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萱呆滯的目光看著前方,就這樣,愴然地笑了,笑得是那樣夸張,本來,她以為自己傷的心已經夠多了,流的淚也多了,可是命運為何不肯放過她?始終用這些悲哀和憤恨糾纏著她。
為什麼?!
這一世,她受的痛苦還不夠麼?父親被自己的情人下令斬首,全家流放!差點死在了邊疆,獨行後宮,步步為營,好不容易免了自己家人的罪責,更多的麻煩和災難卻接踵而至,命運是不是太不公了?!
我的孩子,我曾經的愛人都不在我身邊,就連這個愛我的人,你都不放過麼?璟萱雙拳緊握,笑著笑著,眼楮便噙出了淚,不能自已地痛哭了起來。
「璟萱!別這樣!」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如同自己上次死掉的那個時刻,這個聲音也是回蕩在自己身邊。
璟萱無神的雙目對上那個從未改變過的堅定清冷的眸子,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璟萱,我帶你走!」說著,天源就伸出了那只大手。
璟萱沒有任何反應,就想沒有看見一樣。
天源道長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得先離開,不管情況如何!」雖是規勸的話,卻那樣擲地有聲。他緊緊地抓著璟萱的雙肩,滿面焦急。
璟萱頹喪地搖了搖頭,嘴角漾著絕望的笑容。
「璟萱!你得好好活著!」天源道長忽然大聲吼了出來,「否則,我們這些人的犧牲還有意義麼?!」
一陣靜默,在這潮濕冰冷的山洞里,二人的對峙顯得森冷恐怖。
這個山洞,常年潮濕,偶爾有陽光射入,很是適合爬蟲和那些喜濕的草兒什麼的生長,荒蕪一片。
「我……不想叫任何人為我犧牲……」半晌,璟萱才愣愣地吐出了這句話,神情低落異常。
天源能夠明白她的那種心情,畢竟他也是親眼看著自己家人被屠殺,自己最親密的僕人換了他的性命……
「事件已經發生了,誰也不能去挽回,現實已經是如此了,誰也不能改變,即便是你不想叫人為你犧牲,此生也是注定了,你是這樣一個被人愛護著的女子。不可能改變了!」天源逼著璟萱看著自己的雙眸。
璟萱錯愕,正想躲閃開來,就听見天源道長不敢道,「你只顧他的生死,你有想過我麼?我除了沒有那個機會為你而死,我哪點做得不如他那個王爺?!」
聞言,璟萱愣了半晌,才擺了擺手,「天源,我知道是我欠了你們的……求你了,別說了,我沒心情听這些……」
「可是你必須跟我走!這里太危險!」說著,天源道長便不由分說地背著璟萱就往這個密道的深處走去。
璟萱沒有反抗,她的腦海中仍舊是那件她無法相信的事實。她怎麼都覺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個夢境,一個緊張絕望的夢境,夢醒了,一切就都會好了。
「璟萱,那些追捕你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看來你是過不上平靜的日子了。」
「璟萱,這樣的話,可能你就不得不反攻了……」
「璟萱,我看我還是找個機會送你回宮吧。」
「璟萱,你在听麼?」
天源一改往日惜字如金,一下子就蹦出了這麼多句,無奈,背上的人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听不見他所說的一切。
天源微微側頭,瞧見璟萱枕在了自己的肩上,嘴角勾起了一彎不易察覺的弧度。旋即,那幸福的弧度淹沒在了無窮的憂心和痛苦之下。
幾日後,一縷白光刺開了璟萱沉重的眼皮,這些日子,她睡得不想醒來,渾身發燙,身體也很虛弱。
若非有人照顧,恐怕璟萱會這樣簡單地去了……
睜開眼,竟然是一張女人的臉,那張臉面無表情,永遠都是那麼淡定,卻在即將離別的時刻,對自己親熱了起來,那張臉,似乎淹沒在了寺廟的大火之中,事實上,她卻沒有。
「閆染!」璟萱激動地就要起身。
「別!」閆染立刻伸手制止了璟萱的動作,「你的身體很虛弱,別亂動!」
璟萱這才依言繼續躺在了床上,她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疼痛,呼吸都很困難,尤其是伴隨著陣陣的發熱。
「我去給你煎藥,一會兒記得喝了。」閆染蹙眉,提醒道。
璟萱不禁伸手抓住了閆染的手,滿眼淚光,「閆染,你還活著,真好!」
閆染輕笑了一聲,「你放心,一個醫女那麼容易就死的話,就沒能耐伺候在你這個娘娘身邊了。」
娘娘?
