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萱輕拍著太子的小腦袋,自言自語道,「是啊,宮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了,為何要回去呢?」
「可是……可是……」那孩子激動地抓住了璟萱的手,「我……」
璟萱微微一笑,自然明白這孩子想說什麼,「傻孩子,皇後娘娘才是你的額娘,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不會不愛你,不會不管你的,何故一定要我在呢?」
「可是……」太子眼中盈滿了淚,「皇額娘已經被皇阿瑪禁足了……說不定,我這個太子也要被廢了。那些個妃嬪見皇額娘不得勢,都欺負我,娘娘,求你回去吧,我需要你啊!」說著,太子便猛地撲進了璟萱的懷中。
璟萱慈愛地抱著那哭泣的孩子,深深嘆了口氣。她驟然一怔,心中疑慮頓起。
這中宮地位不穩,對太子的影響也是極大的,怎地永煌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只是因為宮中只有太子一個男孩,皇上便如此放心?
電光火石之間,璟萱恍然,皇後黨羽眾多,前朝亦有不少看不慣皇後**的大臣在,如今皇後的勢力最弱,便是他們打壓太子的最好時機,由于宮中只有一個男孩,那麼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則是那些大臣唯一的希望,他們便會私下里竭盡全力地去找尋自己的孩子。
這樣順水推舟的妙宗也只有他這個九五之尊才能想到啊。
可是……自己的孩子是女孩……璟萱思忖著,若是如此,他們會不會狸貓換太子?!永煌是不知還是有意?還是他本身就不看好太子,也想借機廢了太子?
君心難測,果真如此!
璟萱接著昏暗的燭光,瞧著那孩子懵懂傷心的面孔,柔聲道,「傻孩子,你的皇阿瑪和你的皇額娘那是多少年的夫妻了,他們攜手走來的日子,你皇阿瑪是不會輕易廢了她的,況且,你皇阿瑪也得顧及你啊,你是太子,他也不能一直關著皇後娘娘。」
太子這才逐漸停止了啜泣,道,「可是……我想你回去啊!」
璟萱啞然,自己才同這個孩子接觸過多少次?他便對自己產生了如此深厚的依戀之情,這究竟是他養在深宮,缺少了父愛母愛,還是只是個計策?
璟萱笑道,「回去,有什麼好?宮里哪里有外面自由?何況,那里也不是什麼安生的地方,每個夜晚都不能安然入睡,只怕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說到後面,璟萱不禁有些哀戚。
「你若是睡不著,我便來陪你!」太子激動道。
璟萱笑了,「傻孩子,你真是傻孩子!」說著便刮了下他的鼻子。
「娘娘,我是真希望你回去。」
璟萱輕輕地搖了搖頭,「各自都有各自命,宮里的那些榮華富貴是我無福消受的。你也不用這樣勸我了。」
「娘娘……」
「倒是你!」璟萱話鋒一轉,「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難不成你還想逼著我回去?」說罷,便笑了起來,多有調侃之意。
太子目光躲閃,局促不安,「我是一個人在集市上亂竄,餓了好幾天,實在是不行了,便去了六皇叔那里,誰知,正巧看見六皇叔騎馬獨自一人出了門,我就暗暗地跟上了,跑了好幾條街,這就……發現你了。」
璟萱無言了半晌,望著天外暗藍的夜色,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感覺,不由道,「早些歇息吧,明天,我們再帶你去吃些好吃的,好好地玩一玩。」
太子立馬滿足地應了一聲,「嗯。」說罷,便乖乖地去洗漱,準備睡了。
這時,閆染端來了一盞油燈,看見太子正在床上換著衣物,便悄悄地走到了璟萱身旁,「娘娘,奴婢已經告知了天源道長,道長這些日子有些忙碌,說是讓咱們小心些,三日後必會親自來接走太子。」
璟萱深嘆了一口氣,「那便由著他再鬧騰個三日吧。」
這三日,璟萱便跟著閆染一起照顧著懵懂頑童,他每一日都鬧個不停,實在讓人難離了身側,整日整日地粘著璟萱,倒也解了璟萱的思子之愁。
三日後,便是三人訣別的日子了,璟萱也有些不舍,這孩子,跟了自己的時間雖也不長,但是秉性純良,直率可愛,真不知入了深宮會如何。只怕是再不如眼下這般了。
太子自然是鬧騰了半晌不肯離開,最終由天源道長點了穴道直接放在了馬上,小心地帶回了京城。
璟萱這才安心地回到了城郊之處,心中想想,這些個事情多少有些不對勁兒,若說是哪里卻又說不上來。
