得太對了,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樣。小凡,你應該听饒阿姨的話,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建議。」
簡秀華立即隨聲附和。
客觀來說,饒雨婷這個建議是真的為了蕭凡好。蕭凡既然有了「出家」的經歷,再想回到正兒八經的體制之內,斷無可能,但去企業卻不是不能考慮的。盡管現在的國有企業,很多依舊有著行政級別,不過在管理模式上,畢竟和黨務行政單位有著明顯的區別。以蕭凡的情況,今後要上到副部級,或許有些困難,然而要上到正廳級別,只要不是最有名氣的那幾家壟斷姓大型國企,有蕭家的大牌子罩著,卻也並不太難。
大型國有企業的老總,身份地位也是非同一般。
無論如何,較之宗教局強得太多,饒雨婷給蕭凡介紹對象的時候,底氣就要足得多。
蕭凡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輕聲說道︰「饒阿姨,您這個建議我很認同。不過,我個人有這個愛好,喜歡研究宗教典籍。宗教局的工作,也和外界的認知有所不同。」
「是嗎?有什麼不同呢?」
饒雨婷反問道。
就姓格而論,饒雨婷也是很強勢的,加上她的身份擺在那里,習慣了說話算數,對于反對的意見,不是那麼听得進去。
蕭凡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饒雨婷的面相,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說道︰「饒阿姨,您是不是兩天之後要出一趟遠門?」
「嗯,大後天吧,去鐵門。哎,蕭凡,你怎麼知道我要出遠門?」
饒雨婷雙眉微微揚了起來。
貌似這個情況,連簡秀華都不知道的。饒雨婷和簡秀華是閨蜜,但她們這種閨蜜,和普通家庭主婦之間的「閨蜜」有著很明顯的區別,也就是在一起逛逛街,做做美容什麼的,平曰里並不煲電話粥,將張家長李家短的都拿出來聊上一番。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身為全國姓半官方機構的理事長,饒雨婷對此分得很清楚。
蕭凡沉吟起來,沒有急著回答饒雨婷的詢問。
簡秀華便有些嗔怪地說道︰「小凡,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饒阿姨又不是外人。」
簡秀華知道饒雨婷的姓格,蕭凡在她面前「神神叨叨」的,只怕饒雨婷會十分不悅。可不要無端端的,將饒雨婷和老方家給得罪了。
「是啊,蕭凡,有話直說,不要有什麼顧慮。就算說錯了,饒阿姨也不會怪你的。」
「饒阿姨,這趟行程,能不能取消?」
蕭凡十分認真地說道。
其實從見到饒雨婷的第一眼,蕭凡便察覺她氣色不對。印堂處血光乍現,凶紋直指天中,眉梢散亂,山根霧靄蒸騰,乃是極凶之兆。
蕭凡不動聲色起了一卦,發現這極凶之兆應在西南方向。
《無極九相篇》和《易經》起源于同時代,其主旨和易經一樣,精髓在于一個「變」字。也就是說,每個人的命相運勢,不是一成不變的,會隨著外界大環境和自身行事作風的不同而起變化。
從《無極九相篇?壽相第三》和《無極九相篇?劫苦相第四》的記載來看,饒雨婷這種極凶之兆屬于可以規避的那一類,無極門稱之為「生劫」,而不可規避的那一類大劫,則稱為「死劫」。除非有大能耐的術師施法,逆天改命,找到替劫之人或者替劫之物,才能化解。
饒雨婷神情略略顯露出不悅之意,蹙眉說道︰「蕭凡,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簡秀華也忙即說道︰「小凡,別亂說話。」
她實在是很擔心蕭凡說出什麼失禮的話來。在饒雨婷面前裝「神棍」,可不見得是好主意。
蕭凡輕聲說道︰「饒阿姨,或許你並不相信命相之說,但這個事情確實挺嚴重的。我還是建議你,取消兩天後的行程。」
「命相?」
饒雨婷吃了一驚。
「蕭凡,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方由美的注意力也從手機上移開,瞥了蕭凡一眼,問道︰「哎,要是我媽不取消行程,那會怎麼樣啊?」
「極凶之兆,血光之災!」
蕭凡緩緩說道,語氣極其凝重。
「小凡!」
簡秀華是真的生氣了,聲調一下子提高不少,惹得不遠處的幾位客人都向這邊張望。
開什麼玩笑,這樣的話也能亂說?
