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受的生存 第一章 他說,跟我回家吧

作者 ︰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這里,我只知道我醒來就是如此了。

「不要回去,他們會找到你的,要想活著你就要先找到他們。」我只記得迷茫中有誰低聲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當我努力辨別聲音的來源時,卻發現我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我漸漸恢復了神智,發現自己躺在一片麥田中。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就在不久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男高中生。一覺醒來我卻突然置身于一個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我想回家。

我想起黑暗中告誡的聲音︰「不要回去!」我漫無目的的走著,終于看到了一座房子。我按響了門鈴,一個老人開了門,是西方人的模樣。這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因為在我平時生活的那個窮鄉僻壤能看見外國人的次數真的不多。不過想到現在我遇到的事沒一件是正常的,也就沒有太過驚奇。

我操著還算流利的英語問道︰「請問這是哪?」

「亞特蘭大,孩子。」那位老人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奇怪,挑了挑他褐色的眉毛。

「亞……亞特蘭大?你確定?要說是蘭州還靠譜點吧……」我敢說我這輩子眼楮第一次瞪得如此大,有點決眥入歸鳥的感覺。

「什麼?」

「沒事。」

就這樣,我,一個十七歲的男高中生,一夜之間,身無分文的在異國流落。就好像一場夢一樣,一個噩夢。我閉上眼,再睜開。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就連我因干咳而有些開裂的嘴唇和沉重的腳步都如此真實。

還沒等我慨嘆命運多桀老天不公,我就又暈了過去。這次似乎是被人用手刀在脖子上砸暈的。我再度睜開眼,身上已經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了。

旁邊有個男人對一個似乎是這里頭目的人說著什麼,鳥語嘰里呱啦的我也沒太听清楚,似乎是說我闖進了什麼地方。女乃女乃的,你當這破地方我愛來啊。不過我現在又累又困,懶得與他們爭辯。

就著被綁著的姿勢,我準備睡我的大頭覺。想當初上課時,為了不被老師發現,什麼姿勢沒睡過。有一次還因為在老師辦公室接受訓話時睡著了,而被停課檢查三天呢。所以說現在這點困難還難不倒我。

就在我昏昏沉沉快要會周公的的時候,突然有個人推了推我︰「喂,你是誰啊?叫什麼名字?」

丫的,還有完沒完啊。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不忍了。反正據我估計我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與其被窩囊著困死還不如壯烈一把千古流芳名垂青史。

于是我使足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你們有完沒完啊!要殺要剮是不也得等人家睡醒了啊?人多了不起啊?欺軟怕硬你們覺得光榮麼?我招誰惹誰了,干嘛都針對我啊?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在這睡會覺還不行麼?你不想讓我在這睡你讓我回家啊!你把我送回家啊!……我想回家……」之前的語氣一直都氣勢十足,吼得一屋子人都沒一個吱聲的,到後來卻突然變成了一個哭音,接著我便嚎啕大哭起來。

問話的人愣了一下,隨即輕拍了下我的肩膀︰「喂,怎麼了?你別哭啊!喂!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丟不丟人,別哭了啊!」聲音很柔軟,听起來不過就是個二十剛出頭的男子。

「丟人,我不哭了。」我突然抬頭止住了眼淚。

可能驚訝于我情緒轉變之快,他又愣了一下,然後低聲呵呵笑了起來。

這人笑起來真好看,兩個淺淺的酒窩,陽光一樣耀眼的金黃色的頭發襯的皮膚更加雪白。尤其是那對深藍色的眼楮,就好像湛藍的海水,與亞洲人戴美瞳可以營造出的藍不同,那是毫無雜質的藍,那麼……「你好像對我的美貌特別有興趣?」他咧著嘴笑著問我。

我倒也絲毫不避諱的回答道︰「不想被人看就別長那麼好看。」

他有眼含笑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對那些似乎是他的手下的人揮揮手︰「放他走吧……」我頓時感到她的背後展開了一對翅膀,頭上也出現了閃耀的光環。天使啊!

「他這種笨蛋一看就知道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的翅膀折斷了,光環不亮了,天使變撒旦了。誰是笨蛋?誰是笨蛋?老子上幼兒園的時候常得小紅花的好不好!不過這種光輝事跡我才不打算告訴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

他們真的放我走了,說到做到,連頓飯都沒供……

于是就這樣,我繼續拖著我那兩條已經假肢一樣的腿在悶熱的天氣里走著。真是的,想當年後羿射日干嘛要留一個掛天上啊,串一串都射了得了,熱的我都要心肌梗塞了。

我想到了報警。這種情況向警察叔叔說明之後應該會把我送回家的吧。可是,我又想起了那個聲音,如果是真的……回家也不行,飯也沒得吃……老天,你帶我走吧!

不行,你不能這麼頹廢!這時我發現小路旁有一個鐵皮垃圾桶。我瞧瞧旁邊沒有人,走上前去,學著偶像劇里勵志男主經常做的動作︰猛地一腳踹了上去,一邊踹一邊大喊著︰「你振作點行不行!」力量之大,鐵皮豁開了一個口子……這不是重點……「哎呦,我的腳,媽的!」這也不是重點……從垃圾桶里滾出來半個隻果,已經有點爛了……重點來了……我在心里默默的吐了一百次之後,把隻果撿起來用袖子擦擦吃了……並從此發誓我以後再也不Lang費糧食了。

嗟來之食不受,是氣節;當你要餓蒙了的時候,那就是矯情了。

吃飽了,我哭了。沒人看著,我不怕丟人了。我想起了前幾天與同學吃便當的情景。還有學校旁的那家雞排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到了。雖然那老板長得肥頭大耳油光 亮的,但還是蠻懷念的。

哭著哭著,把爛隻果的滋味忘了,把所有的不開心都忘了,就只是單純的哭了。「又哭了,真丟人。」我哭得正投入,被人打斷了很不爽。我抬起頭,用紅腫的眼楮瞪了來人一下。那人有金黃色的頭發,深藍的眼楮。

「嘖嘖嘖……這樣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去。」他掃了一眼地上的隻果和癟三樣的垃圾桶,了然的笑了一下。還沒哭爽呢,懶得跟他拌嘴。

「跟我回家吧。」他伸出一只胳膊。

在你又餓又困的時候,在你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時候,當你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的時候,有人願意收留你,有人願意帶你走。他是第一個,第一個願意對我伸出手的人。說不心動是假的,不管是天使還是撒旦,我都願意接受這個甜蜜的誘惑。我握住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往哪走,但我知道,我的人生,就此改變。

都說十指連心,當我手指感受他掌心溫度的那一刻,我終于確定我不是孤身一人了。從這走回家,不知要多少個日日夜夜,而我們十指相扣的那一秒,我的心,似乎已然抵達彼岸。我不知道我將去向何方,但我知道那里將是我的家。有我,有他。

我回頭看了一眼被我踢壞的垃圾桶,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應該知道的,踏出這步,就不需要回頭了。」

我看著這個美麗的男子,他正輕輕的,卻堅定的拉著我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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