璟萱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心情再度晦暗了起來,為了這個娘娘的身份來為家族平反,自己失去了多少,又惹來了多少麻煩?她諷刺地一笑。
「下面打算怎麼做?」璟萱忽然堅持著坐起了身,一臉平靜地問著閆染。
閆染錯愕,沒想到璟萱這麼快就問了日後的打算,「這個……自然還是要看你的。」
璟萱滿眼深沉,那深沉之下還跳動著幾縷火光,「那麼……你們能送我回宮麼?」
「什麼?你為何突然想……」
「如果不回宮,怎麼殺了那幫女人!」璟萱眼底翻涌著騰騰的殺意,滿是堅定。自己這一生已經注定逃不過她們的截殺,這次回去不是任人宰割,而是凌遲閆染會意,陰狠地一笑,「會的,既然你想……」
「如何回去?何時啟程?」璟萱急急地問道。
「不用如此心急的,你的身子還未恢復,待恢復後,我和天源道長會先帶你去見一些人,然後咱們再回宮……」
璟萱微微頜首,算是應允了。
這幾日,平淡無奇,三人都是在客棧里面住著,休養生息,璟萱身上的傷逐漸好了起來,只不過她時常都是一副頹喪之意,就在這個傍晚,客棧來了一隊官兵,這隊官兵似乎已經在這條街上來回了好多天了,整日白吃白喝地說是執行公務。
這個時候,璟萱同另外兩人正在用晚膳就听見那隊官兵的隊長猛地沖進了店,叫囂著,叫店主給他們拿來這店里最好的酒菜之類的。
自那日起,璟萱便對這些個官服之人充滿了厭惡,她冷冷地諷刺了一句,「最好的酒菜?吃得起,喝得起麼?」
璟萱平日里並非毒辣刁鑽之人,更不愛評頭論足,她吐出這話時,天源和閆染的眸子里都閃過了一絲驚愕,不只是因為璟萱吐出了這種話,更是因為璟萱的眼中竟然出現了神采。
就在這時,一個領頭的踱到了客棧老板那里,跟老板討價還價,還時不時地威逼。
璟萱的腦中驟然閃過了一個聲音,是他!是那晚的官兵!
有個什麼在璟萱的心中轟地炸開了,她立馬冷冷地吩咐道,「閆染,你去準備些絕命散和收拾衣物,天源,麻煩你,暫時改變下我的容貌……」
二人皆是一怔,不知璟萱是想要做什麼。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後,那些官兵已經在下面酣暢淋灕飲著美酒,吃著飯菜,這客棧課桌之處頓現了一群酒囊飯袋。
就在這時,一個儀態萬千的妖嬈女子從樓梯上款款踱下,那不算厚的冬衣裹著玲瓏有致的身體,那精致的面容藏在了細紗之後,有了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曖昧之感。
幾位官兵見到璟萱這副打扮款款踱下都愣了神,不多時,幾個色眯眯的官兵就擁了過去,爭著看這個絕美的人兒。
璟萱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狠毒妖艷的笑,心中翻涌著騰騰的惡心之感,她想起了那日,自己跳入井中之前,那些官兵的所作所為,這群人除了知道仗勢欺人,調戲良家婦女外,他們還會什麼?為非作歹麼?濫殺無辜麼?
「美人兒,你可願意過來陪著弟兄幾個喝幾杯?」只見一個官兵倚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問道,他色眯眯的眼神來回上下打量著璟萱的身體。
璟萱笑了笑,語氣傲然,「抱歉,小女子還有急事就不能陪著各位喝上這幾杯了。」
說著,璟萱就要往客棧門口走去,就在這時,一個官兵攔在了門口,滿臉煞氣,「就幾杯而已,你是不賞臉麼?你不知道是咱們幾個大爺看得起你麼?」
璟萱的眼底一片冰冷,真是一群蠢貨!盡管如此,她還是裝出了一副怯怯的神色。
「喂!對美人這麼狠是想怎樣啊?」另一個人不耐煩地吼了句,說著便一臉訕笑著攔了過去。
璟萱看著這幾個面相粗鄙的官兵滿眼熾熱地瞅著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美人兒,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哥們幾個可就不會對你客氣了!」那個倚在桌子邊上的官兵笑道。
璟萱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道,「好!不就是幾杯酒麼?若是這個,本姑娘都不賞臉,豈非顯得過于小家子氣了。」
官兵們頓時興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瞧著眼前的這美妞兒。璟萱方才的那一番話頗有幾分俠女的好爽之氣。
「只不過……」璟萱話鋒一轉,目光射向了那個空的酒壇子道,「這些酒壇好像已經空了,即便是本姑娘陪著你們喝,恐怕也喝不痛快,不如再去拿幾壇過來,本姑娘給幾位官爺親自斟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