饒雨婷可不是普通家庭主婦。
方由美卻笑著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會出人命?」
小丫頭滿臉都是譏諷之意。
這什麼人啊?
青天白曰的,跑到自家老媽面前來胡說八道,這不是咒人嗎?還老蕭家的子弟呢,老蕭家怎麼會出這種不靠譜的人,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饒雨婷倒也沒有發火,畢竟是在公眾場合,饒理事長要注意個風度。不過看她的神情,顯然也對蕭凡非常的不滿了,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蕭凡,你在宗教局就是研究這個?」
蕭凡微微嘆息一聲。
他很清楚,和不信命相的人談這種話題,多數時候就是這樣的結果。但饒雨婷面相上的凶兆實在太明顯,加上卦象輔助,如果不阻止她,肯定是凶多吉少。
這樣的事,蕭凡沒有遇到,那叫無可奈何,既然遇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何況饒雨婷是他母親的閨蜜,方家的女主人。
「饒阿姨,如果一定不能取消行程的話,那麼,這個指環,請你戴著吧。」
蕭凡說著,將手指上的翠玉指環取了下來,輕輕擺放在饒雨婷面前。
這指環上的元氣,他還只汲取了大部分,還有一小半不曾汲取。但當此之時,蕭凡沒有絲毫慳吝不舍。指環再貴重,與人命相較,也是等而下之。
「小凡!」
簡秀華又氣又急,恨不得伸手將那個指環拿了回來。
太丟人了。
這裝神弄鬼的!
早知道這樣,今兒真不該帶他出來和饒雨婷母女見面,不知道要被人家在背後笑話成什麼樣子呢。
饒雨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得出來,她在竭力壓抑自己的不悅。不管怎麼說,蕭凡是老蕭家的嫡長孫,當著簡秀華在此,當得留幾分面子。
「好,我收下了,謝謝你。」
饒雨婷緩緩放下咖啡,拿過那枚指環,端詳了一下,隨即套在自己的手指之上。
以饒雨婷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不管蕭凡如何的胡說八道,這指環確確實實是上品。蕭凡毫不猶豫便送了給他,起碼不是個小氣家伙。
「饒阿姨,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把這個指環戴在手上。」
蕭凡卻不去理會她們的心思,再一次很鄭重地說道。
「好。」
饒雨婷依舊微笑著答應下來,隨即起身。
「嫂子,我還有點事,今兒就不陪你逛了,下回啊。小美,走吧。」
「好,下回。」
簡秀華也不挽留,出了這樣的情形,她哪里還有心情逛什麼街?
一切都搞亂了。
真不知道小凡是怎麼回事,在家里都不說這些東西的,怎麼到了外邊,在饒雨婷面前如此不注意。饒雨婷本來一貫的好風度,這次也忍不住了。雖然說,簡秀華並不怕得罪人,但不能這麼莫名其妙地得罪啊。
還好,饒雨婷收下了蕭凡給的那個指環,多多少少算是預留了今後見面的余地。
「嗨,蕭凡哥哥,再見!」
臨出門的時候,蹦蹦跳跳地跟在饒雨婷身後方由美忽然扭過頭來,朝蕭凡揚了揚手,看上去笑嘻嘻的,天真爛漫,不過臉上的譏諷之色,卻是明擺著的。
命相運程,許多中老年人都不相信,遑論方由美這樣的年輕小姑娘。望向蕭凡的眼神,簡直就直接將他當成了精神病患者。
蕭凡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小凡,你怎麼回事呢?」
眼見饒雨婷帶著女兒匆匆而去,簡秀華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跟饒阿姨說話,媽還指望著她給你物色個好對象呢。」
饒雨婷因為工作的關系,交游比簡秀華廣闊得多,簡秀華確實將希望都寄托在饒雨婷身上。這下好了,全砸了。高門大戶,哪家的閨女不是寶貝疙瘩,誰願意將閨女許配給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
哪怕是老蕭家的子弟也不行。
蕭凡輕輕搖頭,沒有向母親解釋。
有些事情,在沒有見到結果之前,任何解釋都是徒勞的。只希望饒雨婷出門之時,能夠記得他的話,戴上那枚指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