「娘娘,也許咱們不能在城郊多住了。」閆染提醒道,旋即做主,「過幾日,咱們就下了江南吧,那里有不少女人能做的活計,咱們也可以過上安生日子了,不必再和這宮中的事情有何瓜葛了。」
璟萱微微頜首,早該離開了,江南也是個不錯的去處。璟萱的身影在窗前微微凝滯,她看著窗外逐漸朦朧的月色,心思搖曳,某些隱隱的情愫在心中滋生著,翻騰著,終究是歸于平靜了。
此刻,宮里這幾日極為不安生,永煌在宣政殿內焦急地踱步著。
「皇上,您可別再晃悠了,已經加派了士兵了,不一會兒準能尋了太子殿下回來。」文若海上前勸道。
永煌勃然大怒,「你說這話都說了幾日了?!太子東宮的人怎地如此大膽?太子不見了也敢不來告訴朕,他們把朕當成什麼了?!」說著,永煌便憤憤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再多言。
「皇上,這……這太子殿下本來就活潑,又機敏聰慧,這些個不中用的也許沒盯住也未可知啊。」文若海為那群下人開月兌道。
永煌冷笑了一聲,「連個孩子都看不住,那也不必在這宮中了,傳朕的旨意,太子東宮的所有下人全部撤換,一律打入辛者庫,親近者一律杖殺!你即刻去辦,不得有誤!」
擲地有聲的話語即刻給那些個下人判了重刑,文若海唯唯諾諾地應著,臉上卻滿是為難,可是又能如何,他們做下人的,生命本來就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間,文若海的腳步凝滯了一會兒,嘴唇囁嚅,還想多勸幾句。
忽而,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皇上!皇上!太子殿下回宮了!」
永煌錯愕,激動地起了身,急忙踱到了殿門口,抓著那內監道,「可是真的?太子在哪兒呢?」
那內監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太子……太子眼下在東宮歇息呢,一路勞頓,太子累得睡下了。」
永煌大喜,「快帶朕去見太子!」
說著,便攜了身邊的幾個內監大步踱出了殿去,待到太子東宮看見太子安然無恙才逐漸放心了。
「看好太子!否則,朕今日所說的旨意,總有一日會應驗,你們都給朕警醒著!」永煌看著跪了滿地的下人呵斥道。
「奴才謹記皇上教誨!」眾奴才紛紛伏下了身子,滿臉恭敬道。
永煌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太子可是未來的皇上,你們若是連未來的皇上都不放在心上,朕也不知該尋什麼理由留下你們了。」說罷,便起了身。
文若海趕忙迎了上去,永煌見狀便小聲問了句,「太子是怎麼回來的?」
文若海目光躲閃,支支吾吾道,「這……仿佛是跟著天源道長回來的,是由六王送入宮中的。」
「六弟?」永煌蹙眉,「他們還在宮中嗎?」。
「是。」
「即刻叫他們來宣政殿見朕。」說著,永煌便上了暖轎,急匆匆地回到了宣政殿。
只見二人已經在殿外等候,便同邀了二人在殿內飲茶,三人半晌無言,永煌不急著說太子之事,他倆也沒有開口。
過去了半晌,三人多少顯露了幾分焦躁。
「皇家的茶便是極好的,只是貧道喝不慣這茶。」天源一笑,「貧道是吃慣了粗茶淡飯的人。」
永煌也一笑,「這是皇家專享的東西,旁的人喝不慣也實屬尋常,如此看來,天源道長也不是個富貴的命,朕再賞你什麼珍奇玩物都是虛妄了,倒讓朕不知該如何謝你了。」
「皇上多做些行善積德的事情,善待天下百姓就是對貧道最好的恩惠了。」天源應了一句。
永煌的臉色僵了僵,「這些都是朕該做的,朕自然會去,倒是天源道長,是在何處尋來了朕的孩兒,朕竟然都不知曉他去了哪里。」
天源道長起了身,作揖道,「皇上,貧道是在街市上瞧見了一個頑童,看他的體格不凡,就近身去攀談了幾句,又想起了此前住在宮中那段時日遇上的幾位主子,心中實在難以確定這是否是太子殿下,後來也是听六王說起了宮中之事才急忙讓六王帶著他進宮了。」
永煌深深地睨了一眼天源道長,「你是在街市的哪里見著他的?」
「一些小攤旁……似乎餓了許久,貧道就急忙先帶著他去飯館了。」
永煌眼底流露出了幾分懷疑,「你可知他出宮是為了何事?」
「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在宮里悶壞了也是尋常,逃出宮這種事,若是沒有下人的幫扶,恐怕也難,皇兄不如去好好地審問下人吧。」永陵忽然接茬道。
永煌瞄了永陵一眼,「下人,朕都審問了,朕也就是想好好地同天源道長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