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你們回去,這門親事,做罷,朕會宣旨呼騎王爺之女和碩公主夜紫歌因病離世。」
景元帝揮揮手,示意呼騎王爺可以退下了,顰起雙眉看上去並不願意在多言語。
「就這麼輕易?」
周闌痕在底下小心嘀咕著。
泠鏡悠看了眼周闌痕,想著周闌痕陪在御瑾楓身邊多年不可能連這樣的一個情況都沒看懂,怎麼看都覺得是扮豬吃老虎。
景元帝吃了個冤大頭,又是一國之君自然不可能親口承認他被呼騎王爺擺了一道,大順跟天元對峙已久,景元帝無論如何也要為呼騎王爺留些薄面,同時還得彰顯出天朝的大度得體。
「臣,願奉上土地,心愛之女托付您!」
呼騎王爺霍然抬起臉來,再是一個叩首下去,殿上清晰的听到一個磕頭聲,再抬頭的時候額頭上鮮血橫流。
「你,這又何必。」
景元帝看到此等情況頗為無奈,不過泠鏡悠倒是注意到了景元帝留在唇角處的那一抹弧度。
「爹爹。」
夜紫歌心里一急,連忙站起身,上去扶住呼騎王爺,呼騎王爺拉了夜紫歌的手,用泠鏡悠等人听不懂的語言說了些什麼,夜紫歌臉上全是心碎,然後她將右手放在左胸上,微微彎了彎腰,送上了他們部落里最恭敬的問候,她淡淡對景元帝說道「王爺受到大順的唆使,不得不將小女送走,如今悔恨萬分,懇請皇上放我父親歸隱,小女,願意永遠留在皇上身邊。」
景元帝忽然輕笑,「吉時已經破壞,呼騎王爺哪怕是迫不得已也已釀成大錯,如今放你們離開的話更為好。」
周闌痕嘴里嘀咕了句,「真是好人壞人都做全了。」
景元帝之前說放呼騎王爺父女兩人一條生路,但是現在他們已經被抓到了景元帝面前,不管景元帝如何做大順那邊的人都不會相信他們了。
不管呼騎王爺是否有跟大順那邊的人合作,只怕大順那邊的人都不會再相信他們的話。並且,一旦宣布夜紫歌因病過世,那麼與天元的聯姻也就作廢,夜紫歌不敢回到部落,以呼騎王爺對夜紫歌的寵愛也絕不可能扔下女兒獨自離開。
不得不說,景元帝在表里是給足了他們父女倆顏面,也保全了自身的顏面,不過,在內里卻是讓他們天堂地獄都無路可走!
泠鏡悠暗地里打量了下夜紫歌嘆了口氣,夜紫歌的緊張,心中澎湃許是全數因呼騎王爺而起。她雖然不知道他們父女倆在轎子內說了什麼,可看呼騎王爺的神情,一連的決然森冷,腦中閃過什麼,忽然大呼道「不要——」
不過話已經說完了,呼騎王爺也撞在了臨邊的柱子上,一瞬間,柱子上便多了血跡。
順著血跡滑落下來的還有呼騎王爺的身體。
坐在龍位上的景元帝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坐在位置上,冷眼瞧著發生在面前的一切。——夜紫歌顫顫巍巍的到呼騎王爺身邊,整個人如同瓷女圭女圭般,一踫便破。泠鏡悠來不及抓住呼騎王爺,只撲了個空,周闌痕看上去十分詫異,似乎並沒有想到如此父女情深能讓呼騎王爺甘願失去生命也要保全女兒周全。
電光火石之間泠鏡悠已經全數想通呼騎王爺的做法——景元帝已經說明白了不會追究,可是誰也說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不會追究。哪怕呼騎王爺和夜紫歌安全離開他們也無處可去,所以現在留在永熙,留在景元帝身邊最為恰當。但是景元帝現在已經對呼騎王爺頗為忌憚,為了夜紫歌能夠生活得好一些他不得不孤注一擲去賭景元帝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最後的同情心。
想到這,她不禁佩服呼騎王爺,肯為了這麼一個女兒付出如此之多。她突然想到了泠將軍,眼色微微黯淡了下去,爹爹,當初你也想過保全家人麼?
呼騎王爺費力的抬起手來想要觸踫到夜紫歌的臉,卻怎麼也使不上勁來,夜紫歌跟呼騎王爺不知說了什麼,呼騎王爺微微笑了起來。
他費力的想要站起身來,夜紫歌扶著他的身子。
呼騎王爺吐了口鮮血在地上,對景元帝說道「懇請皇上照看好我唯一的寶貝。」
說罷再一次的跪了下去,落得一句堅定的回復「否則,長跪不起。」
景元帝勾唇,並沒有阻止呼騎王爺的此舉「王爺,朕已經放了你們一條生路,何苦交托公主給朕,該是由你照看好她的。」
夜紫歌抬了個頭,眼神有些迷離,但又很快冷了下去。
泠鏡悠看得清晰夜紫歌那挺直了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種悲哀來。
部落公主,為了一方土地不得不費心經營別人垂涎著的肥肉。不管走到哪邊都是夾縫里求生存。
「求皇上成全」
再是一個大禮,鮮血噴吐得更厲害了,整個人似乎已經油燈耗盡。
夜紫歌一直忍著眼淚並不落下去,只是攙扶著呼騎王爺,如果不是周闌痕在夜紫歌背後根本不知道夜紫歌的手背在顫抖。
「那也可以,那你們部落的土地?」
景元帝問道。
泠鏡悠恍然大悟,原來景元帝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眼下這一切事情的發生,然後在最關鍵的那一刻的時候忽然出手,殺別人一個措手不及。
她心底冷冷一笑,所有的鎮定從容都為了最後能夠徹底打壓下對手。
呼騎王爺臉上錯愕交加,不知悲喜,很久以後他大呼「交由天元!」
景元帝唇角微掀,在這一場關于和大順之間的交涉他佔了上風。呼騎王爺不惜將女兒送進宮再鋌而走險想要帶她離開皇宮也要守護住腳下的土地,最終,還是落進了景元帝的掌中。
盡管沒有將夜紫歌風光嫁入皇宮,也不花費一兵一卒便拿到了草原上紛爭地上最大部落下的土地,不可謂不老謀深算。
「臣女謝恩。」
夜紫歌收拾好了情緒後低下了頭顱對景元帝淡淡說道。
景元帝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