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房門終于打開。
苦澀的藥味濃郁到令人窒息,房中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死氣,蒼白,又無力。
白色的帷幔內,宮彩蝶睜著空洞洞的眼楮,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外間圍著滿滿虛情假意的人,一句一句地寬慰飄到她耳邊,換不來丁點回應。
雲妃跌跌撞撞地撲到床前,一見她便痛哭失聲。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宮彩蝶的眼楮終于紅了,卻遲遲沒有淚,宮霸天拉著雲妃微微搖了搖頭,雲妃捂著嘴趴在床邊,眼淚無聲地落到床幔上。
這副情景,不免讓人唏噓。
確偏偏有人鐵石心腸。
「到底是誰如此狠絕?這宮彩蝶雖不至于致命,卻也和殘廢無幾,一個女人若終生不能生育,又有何用!」
這句話正正印證了那句,越國最缺的就是女兒。
越國一共有4位公主,除了明月霞所生的宮明月,還有就是雲丞相的嫡女雲儀容雲妃所生的宮彩蝶,後面的兩位則是越國皇帝一夜荒yin接下的果子,一個是明月霞陪嫁仕女,另一個則是洗衣院里的宮女。
宮彩蝶出了這個狀子,無非是給宮霸天刺激性的一刀,原本打算利用宮明月和宮彩蝶換取最好的國家利益,如今——散發著藥味的屋里,濃郁的藥味始終掩藏不了宮霸天的冷酷無情。
這宮彩蝶還未死,不過是失去了生育能力,這宮霸天卻已經當她死了。
狼九缺心理寒意驟升,一個父親在女兒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後,不是安慰與關愛,而是舍棄,皇家里又哪里存在真正的感情,親情在利益的面前,也不過爾爾!
「國主,這並非彩蝶所願,如今彩蝶有傷在身,有什麼話等彩蝶身體恢復之後再做打算吧。」
說話的越國國後明月霞儼然一副端莊華貴的姿態,哪里還是那晚與「國舅爺」激情奮伉的女人,那聲音,那動作,那表情——不約而同,兩雙眼同時看向說話的人,嘴角不自覺的向著一邊不屑的撇了撇。
極度的諷刺嘲弄——隨後兩人的目光又在不經意間踫撞,頓時火花四濺,不過僅僅一秒而已。
狼九缺立馬收回目光,將自己繼續縮回那前朝公主所帶的烏龜殼中。
君寒澈不明所以的笑意,染上了深邃的雙眸。
隨後只听見宮霸天一聲甩手冷哼,這個悲劇性的戲劇也隨之落幕。
待所有的人離開之後,狼九缺緩緩的進了屋內。
雲儀容抓著床稜抓到雙手血紅,在得知宮彩蝶遇刺之後,所有人不過是做做樣子進來走了個過場,虛情假意惺惺作態罷了。
她哪里不知背後有多少的人在幸災樂禍,透過門扉,紅著眼楮看著眼前出現的一道縴巧身影,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狼九缺。
一絲血紅的怒意飛速匯聚︰「如果是想來奚落我們的,請你離開。」
環視一周,狼九缺垂著眼簾,倚著門框邪肆而風流︰「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你這沖動的脾氣,難怪你們會落得如此下場!」
原本已經怒火的雲儀容,頓時火氣橫生,起身一把揮開,紅著眼低吼︰「你說什麼!」狼九缺笑吟吟一挑眉,她輕輕一瞥那兩片衣角,復又看著她,那帶著點不屑帶著點包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放縱的孩子︰「彩蝶出事,誰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胡說!」
「我胡說?」
她歪著頭,笑得那麼無辜︰「那就當我胡說好了。」
那一臉的「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著她的無知無能,讓雲儀容猛然倒退一步。
偏偏這個時候,狼九缺還不放過他︰「你可以好好想想?」
雲儀容不說話,狼九缺也不在意,輕飄飄的嗓音像是魔咒︰「為何你好好的女兒會突然遇刺,為何不危機性命確只是不能生育?為何她芳華正茂本該有一段幸福的姻緣,或許是王妃或者是王後,如今卻是一副無人問津的殘軀?為何眼看著變成了這樣,為何與她一半的宮明月卻仍然花開花樣?為何遇刺的不是她?而是你的宮彩蝶?為何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你摯愛的丈夫會是如此的鐵血無情……」
雲儀容霍然轉頭。
狼九缺聳聳肩,瞳孔深處有金芒一閃而過,犀利得讓人無所遁形︰「或者,為何宮彩蝶還沒死,宮霸天就已經舍棄了她——在她最需要安慰,最需要關愛的的時候,她的親生父親卻選擇了舍棄!」
雲儀容再退一步。
狼九缺上前一步,輕輕探頭在他耳際,一字一頓,語調悠遠而漫長︰
「你覺得做這一切應該是誰?是他?還是她?」
雲儀容第三次後退。
直到和她拉開了安全範圍,是的,安全,雲儀容說不清此刻的感覺,她沖動,卻不傻,只覺這少女離著她越近,她就越危險,仿佛被她這麼淺笑盈盈的引導著,將走入一種讓她想都不敢想的境地。
前方是什麼,萬劫不復還是重獲新生?她不知道。
她卻有預感,那是讓她與之前一直所認為的堅信相悖離的一步。
她緊緊盯著眼前的狼九缺。
狼九缺卻淡淡笑了開,眉梢一揚,在她警惕又緊張的視線中轉過身去,悠然走出了房間。
整個過程一語不發。
候在門口的小三跟上來︰「公主,就這樣麼?」
「有的事,需要循序漸進。」
今日這一趟倒是沒白來,她回頭掃過宮彩蝶的院子,遠遠地依稀可見房間內,雲儀容怔怔地站著,隨後站在床邊說著什麼,宮彩蝶則冷笑隱隱。
狼九缺淡淡笑了,笑容在日光之下顯得悠遠而神秘︰
「我不急,沉不住氣的另有其人。」
「公主是說……宮彩蝶?」
「孺子可教。」
如今的宮明月可是越國的期望,而宮彩蝶又被殘害落得如斯地步,她就不信宮彩蝶會就這樣就算了,那個女人可不是宮明月那種魯莽愚蠢的傲慢千金,若是宮彩蝶出手,指不定鹿死誰手。
想到此,她一瞥這越國的宮殿,漾起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