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鳳儀宮,璟萱若有所思地在教習嬤嬤的攙扶下來到了自己獨居的鐘粹宮,她似乎有意討好璟萱,一路上時不時地指著宮中的花草建築說道一番。而璟萱則是不失禮儀地微笑回應。
到了鐘粹宮門口更是滔滔不絕地說著這所宮殿構建的精巧之處,鐘粹宮的確是極好的宮殿。地理位置不說是最佳也是宮中數二數三的好,地氣暖,空氣又好,阡陌縱橫,來往方便。
這名字上也有講究,鐘粹同鐘萃,南向的正門,正同宮名,稱為鐘粹門,前院正殿為鐘粹宮主殿,乃是一宮主位的住所,而以璟萱的身份,她只能住後面的偏殿。
鐘粹宮前院乃是黃琉璃瓦歇山式頂,前出廊,檐下彩繪蘇式彩畫,冰裂紋,步步錦門窗,很是月兌俗雅致。
璟萱在教習嬤嬤的帶領下,走進了正殿,這里倒也寬敞,面闊五間,她好奇地打量著這間屋子。幾位宮人聚到了她面前,跪倒在地。
「奴婢參見小主!」
「奴才參見小主!」
璟萱給了些賞銀,禮貌地送走了教習嬤嬤,這才低頭看向面前的五人,一共是三位侍女,兩位內監。當她瞧見婉菊時,心頓時放下了不少。自己初為宮嬪,自然是要信任的人在自己身邊,璟萱便一早求了皇上將浣衣局交好的婉菊調到自己身邊。
其余的人倒也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是乖順。璟萱稍稍放心了些,當眾指了婉菊做鐘粹宮的掌事姑姑,吩咐他人去做好自己的活就想回到寢殿稍稍休息會兒。
一個較為肥胖的內監笑著攔住了她道,「小主子,讓奴才安德榮來領著小主去後面看看吧!」
聞言,璟萱不免有些訝異,瞧見婉菊面無表情,甚至有些頹喪之意,只好微微頜首由著他們帶到了後院。
只見後院的幾棵參天大樹之上固定了各種繩子。愣是在這種晴好的天氣里營造了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點點熒光,無數的光點在飛舞,璟萱大喜,急忙踏進了黑布之中,這才發覺連頭頂上的黑布也都給點上了星星熒光之色。恍若天地交織之處,她不禁在這片黑色中轉著圈,她那清澈的眸子幾乎要將每一處的美景盡收。
「小主,這可是皇上欽賜給小主的!」
這是他特意為我做的?就是為了昨夜的那句話嗎?璟萱笑著,「皇上有心了!大白天的,竟能捉到如此多的流螢!」說著,她便撥弄起了那些熒光點。
「可不是嘛!這可是找來了宮里的捕蟲好手才弄到的這些!」安德榮訕笑著。
「婉菊快去那些賞銀給那些奴才!」璟萱頑皮地戳著那些熒光點,笑道,「你們幾位的賞銀也不會少的!」
幾位奴才唯唯諾諾地謝了恩,安德榮走到了璟萱身邊道,「小主,這些還是小意思,您今晚再看,保準兒讓小主高興!」說著,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就數你機靈!回頭多賞你些!」璟萱的笑意更深了些,掩著口小聲道。
璟萱歇息了半日又依旨來到了與皇上相遇的那個湖邊,這里的景色倒是一如那日,碧波蕩漾,雅靜幽潔,湖邊芳草萋萋,柳隨風動,湖上蓮花多姿,魚翔淺底。
只是這日的湖心亭上多了兩位身著宮服的女子,其中一位仿佛是一身宮嬪的打扮,一襲水藍色宮服,極致素雅之色,連發髻都沒什麼珠光寶飾,。
是她……璟萱的心幾乎停跳了一下,她呆呆地看著湖心亭上的那個人,面容哀戚。我們一定要以這樣的身份相見嗎?
「小主子,皇上吩咐的是讓您在這里等著他。可是這……」安德榮瞥了眼湖心亭上的兩位女子沉吟道。那意思明擺著是看不慣這里還有旁的人,只等自家小主一聲令下趕走她們那才痛快。
「無妨。」璟萱淡淡地應了一句,緩緩向湖心亭走去,笑道,「貴人真是好興致!嬪妾答應安氏參見肖貴人!」話畢,她的已經熱淚盈眶,姐姐,我們終于再見了,只怕你是再也不認得我了。
那位身著淡雅宮裝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快請起!」肖貴人乃是漢軍旗妃嬪中近幾年較為得寵的肖婧瑜,入宮兩年,因無所出而位分較低。肖婧瑜性情淡泊,不喜紛爭,她曾是璟萱的發小,後來二人因父親的調任而分離。
永煌即位後,她們是期盼著能夠在宮中相見。
如今相見了,卻不同往日了。
璟萱瞧著眼前的從容月兌俗的女子,她一如從前,臉上只有那抹不同俗世的從容淡定。若非自己親眼得見,怎會想到自己在被貶流放之時,她會泣不成聲,幾欲昏厥?如今相見,百感交集。
「嬪妾一早請安的時候便覺得貴人清麗月兌俗,氣質出塵,沒想到能在這里遇上。」璟萱深吸了一口氣道,「嬪妾瞧見貴人姐姐臉上略有憂愁之色……」
肖婧瑜微微一笑,臉色迷茫地看向遠方紅白相染的天空道,「憂心家人和遠方的人罷了。」
遠方的人……璟萱微微一怔,酸楚之感涌上心頭,聲音略微顫抖道,「貴人姐姐在後宮深得皇恩便是有福之兆,家人和遠方的人定會健康順遂,遇險也能逢凶化吉。」
「小主……」
「沒事。」璟萱瞧見安德榮的擔憂神色淡淡地應了一句,忙道,「嬪妾失態了。」
「是我的一番話招來了妹妹的傷心?」肖婧瑜微微蹙眉道,「妹妹的家人也福澤深厚,無需過于憂心。何況在宮中懷了皇嗣也就有機會見家人了。」
「小主,咱們該回去了,這兒一早就守了不少的侍衛。說是皇上要在這里同安小主相聚。」這時,肖婧瑜身邊的侍婢雨夏湊近了自家主子小聲提醒道,她充滿敵意地打量著璟萱。
肖婧瑜有一瞬間的變色,終究還是溫婉地笑道,「那我便不打擾妹妹同皇上相聚了。」
璟萱依禮送走了婧瑜,不免抑郁,忽而聞得風兒吹來的幾句話,更是為此境況心涼。
「小主,她不過是一屆為求得榮寵而攀龍附鳳的侍婢,小主何必同她多話?如今深得皇恩,想來是想向小主炫耀,或者拉攏小主,求得小主庇佑。」雨夏話中帶刺,毫不掩飾內心偏見。
「不許胡說!如今她也是小主了,小主哪里是由得你們去議論的?況且我不過是和她閑話了幾句,便招來了你這麼多話,在外謹慎,你是忘了這個嗎?」。肖婧瑜略帶責備道。
「奴婢以為,小主不要看她有幾分相像璟萱小姐就那樣親近,宮中之人居心叵測者居多。奴婢也是憂心小主。」雨夏略帶委屈地嘟囔著。
「罷了,以後不許再說這個。」肖婧瑜聲音愈冷了起來。
「呸!」這些話自然也是一句不落地傳到了安德榮耳中,他憤憤地啐了一口道,「什麼東西?!」
「不得無禮!」璟萱怒斥道,她狠狠地剜了安德榮一眼,「看你是宮中的老人了,怎的說話這麼沒有分寸?若是他人听見,本小主該如何自處?恃寵而驕的罪名可不小……」
「奴才只是為小主不值,奴才以為,依小主的福分遲早也是個嬪位,再說了肖貴人的位分只在貴人,小主就是要找個依靠也是找妃位的為上啊。」安德榮臉色泛著點委屈之色,苦口婆心道。
「以後別再讓本小主听到這番話。本小主自有分寸!」璟萱冷著臉道。
旋即,璟萱看著肖婧瑜遠去的背影發怔,姐姐,你我之間是再不能回到從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